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爷，令嫒现在命悬一线，您是在这里再多考虑考虑呢？还是咱们先到贵府上，容在下先看看令嫒？”

    沈子棋说着话，朝周老爷一笑。

    周老爷回过神来，目光聚在沈子棋身上，他现在有些拿不准这位小厮打扮之人的身份了，但是能站在顾大人身边，应该不是开他玩笑，戏耍他之人。罢了，不论他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他都权且死马当活马医了！

    想到此，他朝着沈子棋抱拳一揖道：“那有劳小哥了！”

    “我是女子，周老爷叫我子棋就好。”沈子棋唇角一勾，再看向顾崇业，“顾大人，我们一起吧。”

    “好！”顾崇业点了下头，他得去看看，沈子棋到底想干嘛，这生死攸关的大事，这孩子别最后弄得不好收场才是。

    原本听到沈子棋是女子的话，心里又有个怔愣的周老爷，见顾大人如此便能抛下手里的事情应了陪同这小厮模样的女孩子，不知为何，对沈子棋说的能救治他女儿的话忽然多了几分信心。

    顾崇业让阿烈留在客栈处理其他事宜，自己带着沈子棋上了自家的马车，跟在了周家马车的后面，来到了周宅。

    一行人绕过正房进了内宅后，便入了一处小院。周老爷先请顾崇业坐到了周家小姐闺房外的花厅里，安排人上了茶，然后带着沈子棋和小儿子进了女儿的闺房中。

    “我家夫人十余年前生我这混不吝的儿子时候伤了身子，不久后就撒手而去了，只留下了两子一女给我。如今这女儿这样，让我如何......”周老爷看着床上已经两颊凹陷，双眼紧闭，几乎脱了相的女儿悲从中来，再渡哽咽起来，“子棋姑娘若真能救我女儿一条性命，我周某愿供长生牌位给姑娘......”

    沈子棋忙一摆手，这个她可受不起。

    “你要是治好了我姐，我愿意认你当老大！”

    进来就趴在床前看着自己姐姐的乌眼青，忽然转过来脑袋，对沈子棋说了一句。

    周老爷只觉得心口一堵，身子晃了两晃。

    “周老爷，还是让子棋先瞧了周小姐的病情再说如何？”

    沈子棋扶住了周老爷，说道。

    “好好好，周妈，这位是来给小姐看病的子棋姑娘，有什么你照应着。”

    周老爷对守在女儿床前的一位妈妈吩咐完，又对沈子棋说：“这是小女的奶娘，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

    沈子棋点了点，道：“那就烦请周老爷和二公子先到花厅等候片刻。”

    等到周老爷抓着乌眼青出了房间，沈子棋就坐去了床边，开始给周小姐切了切脉，然后看了眼底，口鼻，想了一下，掀开被子，解开了周小姐的衣裙......

    “周妈妈，你家小姐出事后，是否是你一直在此照顾？”

    沈子棋一边在奶娘的帮助下给周小姐重新穿戴系好衣裙，一边问道。

    奶娘点了点头。

    “那你家小姐这种症状是不是一直都如此？”

    “是，有时一天要换几套衣裙和被褥。”

    奶娘声音低哑地开了口。

    “那婢女也是如此？”

    沈子棋若有所思地问道。

    奶娘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沈子棋看着牙关已经紧咬的周小姐眉头微微皱起。

    “姑娘，我家小姐可还有救？”

    奶娘忽然抬头问道。

    沈子棋扯了下嘴角。

    “尽力而为吧。”

    奶娘闻言扑簌簌地落下一串泪珠。

    沈子棋若有所思地起身出了房间，没细看奶娘神态的变化。

    周家老爷见她出了来，忙起身问道：“子棋姑娘，怎么样，小女可还有救？”

    “能是能。”

    沈子棋说道，但是眉头却还是皱起的样子。

    周老爷听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了双眼再颤声开口问道：“姑娘是说，能救？还能救？！”

    沈子棋点了点头，眉头却还是始终未舒展开。

    “既然能救，那子棋为何还要皱眉？”

    旁边的顾崇业始终觉得，沈子棋真能救人这个事儿让他心里没底。这不，让他看出来沈子棋表情有异。

    “因为拖得时间长了，女子阴精尽失，恐怕日后难有子嗣。”

    沈子棋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那没事，只要我姐能活着，大不了小爷以后多娶几个媳妇，多生养几个儿子给我姐姐养！”

    乌眼青在旁边冒出了头来，朝着沈子棋说道。

    周老爷把小儿子推去一边，朝沈子棋一揖到底，说道：“能活着就好，本来她遭此大难就难以婚嫁，我周家也不愁养她一辈子，还请姑娘救治小女，大恩大徳我周家定铭记在心!”

    “那就请周老爷准备一副银针，烧酒，还有纸笔，我写给您一个方子，您按方子抓药，找大锅大火煮开。找人把小姐的房间门窗都封死，准备两个大桶来。”

    “这是......要蒸？”周老爷不愧是做药材生意的，虽不会治病救人，但是某些医药救治上的领悟还是比别人快些。自己女儿已经咬了牙关，药是喂不下去了，现在除了药蒸，确实是别无他法。

    沈子棋点了点头，道：“还请周老爷着人把那与小姐一同受了害的婢女也送到房中，子棋一起救治。”

    “好，好，老二，你先去你大哥的房中，把我给他打的那副金针找来，再找个妈妈去秀丫头那屋把她抬过来，”周老爷对乌眼青吩咐完，转身对沈子棋说道：“方子姑娘口述就好，周某记得住，家里就是做药材买卖的，我亲自去库房里抓药。”

    沈子棋张嘴说了八味药材和剂量，周老爷一一记下后就带着乌眼青去准备了。

    顾崇业一直看着眼前的沈子棋，此时，心里一直有些没着落的感觉消失了大半——瞧这丫头，还真不是来此蒙人的——他抿了几口茶，直到这一杯茶见了底，他才喝出来点滋味......

    乌眼青指挥着两个婆子把那婢女抬进了姐姐的房中，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上等锦缎的包，再把一小瓶烧酒一并递给了沈子棋。

    沈子棋进了房中，给两位姑娘分用金针渡了穴，保了心脉，止了流损的阴精，做了引气，半个时辰起针后，原本气若游丝的两位姑娘便明显能看出来呼吸有了力气。

    此时外面来人说药汤好了，沈子棋便对奶娘吩咐了注意的事情，看着她把两位姑娘除去衣裙后放进了盛满汤药的木桶中，一切事毕，她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沈子棋正要迈步出了屋子，旁边一直低头少言的奶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奴婢谢过姑娘。”

    沈子棋看了一眼和她眉眼相像的那个叫秀的婢女，对她轻声说道：“举手之劳，奶娘不必如此，好好照顾她们。”

    奶娘双目泪滚如珠，无声地点了下头。

    出了房门，在花厅里，沈子棋对周老爷说道：“药浴汤需每日更换，依照我刚才给两位姑娘施针时两位姑娘的反应，多则三日少则两天，二位姑娘应该就会醒来。这两三日里，两位姑娘牙关会慢慢松动，可喂食一些米汤。等两位姑娘醒来后，记得去找顾大人，顾大人会知会我，到时我再来看诊。”

    “周某记得了，多谢姑娘，多谢顾大人。”

    周老爷含泪深深施礼。

    “哦，还有就是子棋还需借用您家大公子这副金针一用，迟些也请按照我给的方子抓些药送到刘家府上。”沈子棋扶起周老爷说道。

    顾崇业看了一眼沈子棋，唇边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这副金针姑娘尽管拿去用，不瞒姑娘说，我原是打算让我大儿子学习医术的，所以托人给他打了这么一副金针，但是他对医术一道并不感兴趣，东西也就闲置了。如果这副金针姑娘用着顺手，那周某愿意把这副金针送于姑娘，让它在姑娘手里变得真正有价值。刘家那边的药材姑娘也请放心，我随后就派人送过去，绝不会耽误姑娘给刘家侄女救治。”周老爷诚恳地对沈子棋说道。

    “那，子棋就却之不恭了，谢过周家老爷的大礼，也代刘家先谢过周家老爷。”

    沈子棋还真是喜欢这套金针，见周家老爷言辞恳切，就也没做过多推辞。她把金针揣入怀中后，眨了下眼睛，忽然又对周家老爷低声说道：“呃，如此，周家老爷就不需考虑为子棋立个长生牌位什么的了哈。”

    周老爷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看着沈子棋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到女儿确实有救了，他的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眼前的女孩子，不仅医术高超，这行事作风人情事故也如此练达，又还不让人感觉有少年老成的乏味......他眼边不经意扫了自家的混球小儿子，心里一叹，明明都是一样的年龄，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唉......

    顾崇业带着沈子棋出了周府，别过相送的周老爷，看到站在马车边上等着的阿烈，就笑了。

    “客栈那边都处理好了？”顾崇业问阿烈。

    “是，所以过来看看您这边如何了。”阿烈瞥了一眼顾崇业身后的沈子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