“之前我说的话都听明白了吗？”许墨挑着眉问道。

    “听明白了，都记着了。”林清言弱弱地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扣了一两银子的缘故，林清言之后一直都很认真，从当初的时不时就走神变成了目不转睛，一直端坐着听课，就突然好像换了个性子一样，让许墨想起上辈子高中的时候，那个最听数学老师话的课代表。

    那数学老师说一声：“唉，那谁你把那啥拿回来发一下，就在那个地方。”大家还没回过神来，那课代表就能会意地冲进办公室把上周的卷子拿回来发了，被其他人直呼为神级狗腿子。

    林清言刚刚听课的时候看他的表情就差不多有那个课代表看数学老师那么认真。

    不过也有可能是那只小虫子飞远了？林清言你那么注意一个小虫子干嘛？难不成你怕虫子？

    许墨也不好说。

    “……之前该讲的也差不多讲完了，练气期其实不需要这么多的知识，大概了解一下就行，那现在你先引气入体，然后再把全部灵气都释放出来，就用你原来在外门学的入门功法，我看看你怎么修炼得如何。”

    虽然之前在外门的时候，林清言也只修炼到练气三重，但显然引气入体这种入门级别的知识和能力还是有的，不然连练气都做不到。

    外门的入门功法都是统一使用的青山宗的青山引气诀，和其他宗门的功法也大差不差，走的都是中正平和的路线。

    入门功法本身就没那么多讲究，等筑基的时候选的功法才比较重要。

    许墨眯着眼看着林清言，紧紧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倒不是在关心她，而是很想知道，那个晋升速度跟吃了火药一样快的魔尊到底是个什么资质水平。

    许墨的灵根是甲上级别的金灵根，除了那些传说大宗门里面可能存在的不世出的传奇灵根以外，就修炼资质来说堪称傲视群雄，放到哪里都算能打的，因此姜若微才这么对许墨这么不用心修炼，浪费天赋而痛心。

    前世虽然因为懒散耽搁了几年，但当他决心认真修炼后修为便突飞猛进，游历诸国，也在世间有了一番奇遇，自认为破境速度在一众修士中已经可以说得上是一句惊人，如果不是魔尊打了过来，化神巅峰可能还不是他的终点。

    然而魔尊这家伙比他还要凶残，破境对她来说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也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境界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许墨跨境打个大乘期还都费劲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能同时压制好几个大乘期不落下风，所以他一直都很想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变态资质。

    “啊……现在吗？”

    出乎许墨意料的是，林清言扭扭捏捏地，似乎不是很想在他面前修炼。

    这有啥，你就算是话本小说里面的什么一只脚十万斤重的蛮荒圣体我也不惊讶，我作为魔尊的师父已经早有心理准备了，你作为徒弟又怕什么，展示天赋还害羞？怕吓死我？

    于是许墨宽慰道：“没事的，清言，你别害羞，我是你师父，指导你修炼是我的责任嘛，你不修炼一下我怎么知道了解你的情况呢？”

    虽然他收她做徒弟时，并不是出于想要培养出另一个新的魔尊的目的，反而是希望能制止那个魔头的出现，但是如果真的能有一个天赋超绝的徒弟，想必也没有哪一个师父会不开心吧？

    以后万一有什么魑魅魍魉挡在他的路上，他只需要一挥手，身后的林清言就能会意地提着剑冲出来喊：“呔，哪里跑来的妖魔鬼怪！师父勿要惊慌！且退到身后！看俺表演！”

    争斗一番，便冲起一剑把妖怪的头砍了下来，潇洒地收起剑，对着正在一边吃瓜的他说：“呵，小小妖怪也敢冲撞师父，真是不自量力。”

    额，好吧，好像味道不太对，想象不出来她会这样说话。

    反过来说，要是真有妖怪出来，他很怀疑她会不会吓得丢下剑，瑟瑟发抖地躲在他后面才对。

    “好吧……”

    看着许墨期待的目光，林清言艰难地点了点头。

    随着林清言闭上眼睛，灵气开始涌动，许墨也深吸一口气，紧紧地盯着她看。

    终于要见识到了吗？传说中魔尊的无敌体质！

    --

    三分钟后，许墨神情恍惚地看着林清言，林清言则又是一脸做错事情的模样，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

    倒不是因为她的灵气太强，恰恰相反，她的灵气不管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比不过一般的练气三重，甚至比起练气二重还略逊一筹，这让许墨直呼这不科学。

    不应该啊，魔尊还是那个魔尊，怎么这么弱呢？

    想了想，许墨问道：“清言，你的灵根是什么水平啊？”

    “是甲下的金灵根。”她回答道。

    灵根倒是出乎意料地正常，也不是什么奇怪的灵根，但原来她只是甲下的金灵根吗？虽然在青山宗这种小地方是不错了，但是放在大宗门的精英弟子里面也不够看啊。

    她这样的灵根，上辈子是怎么做到离开青山宗以后，破境就像坐火箭一样快的呢？甚至比他这个甲上的金灵根还要快，从练气三重反超了筑基期。

    难道她是那种走虐主流的主角？只有面对生死压力才能展现天赋？所以当初才能一刀砍死周云逃离青山宗？还是走气运流的主角？杀人就能吞掉别人的气运，杀人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所以后期才越来越强？

    但是这一码归一码，灵根如果没问题的话，怎么灵气质量还这么差呢？

    看着低头不语的林清言，他发现她身上似乎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不由得百思不得其解，开始来回踱步。

    这时不知跑到哪里又跑回来的林白慢悠悠地飘过来，说：“看来你们短暂的师徒情谊要结束了，趁他还没和你撕破脸，你赶紧问他要点银子，收拾收拾我们就可以着手准备离开青山宗了，呆在这和你两玩师徒游戏可真无聊。”

    “你什么意思？”林清言瞪了她一眼。

    “你的资质不算特别好，不过我有别的办法帮你提升，但在那之前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一直存在你的身体里面，导致你的身体现在不管是吸收灵气还是使用灵气，都远不如同境界的人。”

    “什，什么问题？”

    “你对于你自己的身体难道还不知道吗？还要我说？”林白漠然说道，“你半妖的身体和人族的身体本就不同，当初入门的时候你懵懂无知，按着人族的经脉图引气入体，那外门掌教也是个没有见识的蠢货，对此一无所知，也懒得指导你。你那时经脉的疼痛就是在警告你不要再继续练下去了，但你为了不被逐出宗门，还强行修炼，把自己的经脉搞得一团糟，现在灵气都已经把你部分的经脉堵塞住了。”

    “……”林清言沉默不语。

    “当初你为什么晚上睡不着撞见他们收灵石？因为你前几天为了不被驱逐出宗门强行破境，经脉疼得睡不着，现在吸收灵气都还隐隐作痛吧？”林白摇了摇头，说，“你所谓的这个师父可能都不会发现此事，就算能发现，他一个筑基也根本没有能力解决。”

    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林清言，她低下头，在林清言耳边轻轻说话，声音宛如魔鬼的低语：“但是我能，我能帮你疏通经脉，让你重新开始修炼，等他把你逐出师门，我们就一起离开青山宗，我会帮你，那些欺负我们的人，我们一个一个地杀掉，你也很想把他们杀掉吧……”

    “不会的，师父不会让我走的，”她脸色苍白，声音低沉，“你别胡说八道，我一点都不想杀人……”

    “你在幻想什么？一个根本无法继续修炼下去的废物，有留下来培养的价值吗？在那群唯利是图的人眼里连一条看家护院的狗都不如，”她冷冷地说，“他又有什么理由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因为他想收一个半妖做徒弟？别傻了，这种感情就像是养了一个逗乐的宠物，教你修炼不过是附带的玩闹，现在你也是时候该清醒了吧……”

    见林清言一直不说话，她皱了皱眉头，说：“你才认识他一天，而我从两年前就开始陪着你了，你为什么相信他甚至胜过相信我呢？算了，你等一下就知道了，他马上就会说出一些你不想听到的话了，到时候可别哭出来，我不会安慰你的。”

    “……”

    “你要明白只有我才会一直陪着你，而他不会。”

    林白又一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这一次林清言只是颤抖了一下，没有躲开。

    林白百无聊赖地看着来回踱步的许墨，心里唯一的一点期待是许墨接下来会怎么让林清言扫地出门，她对此已然十拿九稳。

    背叛在她眼里可真是太常见了，常见到像是有光的地方就会伴随着影子一样。

    天道不仁，当以万物为刍狗，在有些人眼里，修练之路既是成仙之路，也是忘情之路。

    所以，若是为了登仙长生，就算是自己亲手培育多年、情同父子的弟子，要取人内丹的时候，他们也能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他们一开始本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所有的情谊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修为愈高，而人性愈失，也只有林清言这种懦弱而愚蠢的人心里还保留一点无趣的信任，被人施加一点小恩小惠把自己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

    她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林清言，她低着头，只能看见她苍白的脸，就像已经被按在桌面上，等待屠刀落下的牛羊。

    这种无力和绝望的感觉，真令人生厌……

    她一点点体会着从林清言身上传来的痛苦的情绪，心里似乎有一把无处发泄的火在熊熊地燃烧，她踏上修炼的道路就是为了再也不体会这样的情绪，可是现在却又感受到了，从林清言的身上。

    很久以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一切似乎从未改变过，这个世界还是令人绝望般地无趣，只有无情者能居于高位，他们从不投下怜悯之心。

    虽然是坐在阳光下的院子里，她却好像又感觉到了有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的肩头。

    阴沉的乌云，狂泻而下的暴雨，从未离开，一直都在她的心里盘旋，而那暴雨都冲不散的冲天的血腥味，就算重活一世也依旧跟随着她，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看着踱步中的许墨，林白突兀地下定决心。

    既然这样，等他开口之后，我就把他杀掉好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