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张静
张丙,生前四十五岁。
二十岁参军,三十二岁才回到太原府。
走了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
张家见他武艺不错,索性招了过来,这一待便是十三年,是名副其实的老仆。
为了减弱走镖对武馆的依赖,张家第一个就投了这么重的筹码。其余卖粮的商家虽然不知其动向,但日后武徒的生源必然会减少。
赵家武馆。
两层木楼内。
一个血人,
双肩露着两个鸡蛋的血洞,
旁边。
三个身着灰褂的大夫在其身上不断忙碌着。
或是挑出铁屑、包扎伤口、涂抹止血粉、擦拭血液、服用丹药......
门后。
六七道浓烟在旁边生起,罐子里装满了补血、止痛、生肉的药材。
“怎么搞得?”赵阳站在旁边,闭上眼睛,胸口缓缓起伏。
“我让师弟下擂台,和张家的张丙打了一场。”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你不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吗?”赵阳朝着赵安怒吼道,又看到他憋屈的脸色,才将抬起的右手放了下来。
许久。
“知道你天性爱玩,我让你步入破元阶也就没管你了,但武馆需要一个继承人,我下了黄泉见祖宗也是要脸面的!”
“以后你要好好帮衬他。”赵阳说完,仿佛更老了一般,随即起身朝门外走去。
“对了,之后张家的镖不走了。”
“师弟该喝药了。”
赵安端着一碗药汤,将帘子拉起坐在床边。
床上。
程远双目紧闭,嘴唇乌紫一片,面色苍白,浑身上下包裹着纱布。
赵安轻叹一口气,将手中的药汤舀了一勺递过程远嘴边。
“这是官军里的老大夫配的补气养血汤,每天三次,每隔一段时间便喝上一次。”
“多谢师兄。”
程远睁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他张嘴接过药汤,喝了一口,顿时满口鲜香。
药汤不多,都是浓缩的精华几口便喝完了。
随即回味了一番,不禁神色稍异,这碗药汤滋补功效比吃一只牛腿还多。
“加了赤心芝吗?”
“对,师傅将里面一位补血的药材换成了赤心芝。”
赵安看着程远有些红润的脸色,笑吟吟地继续道:“师弟的身体如今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个师傅差点打死我呢。”
“哪有这么严重。”
【赤心芝。
修习枪心之法所服《心芝补气汤》中一昧重要药材。
浑身赤红如火、心脏状、有木炭燃烧的味道。
喜爱在高山峡谷中生长,数量稀少,一颗值百银。】
“多谢师兄。”
程远顿了顿挤出一个笑脸,躺下身子继续修养。
“有问题叫师兄,我一直在屋里。”
“好。”
调养身子,蕴补气血,骨窝复原。
一切都需要时间。
时间一晃。
转眼三月。
这一日。
程远伤势终于痊愈,第一次走出呆了三月的木楼。
他站在铜镜面前,眉头紧皱。
剑眉,星目,密黑头发。
不错。
双肩留俩深白点,胸膛跟着蜘蛛网一样。
丑,很丑。
张丙的软刀很厉害,是把肉卷起来再行切割。
导致自行恢复很困难,只能服用生肉的药材,让它重新长出来。
现在,除了脸能看,其他地方一言难尽。
“怎么?师弟还在乎外貌?”
赵安从后面走来,手上拿着一杯茶水。
程远摇了摇头。
这些天,除了前几日下地走了几圈外,自己再没有出去过。
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随即道:“擂台怎么样了?”
“还行,多亏师弟杀了张丙,其他有想法的都收回了触角。”
“对了,师傅要找你。”赵安抽了抽鼻子,喝了口茶水说道。
“好,我这就去。”
程远点了点头,又看向天色。
临近黄昏。
屋子距离馆主的木楼不远,走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
木质三层阁楼。
程远看着面前的房屋,心里有些唏嘘。
一年前自己从楚河界借助‘界门’穿到此界,刚来之时便是当上了苦奴,一当就是半年,若不是自己前世枪法了得,可能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黑市擂台的大股东,赵家武馆的门主—赵阳,刚好在看那场厮杀,程远被其看中,入了武馆修行。
枪法天赋尚可,又帮助师兄除掉原大司,为武馆杀死张丙保下了武徒生源。
直到今日!终于要开始传授真正的宝贝了。
咚!咚!咚!
程远轻敲木门。
过了一会,木门打开。
赵阳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内。
里面。
灯火通明。
桌上,一本泛着褶皱的书本摆在上面,煞是显眼。
“坐!”
程远听罢,拉起桌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赵阳坐在对面。
“三闻茶,尝尝。”
一杯泛着金光的茶水被推了过了,赵阳面前也有一杯。
看着面前老人期待的眼神,程远将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一口。
顿时。
茶水入口。
清香四溢,沁人心脾。
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身子都变得热了起来。
“好茶!”
赵阳也喝了一口,脸色微红,对着程远说道:
“你来武馆也快半年了吧。”
“六个月零两天。”
“你的行为我都看在眼里,无论是枪法天赋,还是为人处事,都最适合继承我的武馆。”
“继承武馆?”
未等程远思索。
赵阳便拿着桌上泛着褶皱的书,递给了程远。
他撇了一眼。
上面《平阳枪法》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
程远有些疑惑,本以为是当真传弟子看待,没想到摇身一变成传人了。
赵阳看出了程远的疑惑,解释道:
“我老了,你师兄天性又不在此,武馆后继无人,你的出现才让我重新燃起希望,这本武法希望你好生学习。”
说罢。
赵阳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便对着程远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去。
昏暗的街道里。
哒!哒!哒!
程远手中抱着武法书,脚上的硬布鞋踏在石板上,发出阵阵响声。
“参与世界进程,获得信息。”
哈哈!
他嘴角微微笑着,转身走进巷子里。
清晨。
程远依旧早起打熬筋骨,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身子骨早就锈到一起了。
推门,跨步。
赶到院子时,他还不是最早的,已经有人开始打磨武艺了。
练武的庭院,木桩、铁桩、老枯竹、沙袋、石锁、箭靶等等练功器材规划整齐。
两边。
各自摆列着一排排的刀、剑、枪、锤......
看上去,寒芒四射,就知道平时保养得十分勤快。
小步走了过去,庭院后面。
在竹子搭建的棚子里,五六个三十斤的浸水沙袋,排成一排整齐地放在那里。
旁边。
一个竹子做的柜子立在沙袋旁,里面装满了打拳、踢腿的绷带和擦汗的毛巾。三名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武人,在竹棚里手拨脚踢,不停挥汗如雨,打得虎虎生风。
程远看了一会儿,便拿出绷带缠绕在腿上,慢步走到沙袋下开始踢腿。
张丙死了。
张家为了拿回他的尸骨安葬,便送来了一本功法,叫做《五肢化器术》。
馆主看了之后,随即将张丙的尸体送了过去。
赵阳能在太原府成为擂台股东,眼力劲和修为定然不弱,能看中的功法少之又少,‘平阳枪法’是其一,‘五肢化器术’又是其一。
《五肢化器术》。
此法讲究腿为枪、拳为锤、掌为刃、脚为弓、心为炉。
每一种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前半部分讲述的是腿与脚之间的交错、旋转以及变换。
后半部分则说明了双手如何用力、用劲、调节肌肉的活动力、以及手上的关节扭动。
最后则是一张能控制心脏跳动的秘法。
腿枪。
程远对张丙的腿枪,印象十分深刻。
伤势一好,便开始修行。
嘭!
嘭!嘭!
一连串沉闷的击打声响起,程远双脚踏实在沙袋上,右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露,脚腕一抖,一条条粗大的腿筋从皮肤下面蹦出,宛若钢鞭。
赤心芝是蕴生心脏的重要药材,平常熬成汤分给其他人都是十分精细,要按两来分的。
程远则不一样,馆主连续给他吃了三个月,如今血气滚滚如洪流,需要用东西释放出来。
啪啪!啪啪!
每一次踢腿,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如同炸雷,吓得周围的武师纷纷止步。
时间流逝。
程远在棚中,一遍遍地踢出腿枪之术。
一连打了二十遍,这才收回腿脚,抽起旁边的毛巾擦汗。
“嗯?”
竹柜上面,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壶茶水,靠的近还能闻到一股茶香。
程远扭头朝旁边看去。
正在打拳的三人随即停下,看着程远的目光也多是带着敬畏。
“多谢。”
“师兄不必客气。”三人齐声回道。
“我比你们入门的晚,怎么还叫我师兄?”程远端起茶壶,对嘴里灌了一口,饶有兴趣的问道。
“境界为大,师兄到了破元阶自然是师兄称呼。”
“哈哈哈!”
“那行。我应下了。”程远笑着回答。
似程远这般一个人练武的为少数,多数还是组队成群的熬练武艺。
这三人聚在一起,俨然成了一个小范围的圈子。
此时,他三个也停下打拳,开始闲聊起来。
“发现了没,最近带黄巾的太平教道士多了好多。”
“确实,传教还挺快,连我母亲也开始天天念诵经文。”
“你们试过那黄符没有?效果厉害的不得了。”
“试过,试过。”
“..........”
“张家的少爷真能折腾,听说为了个花魁和安家大少爷打个头破血流。”
“不止呢,之前调戏一个卖鱼的妻子,被打的找不到南北了。”
“张家...那平菇夫人可是城里闻名的美人,可惜便宜了张和善那个老头子。”
“听说平菇夫人从小修炼秘法,皮肉看起来像软胶、摸起来像水,真的假的?”
“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
程远听了一会儿,又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放好毛巾跨步走了出去。
馆里的武师都是没娶妻的老汉子,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
第二日晨。
程远刚刚起身,开始洗漱,一阵敲门声随即传来。
咚咚!
敲门声急促、清脆。
程远心头微动。
上一次在木屋,也听到这种敲门声,之前来人是赵安。
他快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师兄怎么来了?进来说话。”
赵安站在门外,身材依然十分肥胖,憨笑道:“这次又要打扰师弟了,擂台出了点事情,师兄拿不准就来问问你的主意。”
屋内。
地上铺毯、墙上挂画,左右分别立着一人半高的青松、绿竹。
桌、椅、壶、杯、茶具、酒坛......一应俱全,不过摆放倒是杂乱,看起来像是个杂物间。
屋子中央,一条土炕。
二人相对而坐。
在程远上次提了一嘴后,没过几天一堆的家具、物件就运到了屋内。
程远坐在椅子上,给赵安倒了杯茶水,揉着眼睛,道:“什么事让师兄这么慌?”
“擂台死人了,是张家的少爷。”
程远听到这儿,顿时没了困意,赶忙道:“谁?!”
“府里张家的八少爷,张静。”
没听过的家伙,估计在张家也是个小透明。
“怎么会在擂台上死了?”
张家送来了《五肢化器术》,已经和武馆暂时和好了,如今又在擂台死了人而且地位还不低,是个明面上的少爷。
虽然张家里的少爷小姐也不少,但平白无故死了一个,谁脸上的面子都挂不住,再怎么说张静身上也流着张家主的血。
事情不好办!
赵安一听到这儿就满脸气怒,赶忙说道:
“谁知道这家伙自己带着面具进了擂台参加赌斗,里面又不是过家家,上面的打手一不小心就把他给弄死了。”
咚!咚!
程远听罢,五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阵阵响声传遍屋内。
许久。
“张家现在知不知道?”
“暂时还不知道,我已经将知情人都关起来了。”
呼!
不知道,那事情还有的周转。
程远缓缓吐了口浊气,对着赵安说道:
“师兄莫急,我先带几个人去擂台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