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人生之望城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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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初露锋芒

    沈子棋把自己想仔细看的东西看完后,和阿烈正要出了屋子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沈子棋看了阿烈一眼,阿烈眉头微皱,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个人迈出了房门,正要顺着回廊下去时,楼梯口处上来一个背着大箱子的老头。

    “老许,楼下是何人来此喧闹?”

    阿烈朝着来人问道。

    老许头擦了一把额角的汗,抬手给阿烈施了个礼。

    “回林捕头,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把这客栈的门口给围了,领头的好像是周家的二公子,吵嚷着说什么要大人交出凶手,她要替姐姐报仇之类的。”

    “这周家人来得可够快的,我还未通知张家呢,他们倒先来了,呵呵。”阿烈把手往扶栏上一搭,长腿跨过半人高的扶栏人就跃了下去。

    沈子棋猜到这老头就是县衙的仵作,她望了一眼阿烈轻飘飘落地的身影,放弃了想看一看专业的仵作是如何验尸的想法,侧身让过背着大箱子的老许头,朝着楼梯走去。

    此案牵连的四家人中,今日来了周家的人,她想去看一看。

    下得楼去,沈子棋先绕着廊下找到了院子角落里用于防走水而放置的大缸,从里面舀了几瓢水洗净了手,然后一边甩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走到了前面的大堂。

    从一众衙役围起来的缝隙间,她看到大堂里蹲着两拨人。一拨是七八个十一二岁到十五六岁年龄不等的半大少年,看穿着应该都是哪家的公子哥;令一拨也是七八个人,与那群公子哥儿们年龄相仿,看穿着应该是各家公子的小厮。沈子棋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些前来闹事的公子哥儿们,一个个满身灰尘,头发蓬乱,有几个甚至还有些鼻青脸肿的,此刻都蹲在地上手抱着头。

    只见阿烈从蹲在地上的一众半大孩子里单手提着后领抓出来一个十二三岁右眼有些乌青的少年,嘿嘿一笑道:“你就是周家老二吧,怎么不打了?认怂了?”

    乌眼青脚下有些不着地,他伸手攀住了抓着他的阿烈的手臂,样子狼狈但是他嘴上的架势不输。

    “你们不就仗着人多么,有种和小爷单挑试试,小爷打得你满地找牙。”

    阿烈听着这顽劣的少年的话气得笑了,若不是怕真伤了这些个各家的少爷,自己手底下这些兄弟还至于多花费这半刻钟的时间?!真是一群不知道好歹的家伙。

    “你说你,这找事打架的本事不小啊,这要是安你个妨碍公务,打架滋事的罪名,你说你和你这些狐朋狗友们,是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阿烈说着话,拿眼睛扫了地上的一圈小混混般的公子哥们。

    地上蹲着的公子哥儿们,也许是冲动劲儿过了,也许是听了阿烈的话后怕了,都把头耷拉得更低了。

    阿烈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乌眼青乱挥的两只手臂,接着说道:“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把这精气神放到正地方上呢,比方说多读读书,或者学点正经拿得出手的功夫,最不济你怎么就不能消停点,让你爹和你姐省点心。”

    “别和我提我姐,我就是来这儿给我姐报仇的,我要那张家的恶毒小贱婢给我姐偿命!”

    乌眼青手刨脚蹬地哑声嘶吼,泛红的眼睛里透出一股杀气。

    “等等,你刚说什么?什么偿命?”

    阿烈皱起眉头问道,眼神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坐在那里皱眉看着这边的顾崇业。

    乌眼青咬着牙挣扎了一番,眼里依旧杀气腾腾的,但是却没再开口。

    阿烈本待再问,大门处进来一名衙役,抱拳说门口处来了几家老爷,要求见顾大人。

    顾崇业原本在大堂这里问着住宿商客的话,被这群让家里惯坏了的公子哥们给闹得打断了不说,还有点生气,还有点头疼,现在还有了点疑惑。

    他想了想,问了来禀报的衙役,道:“来人里可有周家老爷?”

    衙役抱拳答了:“有。”

    “那好,就先把周老爷请进来吧。”

    衙役领命下去了。

    被最近女儿的事情弄得精疲力竭的周老爷,见一直守在女儿房外的小儿子被人叫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眼里发红泛着凶光,他就自觉不好。果然,派去跟着他出门的管事回来报说,家里的二公子不知听了何人传话,说张家婢女出现在了祥云客栈,所以纠结了不少人直奔这而来,他就怕出什么事。匆匆赶来后果不其然,这小混球竟然是冲撞衙门办案之地,围堵县尉大人要人!他当时就打了个趔趄,我嘞个天!

    瘦高的周家老爷进来的时候,看到了大堂内的情形,只觉得又一阵头晕,幸好旁边有双手扶了他一下,他才不置于踉跄跌倒。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扶住他的人,看打扮像是谁家的小厮。

    “多谢小哥。”周老爷道了谢,语声发涩。

    “您客气了,周家老爷是吧,我扶您去见顾大人。”

    沈子棋亲和地一笑,扶着他来到了顾崇业的面前,自己顺势站到了顾崇业的身后。

    “草民周治,见过顾大人。”

    周家老爷朝着顾崇业深施一礼。

    顾崇业在座位上一摆手。

    “周老爷坐。”

    “草民不敢,我那混不吝的儿子今日竟然敢在顾大人办案之时聚众闹事,草民应该替我那逆子给大人下跪赔罪才是。”

    说着话,周老爷就要撩袍跪下。

    顾崇业刚要欠身去阻止,身后的沈子棋已经先一步迈了出去,适时地扶住了周老爷的身形。

    顾崇业看了一眼沈子棋,和善的对周老爷说道:“周家老爷不必如此,最近您家中遭逢不幸,令郎也是想替令嫒出头,虽然方法太过偏激,涉嫌有违律法,但是念在他年纪尚小,又是初犯,本官就不予追究了。”

    周老爷闻言心中一宽,眼中瞬间浮上泪光,朝着顾崇业就是一个大礼。

    “我周家感念大人大恩,回去后我必严加管教此子,容家中小女后事办完,我必亲自去您府上道谢。”

    顾崇业目光一缩。

    沈子棋看到了顾崇业的表情,她扶起周老爷,左右看了看,朝着大堂最里面的一个角落看了一眼,对周老爷说道:“周老爷,我家大人想问您些话,我们可否到那边僻静处一坐?”

    周老爷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还被衙门捕快抓在手里的小儿子,擦了下眼角,说了声好。

    顾崇业朝阿烈使了个眼色,阿烈把乌眼青放到了地上。许是自己老爹在场,许是听到了老爹要给姐姐办置后事的话,乌眼青倒是没有再闹腾,抹了一把脸,蹲了下去。

    阿烈看了一眼顾崇业那边,见顾崇业跟着扶着周家老爷的沈子棋,三个人一起往里面僻静处去了。他想了想,用脚轻轻踢了踢乌眼青。

    “唉小子,是谁告诉你张家的婢女在这间客栈里的?”

    阿烈声音不大,却也正好够蹲在地上的一群公子哥听到。

    一个白白净净,年纪十岁左右的孩子,往蹲着的人群里缩了缩。

    阿烈扫了一眼,没动声色。

    “没人告诉小爷,小爷会算,就是知道那婢子在这儿!”

    乌眼青没好气儿地说道。

    阿烈抑制住想踹一脚这小子的想法,拿眼睛又瞟了一眼那神情不自在的白净孩子,朝着身旁的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点了下头出去了。

    角落里,顾崇业对周老爷问道:“令嫒遭逢大难,本官也心下难过,可是据本官所知,这迷药虽可令人昏迷,但是并不致命,刚才听您说要为令嫒准备后事,这是......?”

    周老爷原本收住了的眼泪,在听了顾大人的话后又涌了上来,他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泪水压了下去,平稳一下情绪后,才微微颤声开了口。

    “不瞒大人说,小女自从本月初三出了事后,就一直昏迷,我请了徳一堂的安大夫来给看了,也开了药灌了下去,但是一直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我又去找了一趟安大夫,他也没说出什么来,就说是小女体弱,醒来的时间可能会稍长些。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那日大人您去府上问询时,我也是这么告诉大人您的。可是您走后,小女仍未醒来不说,更是开始牙关紧咬,水米汤药不进,昨晚半夜,小女还发起了高烧,今早开始则时有抽搐,我派人又叫了安大夫来,他说是,说是......人恐怕要不行了......”

    说到此处,周老爷口唇发颤,几乎语不成声。

    “那周老爷家的那名婢女呢?情况如何?”

    沈子棋插嘴出声问道。

    “也同小女一样情形。”

    周老爷喉头蠕动了一下,颤声答到。

    “周老爷一定要节哀,眼下保重自己身体要紧。”

    顾崇业轻声叹了口气,安慰道。

    “谢过大人,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我想把那不争气的小子带回家去,一同守在他家姐床前,送他那命苦的姐姐最后一程。”

    “好,我同他们说一声,让周老爷您把令郎带回去。”

    周老爷忙起身道谢,顾崇业也起身虚扶了一下。两人正要朝大堂前面走去的时候,旁边的沈子棋忽然开了口。

    “周老爷,您知不知道今日这客栈中死了一名女子,正是张家失踪的那名婢女?”

    周老爷一楞,虽然觉得这小厮说话唐突,但是他对这小厮感官甚好,又看了一眼顾崇业,发现对方也没有叱责小厮的意思,所以他觉得这也许是顾大人想问而没问的。

    想到这里,他对沈子棋说道:“不瞒小哥说,我是听了家里跟在老二身边的人回来报的说,这混不吝的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那张家失踪的婢女在这家客栈,他就纠结了一批狐朋狗友来此闹事了。但是小哥说这失踪的婢女已经死了,那周某还真不知。”

    “哦,”沈子棋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周老爷可信是这张家的婢女勾结了十恶不赦之人做下了此等恶事?”

    周老爷又看了看顾崇业的脸色,见对方还是没有阻止之意,就接着回答了这小厮的问话。

    “说实话,虽然外间风言风语很多,但是周某却不相信。”

    “那周老爷这不相信,是不相信那婢女就是犯案之人呢?还是不相信张家会牵连其中呢?”

    周老爷稍稍转正了身姿,朝着沈子棋说道:“周某都不相信。而周某之所以都不相信,则是来自于对小女的相信。小女与我那混不吝的小儿子不同,自幼便温顺,长大后更是恭谨温良,断不会做出背后诋毁闺阁好友的事情来,更不会是因为不修口徳而招致此等灾祸。所以对于外间传闻我是不信的。在此,周某也请顾大人一定要查明真相,还小女一个公道!”

    后边的话,他就是冲着顾崇业说的了,并且给顾崇业又施了一个大礼。

    “周老爷无需如此,侦缉罪案,严惩凶徒,本就是顾某份内之事。周老爷请放心,顾某定当查明真相,全力抓到犯案之人,还令嫒一个公道。”

    “周某谢过顾大人。”

    周老爷又道了谢。

    顾崇业抬手一揖。

    二人又正要一同朝大堂前面走去的时候,又听到了沈子棋的声音。

    “周老爷难得清明,那不知道周老爷愿不愿意给令嫒多一次活命的机会?”

    周老爷和顾崇业闻言都是一楞。

    “小哥此话何意?”周老爷有了某种感觉,但是他又不确定。

    顾崇业看着沈子棋,他不大能确定沈子棋的意思。

    “周老爷,令嫒出事后,您为了怕影响女儿日后的名声,所以您定是在相熟的圈子里找了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来给您女儿看诊,尽管您女儿一直未醒,您也都没想过另外给她换一名大夫来看一看,以致您女儿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间。现在令嫒虽然被断了生死,但是那也是一家之言,如果现在要是有人说要去看看令嫒的病情,虽不能保证什么,但是也有可能给令嫒一线生机,周老爷您,可愿一试?”

    沈子棋看着周老爷的眼睛问道。

    周老爷也定定地看着沈子棋的眼睛,说道:“不瞒小哥说,周某家中做的是药材生意,与各医馆都有生意往来,小女出事后,我选了最交好的安大夫,虽然有考虑小女名声的一点,但是也是因为安大夫人品和医术在咱们望城县里也是数得上数的。所以他说了小女体弱,迟迟不醒,周某也没做他想。如果,如果小哥,”他转眼看了一眼顾崇业,“顾大人,能有医术更为高明的大夫愿意介绍给周某医治小女,周某怎能不愿给自己女儿这一丝活命的机会!”

    说到后面,周老爷语声有些哽咽。

    “那好,子棋就随周老爷走一趟。”

    沈子棋看着周老爷一笑。

    周老爷又是一楞。

    顾崇业咽了下口中没有的口水,这丫头是在找机会接近周家?还是真有几分治病救命的本事?这......他有点摸不准......

    远处一直关注此处的阿烈,眼前忽然浮现出刚刚在楼上张家婢女死亡的房间里,沈子棋那被他抓住手腕的那只手,两根手指轻轻地那么一捻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