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知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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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母亲病重

    梁烨询从小就爱跟着三姐姐在一起,那才是鲜活有朝气的日子,不像二姐姐宛若墙上挂着的一幅仕女图似的一板一眼。

    三姐姐不会像母亲和二姐姐那样要求自己一定要读书,一定要科考,会在父亲因为大字没写完打手心的时候出来维护自己,替自己挨打,也会在自己背不下来书罚跪祠堂的时候偷偷给自己送程记的烤栗子,在冰冷的祠堂里,姐弟俩一边偷吃栗子一边笑,让童年枯燥和挨打的时光也充满了甜蜜。

    奈何自己实在是在读书上没有天分,父亲更是加重了惩处的力度。还是三姐姐看不下去,缠着祖母跟父亲说让自己出去游历一番或许会有长进。于是自己走过无人的大山,住过荒芜的破庙,见过南方的美景,体会过穷苦人家的无奈,天地之大,何其幸甚。无人时也曾感慨幸亏自己没有得父亲看重,不然这十一岁的年纪怎么能这么轻易出门游历。

    姐弟俩在大国寺悠闲的度过了三五日的时光,这个新换的小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晚意每天变着花样给烨询做小点心,连带着留下来的刘妈妈都每天有新鲜花样的点心吃,刘妈妈看着姐弟俩和睦的样子,心知老祖宗虽然喜爱晚意,但那份喜欢实在掺杂着太多别的缘由,但三小姐从不抱怨,打心底里敬爱祖母,心性至善至纯,也正是这份纯朴的喜爱,即使已经十七还未定下人家,老祖宗也并未不喜,似乎也是怕晚意受委屈,并没有随意的将这个孙女打发出门嫁人去。

    知秋醒来后嗓子受损,每日只能进些清粥,虽口不能言,但吃不到点心那气鼓鼓的样子也着实可爱。

    晚意和知秋身子无碍,晚意便决定一早收拾了箱笼回京,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京已是未时。两人先去向祖母请安,又相携着去看望母亲。刚到内室,就闻到浓浓的药味,两人对视了一眼,紧走几步进了内室。只见梁夫人歪歪的靠在黑漆美人榻上,梁晚舒正在伺候着母亲喝药,两人等着梁夫人喝完药漱了口才开口问道:“前几日还好好的,母亲怎么如今精神这么差?”

    晚意知道母亲身子不好,时有反复,因忍冬卖*身进府前家里是做生药铺的营生,对于药理上很有些见解,便想着为母亲调理一二,把忍冬打发到母亲身边后,眼看着母亲的身子已经有了起色,怎么突然间就衰败成这个样子?

    梁烨询插科打诨的将这几日在大国寺的趣事讲给母亲听,梁晚舒并不说话,只是端庄的坐在一旁,面无表情,晚意趁机把伺候母亲起居的云竹叫到了连廊上,云竹知道晚意的心思,便一五一十的说道:“夫人素日进食就少,也不爱荤腥之物,平日里婢子们都是将肉食和药材一起炖成补汤,细细调养着,眼看着马上要离了夏,忍冬姐姐把食补的方子调了调,还没用上两天,夫人就开始慢慢觉得浑身无力,府医看过也只说是忧思过度,忍冬姐姐这两日就将补汤停了,可夫人愈加没有力气,只能慢慢喝药调养。”

    晚意脸色一肃,问道:“何以今日母亲脸色如此苍白?”云竹咬了咬嘴唇,说道:“夫人,夫人昨夜浑身疼痛,一夜未合眼。”

    晚意追问道:“为什么没有让府医看看,就这样让母亲痛了一晚上?”云竹无奈的说道:“夫人并未声张,还是婢子发觉夫人与平日不同才发现的。”晚意想到前世母亲虽身子单薄,但并未像现在这样。这到底是什么病症如此凶险?

    前世母亲可是没有这一遭的,不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变数,遇到的人和事也都和前世不同,那么母亲的身子到底会不会好起来?一想到若是真如自己所想的中毒,那这件事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想到这里,晚意吩咐云竹:“去禀告父亲,让父亲去请太医院擅长内症的张御医来。若父亲不去,你马上回来告知我。”说完晚意只觉得背心一凉,她知道母亲身体不好,却如此大意,实在是不该。

    落夏扶着晚意的手进了内室,晚意平复了一下心绪,笑着对母亲道:“我们几个在这吵得母亲不能安歇,不如烨儿和姐姐先去休息,我陪着母亲说说话。”

    梁晚舒并不赞同,回绝道:“你额头上还有伤,何况伺候母亲并不劳累,你们俩赶了一天的路,还是你们俩去盥洗歇歇为好。”

    晚意却意外的坚持,她要等云竹的回话,现在只有父亲能去请张御医了,虽然父母平日里也是相敬如宾,但自从外祖父病逝,大舅舅和二舅舅回乡丁忧,父亲对母亲就再也没有以前的细致入微,也仅是维持着母亲正室的体面而已。事关母亲的安危,晚意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晚意让小丫头端了杌子坐在美人榻旁,梁夫人看晚意坚持,就吩咐另外两个儿女回去歇着,回头看看晚意脸上的伤,吩咐张妈妈:”我记得去年大哥送了一瓶祛疤的药膏,你找找看看,拿来给三丫头擦一擦,好好的姑娘家可别留了疤。”

    晚意只觉得心酸,眼角有些湿热,看着母亲勉强说话的样子,上前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的说道:”母亲还是歇一歇,我无事,母亲不要担忧。”梁夫人看着晚意笑笑,顺从闭上眼假寐。过了片刻,云竹悄悄走了进来,晚意望向云竹,云竹难过的摇摇头便站在一旁。

    晚意放开母亲的手朝门外走去,小丫头打起帘子,云竹也跟了出去。晚意问道:“为什么张御医不来?”

    云竹斟酌着说道:”并非是御医不肯来,而是老爷说府医已向老爷禀告过夫人的病情,只不过是最近忧思太过的缘故,还是好好将养为上。”

    晚意听完沉默了,这就是她的父亲,发妻病重,只是让他去请太医,却也不管不顾,凉薄至此。晚意想着去求周姐姐帮忙,但并无把握周大人能将张御医请过来,正踌躇之际,落夏上前回禀:”三小姐,这位妈妈是苏太夫人派来给您送药膏和雪燕的。”

    来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妈妈,看着很是干净利落,穿一身天青色素缎褙子,身形清瘦,上前大大方方的说道:”给三姑娘请安,奴家姓凌,在我们太夫人身边服侍,知道您伤着了要紧地方,我们太夫人特地送来玉颜膏,让您按时用药,包管不留疤,这些燕窝也是素日老夫人常用的,补血补气,您可记得一定要按时吃。”

    晚意知道这是苏衍之的吩咐,上前行了一礼,凌妈妈侧身避开,连说不敢。晚意也不见外,直接说道;”请凌妈妈跟我来。”

    凌妈妈似乎并不意外晚意会有此举动,便跟在晚意身后去了耳房,落夏守在门口,贴心的关上了门。晚意开口道:”凌妈妈,是泽中派您来的对吗?”晚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生怕自己的这亲密的称呼会被这位妈妈驳斥和拆穿。

    凌妈妈脸上免不了惊讶之色,苏衍之的字除了亲近的人并无旁人知道,虽然不清楚这位梁三小姐为何与自家相爷关系如此亲近,但凌妈妈并没有怀疑,却也没有承认:”奴家是泽中的乳母,后去到太夫人身边侍候。”便微笑着不肯再说其他。

    晚意也不在意,直白的说道:”请妈妈回去转告苏相,就说晚意恳求苏相帮忙,晚意母亲病重,想请太医院的张御医前来诊治。若是可以,越早越好。”

    凌妈妈了然的点点头,对于梁家的情况也略微有些了解,现在梁三小姐一个女儿家不顾自己的名声这样求助到自家相爷面前,心里倒是对她多了些好感,便不再多言,行了一礼就告退,落夏在门外也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看看晚意便恭敬的送凌妈妈出去。

    晚意看着凌妈妈离去的身影,跌坐在黄花梨木的玫瑰椅上,紧紧握住扶手,若是还没办法请张御医过来,母亲的病该怎么办……一时晚意也有些愣怔,不知到底要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