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蓝白狂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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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已经连续好几天心神不宁的了,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一定要经过那堵墙,看看那堵墙,唉声叹气,几个字依旧鲜红。

    “我帮不了你。”我对着那堵墙说。我确信那个杀人魔存在,不仅仅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还有就是,我们学校又失踪一个,人到现在没有找到。来自社会各界的压力与质疑,都一齐涌向这座全市最好的学校,曾经它是最好的学校,可现在的声名一落千丈,校长为此很急。同样,很急的还有警察,他们觉得会有更多人失踪。也确实会。最近这几天,路上都是辅警巡逻。这一点上还是非常有效果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那堵墙我试过,上面的字似乎只有我能看到,其他人经过甚至头都不转一下,连看都不看一眼。我真的很想救它,救其他人,但是我不知道如何救。我双手扶着墙,柔声说:“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帮你,干嘛不给我点线索呢?你们鬼不应该会托梦吗?”

    它没反应,我也没指望它能有什么反应。这样的日子持续老久,每天我都泡在这种莫名其妙,难以言说的情绪之中。到了星期三,又有一个人失踪了,人依旧是老样子,一直找不到。仔细想想失踪的那几个人,有初中部的有高中部的,各个年级各个班的都有,男也有女也有。这些人,彼此之间,有什么共同点吗?都在我们学校,好吧,那会不会凶手是我们学校的,有可能是老师,学生不太可能,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今天连晚自习都没有了,没办法,最近的那捆破事闹得沸沸扬扬,搞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所以也就早点放学了,省的夜里回家又出什么岔子。哦,对了,我答应过大飞的,今天晚上要助他一臂之力,虽然我不太想去就是了。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动树动影动。我想我来早了,或者他们来晚了。我站着,等着,想着赶快搞完我好回家,不是因为我怕那见不着的杀人狂,而是因为今天晚上实在是太冷了,冷的掉牙了。

    烦人的是,我一只猫都没看见,别说猫,连根猫毛都摸不着。我感觉奇怪的很,就觉得时间似乎冻上不走字了。怎么还不来?我都快冻死了。我双手插外套口袋里,胳膊夹紧,两只脚来回跺,跺得响彻天地。在我最冷最愁最急最想骂人的时候,看到十点钟方向走过两根长长的细杆子,直插到天上。视线上移,才发现这两根杆子一起顶着一块烂布,烂了七八个窟窿。乱七八糟的画面在我脑中的处理中心拼贴,加工,推理,分析。我明白了,这是个踩高跷的人。大半夜的,一个人头顶大草帽,身披破烂布,脚踩两米多高的高跷,这是干什么的?

    回忆在这个关头就有用起来了,为什么这样说?我想起来儿时听到的东西,那都是老年人吓唬小孩睡觉的说辞。什么麻胡子,马猴子,高跷婆婆都是的。这种只存在别人话语里的东西怎么跑到现实来的?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得跟着它。细细的高跷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声音很响很干脆,正因如此,我才得以藏起我的脚步声。跟着这怪物走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喊“嘿,你在干什么?”,我示意那人闭嘴,但为时已晚。怪物听见动静,朝喊的那人一段一段过来。那人也不跑,就傻楞在那里,像块石头一样,不动也不摇,晃也不带晃的,呆呆地仰视。于是我赶紧冲上前去,对着该死的高跷就是一脚。没使多少劲儿,两根棍子就八字叉开倒下了,上面托着的黑漆漆的家伙也一并掉到地上,化作一缕烟,没了。再看那人,好家伙,前几天才碰到过,叫什么呆儿。

    “你怎么大半夜跑出来?”我问她,她半天没说话,低着头,感觉她在隐瞒什么。

    “没事,你说。”我摁着她的肩膀轻轻晃了晃。她头发凌乱,脸憋得通红。过一会儿,她才说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大半夜跑出去?只是想着想着就来到这里。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四处瞧瞧,远处过来一人,她裹着特别厚实,一看就十分暖和的皮草大衣,头戴一顶艺术家常戴的帽子,看上去很有智慧,只是看上去,不知道她实际上有没有智慧。

    “你们两个。”她的声音有点沙哑。“赶紧回家,晚上就不要出来了。”

    我起了疑心,想知道她是谁,干什么的。我也直截了当地问她,她倒是不犹豫,给我一张名片。我看看名片,灵异侦探李红或李蓝,还有她的手机号,只有一个。呆儿也凑过来一瞧,“有两个人啊。”呆儿小声说。

    “你是李红还是李蓝?”我抬头问她。

    “我是李红,更是李蓝。”她回答道。

    “什么意思?”我接着问。

    “刚才我是李红,现在我是李蓝。”她的嗓音变了,变得高变得尖利。“我有两个人格。”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这人比那高跷怪物更邪乎。

    “追捕怪异之物,可惜被你放跑了。”她摊开手说。

    “追那玩意儿?”这有点难以理解。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李蓝自顾自地走了,走一段路后她回头说:“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有什么事给你打电话?”我问她。

    “像刚才那样的事。”她彻底离开。我立在原地,失望至极,想着回家吧,想着想着突然想到,大飞那事我忘了。我心想就那样吧,让大飞这家伙吃吃苦头,以后别再惹是生非。往旁边一看,呆儿在那里疑惑地看着我。她走过来,慢慢靠近。“我真的不知道,就是觉得像做梦一样,全身都松松垮垮,自己想动却动不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不受控制。在半睡半醒间,就到了这里。”她的右脚在地上微微摩擦。

    “这样啊。”我点点头。“赶快回家吧。”

    “真是的,怎么所有人都是说一样的话。”她有点生气。“我们见过。”

    “几天前见过。”我说。

    “嗯,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她转身要走,走的很快,似乎极力想要甩开我。

    我在公园里漫步,悠悠地回家。现在的事情很多,各种各样的事纠缠成一团乱麻,剪不知怎么剪,理不知从何理。一切好事,坏事,怪事,糟心事,窝心事,如同一块块飞来的砖头,一件接着一件,一块挨着一块,砸的我摸不着北,在原地划圈圈。一边走一边想,逐步地陷入沉思,忘了脚下的路,忘了身边的树,忘记月,忘记风,忘记他人忘记我。然后,我就被绊倒了,没错,被绊倒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绊倒的我,这东西未免有点大,能把我绊倒。我趴在地上,那一颗一颗的鹅卵石硌得我难受,硌得我疼。手上坑坑洼洼,有点凹进去了,都是那些鹅卵石弄的。我双手撑地,抬起半个身子,扭过头去看。天呐,怎么躺着个人?只见路面上横陈着一个人,头埋在草地里,脚伸到草丛中。这是哪里来的人?我一下子想到,不会已经没命了吧,那杀手又开始作案了?我动动膝盖,靠近那人,背朝天,脸扎在土里。我翻过来,这人像男又像女,有着那种女式的短发,脸甚是秀气,水灵灵的,最最最最最为重要的是,她戴着一个只能遮住一只眼睛的眼罩,就是那种海盗戴的,和我送给大飞的那个极像,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样,就是我给大飞的那个。因为那个眼罩,是我自己做的,天底下没有第二个,没有一模一样的,没有像的。这人为什么会有大飞的东西?我打了个寒颤,也许是捡到的,可是大飞从来不会丢掉眼罩,那个眼罩几乎和他合为一体,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于是我悲观地想到,大飞可能已经遭遇什么不测了。那个杀人狂真该死,怎么连猫也杀。就在我即将陷入悲伤的时候,就听见有人说:“是我,大飞,你的好兄弟。”

    我一看,居然是那人在说话,他那唯一露出来的眼睛像梦中的海,蓝的深不可测,蓝的让人迷失其中,也像镜湖倒映出来的天空,清澈干净,我几乎无法用更多的形容词来形容,因为那是一种人类语言所不能描述的美,那太美了。

    “妈了个把子,老王你说句话呀,别不吭声,不认识我大飞了?不认识你铁哥们?”他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都喷我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