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别睡啊，要是让师父知道我们又该受罚了，你忘了今天轮到我们出勤？”

    “好的八戒。”李长风睡眼惺忪地应声道。

    又开始做那个梦了吗？有完没完。

    “大师兄是我，我是小燕子！”

    李长风清醒过来，但对于眼前的景象表示很懵，记忆中上一秒还在出租车上，下一秒就到了这里，还有个穿着黑色道袍的女子叫他师兄。

    此时正是初夜，李长风定睛细看那女子，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李长风可以百分之一万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此人，但脑海中偏偏蹦出一个名字来。

    “——王小燕？”

    “没错啊大师兄，师父确实安排我跟你一组出勤，算日子今日正好轮到我们。”

    师父？出勤？

    再次听到这两个词，李长风感到脑中某个区域仿佛被有迷雾被狂风驱散，一些似乎本就属于他的记忆被重新唤醒。

    想起来了。

    一年前他和王小燕等一批少年少女被劫到黑眉山中，劫匪来自山上的无名观，自称仙家道士，说他们都是亲灵体质，与道有缘，庸庸碌碌生死于红尘中实在可惜，故而被邀请至山中修道。

    我信你个鬼，你们这群牛鼻子老道坏得很！

    你们若是正经道士，传授正经法门，倒也就罢了。却偏偏逼我们学大陆上人尽皆知早已没落的魂修！

    谁人不知魂修是歪门邪道，武修才是道学正统。

    据说魂修的大乘法门早已失传，如今存世的正统法门只能修炼到第二阶灵官境界，远没有法门完善的武修有前途。

    故而魂修者要么走正路终生止步于灵官境界，要么自辟歪门邪道前途未卜，久而久之，魂修者已然成为邪术巫师的代名词。

    其实就算学了魂修，倘若用于行善也不是一无是处，可这些邪道士却偏偏让他们用魂修行凶逞恶，实在是……

    李长风忽然一愣！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到别人的记忆和情绪中？

    他很明确地知道这里已经不是自己曾生活过十八年的世界了，这里没有网络和电子科技，却有着妖魔和神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又是怎么拥有了王小燕大师兄的身份和记忆，但不管怎样，绝不能迷失心神！

    李长风在心中疯狂默念自己的身世：我叫李长风，我来自蓝星央国下海市……我叫李长风，我叫李……

    特么的，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李长风！

    只不过由于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又被人称作李常疯。

    李长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用双手抚摸过额头、脸颊、脖颈、胸、腹、甚至还有大腿根处。

    果不其然！就连身体也跟蓝星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两个世界的记忆在李长风脑中展开拉锯战，原本蓝星的记忆还能占据上风，但一睁开眼，另一股记忆立马获得了主场优势，真实性竟开始胜过来自蓝星的记忆！

    人的记忆还是太脆弱了，当失去了对外界的实时感知，仅仅凭借记忆判断真伪，即使是上一秒发生的事情，判断起来也会缺乏自信。

    “我到底是谁？”

    “哪边才是真的？蓝星只是我修炼走火入魔产生的假想？”

    “不可能，蓝星不可能是假的！”

    急中生智！李长风猛然回忆起，自己在蓝星最后的记忆是在一辆出租车上，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令自己到了这里？

    出租车、女司机、摇晃的央国结、开始犯困、回忆梦境……是了！那个梦！自己是念出了梦里唐僧说的话，然后就来到了这个鬼地方！

    既然念一遍就能过来，那么，再念一遍会不会就可以回去？

    “摩耶善觉神心！”李长风雷厉风行的身体从来不给大脑过多思索的时间，当即开口。

    道观上空夜鸦嘎嘎飞过，微风吹拂，无事发生。

    “为什么没用？单程票？”李长风蹙眉疑虑。

    “完了完了，大师兄又疯了。”看到李长风忘我般自言自语，一旁的王小燕急得直跺脚

    今天是她第一次出勤，进入无名观一年，终于凭借努力修炼至魂修一阶【灵童】境，可以去山下看看了。

    可是大师兄偏偏今天发了疯病，若是耽误了晚上出勤，只怕明天少不了一通责罚。

    科学！

    当这两个字在李长风脑中闪现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内心从躁动和混乱变得平静下来。

    科学，没错，他是相信科学的。

    科学就是事物的现象和规律，既然能来到这个世界，就一定有办法回去。只要能回去，就能证明蓝星的一切都是真的！

    更何况，蓝星的以及有太多完全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事物，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符合常理，那么按说自己绝无可能想象出超越自己认知的东西。

    所以，蓝星极有可能是真实的！

    明确了内心的方向，李长风缓缓睁开眼，瞳眸如古井不波。

    “走吧，该出勤了。”遵循记忆，李长风从弟子们居住的春风苑向师父师叔们居住的夏雨苑走去。

    “是，大师兄。”见大师兄无恙，王小燕执了灯笼蹦蹦跳跳跟在后面，似乎对出勤办事很是期待。

    其实李长风之所以能做同届弟子的大师兄纯属巧合，谁能想到这群道士论资排辈竟然是依照身高，恰好李长风是同届三十名弟子中个头最高的。

    倘若不依照身高……李长风还想要多思考一些，却发现自己的思维好像卡了壳，被劫入山门前的记忆竟半点也想不起来！

    倒也不是完全失忆，而是明知道有那些记忆，却捉摸不住，想不真切，犹如清澈的河面上泛起涟漪导致看不清河底的石块。

    怪哉！

    定然是被无名观的妖道释了什么邪法，不刻意去想竟都意识不到失去了记忆。

    贼妖道！

    “伯良师叔，我们到了。”正思索间，脚步已进了夏雨苑，李长风和王小燕停在侧房外问候。

    “快进来！今晚你们的功课可多着呢！”伯良老道急呼呼吼出了声，“南岭村和西牛庄这俩地方竟敢私自做法事，今晚务必给我多加关照！让他们明白明白，谁的法才是真的法！”

    王小燕单独和李长风相处时还说得上活泼，此时听见伯良老道出声却像只受惊的雏鸟，不由自主便想缩在李长风身后。

    伯良老道，道号中虽有个良字，行为处事却可谓丧尽天良。

    让魂修弟子夜晚出勤恐吓百姓，如此增加卖降魔符收入的主意，就是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想出来的。

    为了让弟子们有足够的灵气出勤办事，这家伙更是提出了每天从巳时修炼至亥时！每过六天，夜里还要出勤一次！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方才李长风如此困乏睡了过去。

    好在出勤之后，第二天就可以整日歇息不用修炼……等等！不对，这制度怎么感觉有些莫名的熟悉？

    对于拥有此身和蓝星双重记忆的李长风而言，这种修炼制度实在是眼熟的很。

    是了，九九六工作……

    不，应该叫九九六修炼制！

    伯良啊伯良，你还真是丧尽天良。

    李长风抬头望了眼夜空，圆月高悬。

    心里忍不住吐槽天公使坏，小爷我在蓝星待得好好的，手里也难得有了些积蓄，正准备开家公司大干一场，兴许就能咸鱼翻身，摆脱大半生困于九九六的命运。

    可偏偏到了这个鬼地方。

    不管去到哪里，都只有被压迫的命运吗？

    我却偏偏不信邪！管你什么乱七八糟的，早晚我要彻底改变这世道！

    吱呀一声，李长风推开了房门。

    “啊呀——”身后的王小燕惊叫出声，死死抓住李长风的道袍躲在背后。

    李长风本想说师妹你掐我肉了，却也注意到了屋内赫然倒着两具尸体！

    从其藏青色道服来看，正是往届已经修炼至魂修二阶灵官境界的弟子。

    李长风王小燕他们这届弟子入门时间尚短，根基浅薄，尚无人达到魂修二阶，所以平日除了修炼便是七日一次的出勤。

    据传，修炼至魂修二阶就会被转移到观内的秋月苑，成为每日为观主提供灵力的修炼机器。

    所以李长风虽然早已魂修一阶圆满，却迟迟不肯突破。

    “可惜啊！”观主伯良道人此刻正坐在大堂正中的蒲团上背对着他们，声泪俱下，似乎悲痛欲绝：“此二人说什么做厌了修炼之事，向我请辞，道爷我慈悲，无奈只好送他们上了路……”

    正说着他猛然间将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露出虬髯大面，哭脸不知何时变成了笑面，眼睛直勾勾盯着李长风：“你们呢？若也有厌腻之心，但说无妨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长风神情一凛，正色道：

    “师叔实在是杀得好啊，茫茫大陆多的是民不聊生之地，我无名观肯赐机缘吃一口饱饭已令我等感恩戴德，更不用说传授修炼之法窥天地之机，此二人不心生荣幸竟还请辞，实在愚蠢至极死不足惜！”

    对于厌恶之人的深刻剖析使得李长风能够借对方的角度说出这番话。

    伯良道人听了果然很是满意，拍着腰间脑袋大的宝匣大笑道：“好好好，不愧是你师父最中意的疯徒儿！好生修炼呐，日后这无名观观主之位，指不定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