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指骨与土屑的残留触感相当真实。

    “什么人、”

    霍帕大哥没有反应过来，而我顺着他头盔的灯光方向一起扭过头。

    已经深入至不见一丝光亮，五盏头灯合起来也只照出身旁十数步。

    “……克劳迪娅？”

    自然，吸血鬼不见踪影。

    “麻烦了——所有人，安静！”第一次听见霍帕大哥拉高嗓门，“楚门你看见什么了吗？克劳迪娅刚才跟你在不在一起？”

    “我呃、我不知道，之前有亮光的时候才勉强没跟丢你们。”

    “啧……克拉拉女士！”

    “在？”

    勉强在昏暗中朝仍在和菲作势想要继续吵闹的克拉拉看去。

    “你的仆役失踪了。”

    无论不经意与否，她都正巧与我对上视线。

    “哎哎，我发现了。”

    平静作答，眼中毫无紧张感。

    “有办法感知到她现在的状况和方位吗。”

    她在法师平原上跟丢过克劳迪娅。

    “如果我能的话，她从最开始就不会在法师平原上和诸位相见。”好嘞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死灵师真是抱歉了啊。”

    “哼，就知道优秀毕业生也不过如此。”菲揶揄着放下飞锤俯身进一步检查起兽人的尸体，“看来还真是用不着我准备的仪式呢。”

    “哎哎，是菲副官赢了。如果没有其他刁难就请让开几步，我想尽快对这名守卫使用死者交谈。”她这次没有回嘴，只是重新在木杖上点亮照明，也在兽人尸体旁单膝跪下，“这种在心口集中的外伤会让灵魂流失的速度大大加快。”

    “——那可就帮大忙了，请务必这么做。”明显还想说什么的菲副官被霍帕大哥出声盖住，“我知道仆役对死灵师非常重要，请别太担心，一旦这处洞穴的状况明确下来我们就会尽量查找她的去向。”

    “多谢，这是总算信任我了吗？不怕我现在再对这尸体做什么把戏吗？”

    “你这家伙唔哦？！”明显还想说什么的菲副官（二度）被霍帕大哥抓着肩膀挪开了位置，“霍帕？你认真的吗？！”

    “你才是，菲，冷静点，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再吵十分钟架吗？”

    “……”

    她低着头撇开霍帕搭在肩上的手，此情此景如果不是手甲噼里啪啦铿锵作响的动静大概会有点让人胃疼。

    另一边，克拉拉左右开弓在杖上和尸体后脑划出两枚一模一样的某种符文，“这样就行，随时可以唤起——只有五分钟，请抓紧时间考虑好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也应该提醒一下他们最多问五个问题之类的。”

    “……没有那种限制哦？”

    “欸、”

    “比起这个，刚才没机会和你说，看来你也算是没搞出什么岔子，”她像是趁着工会人等在旁商议的档口朝凑近的我接着悄悄搭话，“做得不错，还是说克劳迪娅提前和你交代了？”

    “啊……她最后好像是想和我说什么，不过没来得及。”

    “我想也是，联结刚才传过来了相当不满的反应。”

    “……行吧。别的不说，这山洞的纵深我猜至少是没有五里（英制单位）了？”

    “哎哎，多少记住了我说过什么，看来楚门也有进步啊。”

    “那可不么孤男寡女在包间里亲密交谈的内容我必须得记得一清二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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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

    洞穴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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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副武装被维托在清晨派下洞内的人手总数为二，一来驻龙镇上训练有素者着实屈指可数，二来配有火器后也只需两人就足够在这穷乡僻壤处轻易杀人灭口。

    （虽然保险起见派去了一整队人马加上一名吸血鬼监视却失败到有去无回的死灵师转生者组合正是某人现在只剩下两名专业经验者可调遣的直接理由。）

    “嘿，保罗，保罗？别瞎转悠了这地方也太大了别走丢了——听我说，听我说，你知道吗？我听说艾达她们被老大派去跟着那女人之后就没消息了。”

    “废你妈的话不然我们被派来这干什么。”

    “哎，哎，哎，哥们你好好的说脏话干什么？小心我回去说你歧视啊。”被骂得有些不甘心的一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在幽暗地下几乎分辨不出的黑色脸孔，“我看你压根没搞明白我什么意思。”

    “废你妈的话不直说还怪我不搞明白你什么意思。”被称作保罗的另一人看来正把被突然派遣的闷火直接撒在自己的队友身上，“我刚才没直接射死你回家睡觉就不错了。”

    “哎哟哎哟真吓人，你们那儿做警察的都这样吗。”

    “只有殉过职的才这样。”

    “……哦、哦。”

    “开玩笑的我们都这样。”保罗在大约十步处停下脚步挥动手电示意自身方位，“肖恩你刚才想说什么？”

    “……呃，什么来着。”肖恩挠挠头，“你刚话说得太搞了我一下给忘了。”

    “啧，我真该直接射死你个*黑鬼*回家睡觉。”南部口音，重读得毫无口误嫌疑。

    “好你个警暴还起劲了是吧？”肖恩直对着保罗方向连连闪起自己的枪口照明，“嗯？嗯？感觉如何？！”

    “啊行了行了赶紧要说什么就说……我真没心情在这瞎闹。”隐约看见被照射的人影单手遮脸，“这地方感觉不好……不如说这事整个感觉就不好。”

    “嘿！对对，就这个。你这不是明白我什么意思么。”

    “……什么？”

    “‘感觉不好’啊。”肖恩收起手电朝着一片黑做起手势，“把咱们派这来这事，感觉不好。”

    “我再说一遍：‘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我什么意思。”肖恩越发夸张地自顾自比划起来，“事到如今咱们除了刚才遇到的那队守卫在这里还遇到过谁？没人吧？刚才在车站那都找到艾达她们留下的记号了，为什么老大听完还是让咱们两个来这里？那两个人肯定是上列车跑路了，艾达她们也肯定正跟着呢，那你说说，咱们来这到底是搞什么？我可没带铲子。”

    “……哼。”

    “哥们你这‘哼’是个啥意思啊。”

    “‘你说得对’，行了吧？你说得对，我就是有这感觉……老头好像瞒了我们什么。”前警官不耐烦地作答，接着却又叹气，“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想赶紧干完活回地上了吧？”

    “是，是，干活，干活……说让咱们找东西，可这黑灯瞎火的咱们到底是要找什么？我刚才没听错的话，老大他翻来覆去说的就是什么‘入口’，可咱们连那女人拿炸药炸出来的大坑都趴着趟了两遍了，什么都没有吧？”肖恩从被当地常服遮盖的战术背心下掏出一张纸页，越说越激动，“而且、而且最怪的就是这个：老大给咱们的地图。岔路跟道口标得清楚，这说明他根本知道这地方怎么走又有什么，可那还用得着咱们专门下来？这哪哪都说不通啊？”

    “关于这‘入口’，我知道一点你估计不知道的事。”

    “别告诉我这是因为你是个白人。”

    “那老头至少能做我爹，别多想这种事、”

    “他妈的还真是因为这个啊！”

    “听我说完！”保罗出声打断，“听好！不光是因为歧视不歧视的，你来得比我晚了两年所以跟维托那怪老头还没那么熟，他这些年在驻龙镇这乡下地界呆着不动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山底下有地——等会，有动静。”

    二人感觉出脚下一阵有源可循的震动。

    “……三点。”肖恩反手解除保险又扣下枪侧快慢机，另一手则拉起面罩，“又来守卫了？咱们没藏尸体被看见了？”

    保罗则在回身后立刻打亮手电，先是左手食指附上嘴边，随后又整只手臂降至腰间，最后抬高手肘，握拳上下移动。

    “啥、”亮光下看得清晰的肖恩却一时没有会意，“……火车？”

    “他妈的赶快弯腰闪开你个业余*黑鬼*！”顾不得许多的保罗举枪便射，方向与两人先前感觉到的脚下动静正正相反，“你后面！”

    肖恩终究还是及时闪开，背后不知何时悄然接近的人形剪影只一发枪弹便被击散在地。

    “什么玩意——他妈的！怎么回事？！这什么？！”保罗趔趄着狼狈回身瞄准，只看见一地已经散开的人骨，“什么在我后面？！等会，等会，那个是……”

    “如你所见，骷髅。”肖恩也深吸一口气，压下枪口，“……还有那个。”

    散落的人骨并不是唯一在肖恩身后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滚落在旁的长耳金发女童紧闭双眼了无意识，好像已经死去。

    “……你没射中她对吧。”

    “没有，骷髅扛着那孩子，两边我分得很清楚。”保罗摇头，“而且就算中了那孩子也不会死。”

    “你说得好像认识她一样。”

    “你也认识。”保罗拉下保险上前几步，“听好，老头要我们过来就是因为他知道这山底下有地下城，为什么卖给那女人炸药也是因为这事——看见这骷髅了吗？他说的入口肯定就在这附近，打亮灯仔细再低头看看……我现在唯独搞不懂的就是这孩子怎么也、”

    “等会等会，先等会，‘地下城’？”

    “是啊，地下城，就是你想的东西，细节等回去你问他就知道……不知道是第几纪元的，这茬老头他没跟我细说过，但你看这骷髅，明摆着是从地下钻出来的，这地方指定有点什么。”保罗拇指扣回保险将手枪塞回枪套，“帮我看着点周围，我先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个情况。”

    “好说，但她到底是谁？”肖恩举枪四下摆动，眼神却不安分地朝着保罗与女童的方向瞥，“到这份上别告诉我你连那骷髅都认识。”

    “唉……你记不记得老头家里底楼有个小孩子？记得吧？长耳朵，金发，绿眼睛，就她，换了身衣服而已。”

    “哦她啊。”肖恩一下瞪直了眼睛，“等会，她？！在这？！和一个没头没尾的骷髅架子一起？！”

    “收声好好看着周围点，至少让我检查检查她至少还有没有呼吸再考虑怎么跟老头交代这破、”手指伸向鼻翼下方，“没了……整个人都是凉的。”

    “哥、哥们，哥们你你你、你真没射中她对吧？对吧？！”

    “我倒是想知道什么子弹能把人的体温一发带走。”保罗收回手指，“况且我可不是因为没准头才殉职的。”

    “你也没跟我说过你之前怎么死的。”

    “怎么，想听？等出去找个地方喝两杯跟你说个够，再加上地城的事。”他伸出双手试图抱起女童，“我是懒得管这孩子怎么在这地方出现又怎么死的，但老头肯定不会想把她丢这，我建议咱们就拿这当个由头把她带出去直接收工得了——你再看一圈，到底有没有什么像是入口的地方？没有吧？”

    “啊、啊，没有，除了可能是那骷髅爬出来的小坑之外。”

    “嘿，那没准朝着往下挖挖还真能挖出点什么来。”保罗有些费力地站起身，“可惜咱们没带铲子，对吧？”

    “确实。”肖恩又朝保罗怀中瞧了一眼，“等会，你确定你真摸对了吗？她睁眼了。”

    “……什么？”

    “而且她眼睛可不是绿的啊。”肖恩在面罩下努努嘴，“喏？这红得我都要怀疑哥们你是不是什么色盲了。”

    “我再说一遍：‘什……”

    保罗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怀中。

    女童尸体泛出血红的双眼大睁。

    “你将不计代价地攻击所有穿绿色盔甲的人。”

    “我将不计代价地攻击所有穿绿色盔甲的人。”

    “我将不计代价地攻击所有穿绿色盔甲的人。”

    “直至死亡。”

    “直至死亡。”

    “直至死亡。”

    催眠结束，克劳迪娅费力挣脱曾是保罗的转生警官的双臂，踉跄着跳回地面。

    “哎呀，这也真是讽刺。”

    重构的骷髅立在一旁。

    她搭上一天前穿刺自己头部元凶的臂弯，双双重新消失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