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从背后抓出师妹王小燕的手，两人一起盘坐在伯良道人身旁的蒲团上，同声诵念《飞灵经》口诀：

    “清者升，浊者沉，无空者铸就法身，无实者凝结神魂，魂出！”

    两道虚影从二人体内飞出，悬停在房梁左右，正是李长风和王小燕的魂魄。

    这脱身出魂的法术并不高深，魂修者一阶修士就能做到。

    只不过由于根基太浅，难以长久维持灵力消耗，伯良道人准他们每七日出魂执勤一次。

    “速速去吧，你们的法身自有本座看护。”伯良对二人魂魄说道。

    所谓看护法身，实则是通过法身监视二人神魂的大致动向，若是神魂乱跑，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将被伯良以法身为引即刻召回。

    这也是为什么伯良从不惧有人神魂出山请帮手来。

    李长风和王小燕的魂魄对视一眼，随即同时穿过屋顶飞下山去。

    不同于飞鸟，这神魂飞行时竟连空气阻力都没有，上下自如，减速加速随心所欲，只不过速度快慢与灵力消耗程度很是相关。

    “大师兄，听师叔说这次好像该去南岭村和西牛庄出勤了。”王小燕神识传音道。

    “是，去西南方向。”

    二人催动神魂快速飞行，约有一顿饭时间，方才看到微弱灯火出现，片刻后终于抵达南岭村，一河之隔的对岸便是西牛庄。

    根据此身有限的记忆，这两个村落地处星华国一隅，人丁兴旺，据传是旧时躲避战乱的军民逃难于此。

    “小燕子，你去西牛庄办事，我去南邻村。”李长风吩咐道。

    “大师兄，我……我能跟您一起吗？”

    李长风此时看了一眼王小燕半透明的魂魄就能联想到她平时撒娇的样子，心想这孩子今晚大概真的被伯良哪老家伙吓到了。

    不过，我们今天就是来吓唬别人的，你倒是先被人吓着了。

    李长风觉着好笑，却故作严肃道：“跟上。”

    “好耶，大师兄最好了。！”被封锁了记忆，忘记了家人忘记了来处，对王小燕来说李长风算是黑暗中唯一的亮光了吧。

    “仔细观察，门楣上贴了降魔符的人家就不必理会了，没贴降魔符的才是我们需要光顾的。”李长风根据此身先前的经验叮嘱道。

    “光顾？具体是要做什么呢？”

    “扮鬼！”李长风直截了当指出了出勤办事的精要。

    见王小燕似乎仍带有疑惑，李长风指了指一处人家：“瞧见没有，这家人门上没有贴我们道观的符咒，反倒是自己做法事抹了什么狗血。我们身为道观的【鬼】，自然是不认别家的驱邪玩意，先去这家闹一闹。”

    “记住，我们现在的状态凡人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我们也无法触到人和物。”

    “那应该怎么……”

    “将灵力聚集到手上，达到一定密度之后，就可以作用于实物。”李长风说完便用充斥着灵力的上手推了推木门。

    “吱呀，吱呀……”

    “谁？谁啊？”屋内一名男子略带惊恐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木门继续传来“吱呀吱呀”的声响。

    王小燕现学现用，灵力灌注魂魄十指，挠得一旁的窗纸沙沙作响。

    “什么人装神弄鬼，有……本事现出身来！”屋内那男子点亮了烛台，胆子也壮了几分。

    “吱呀~吱呀~”

    “沙沙……”

    “都怪你这老头子……舍不得那二两银子买个符咒，现在好了怕是活不成了……”屋内又传出一妇人的颤声，看样子也是吓得不轻。

    李长风本欲穿墙入舍，这下只好吩咐师妹王小燕进去吹灭蜡烛。

    烛光熄灭的瞬间，屋内两人的恐惧被彻底点燃，被子蒙的严严实实抖动不止，再不敢出声。

    只是恐吓，并不伤人，对于李长风来说做这些事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他还是倾向于自认是蓝星人，对这个充斥怪力乱神的世界毫无归属感。

    就这样，靠着抓挠门窗制造异响、吹灭蜡烛、推移家具等恐吓手段，李长风和王小燕迅速光顾了南岭村和西牛庄数十户没有符咒的人家。

    按常理来讲，经此一事的人家要么会搬家躲避凶邪，要么听说了有符咒的人家没闹鬼，于是学着花钱买符驱邪。

    搬家成本过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于是久而久之，黑霞山附近大大小小百十个村落都成了无名观的客户。

    王小燕的魂魄游鱼般迅速地在空中飘来飘去，似乎对这些村落很是好奇。

    “大师兄！这符咒真的有驱邪的效用吗？”她悬停在一处人家的门楣旁，指了指上面的黄色符纸。

    “有个屁用！糊弄这些村民罢了，有了这符纸我们便不去打扰，他们便以为符纸真的有驱邪的神效。”

    李长风记得负责写符咒的道童仅仅是个从未上过学的放牛娃，因为其书法杂乱无章极难模仿，才让他做了这份差事。

    想来真是可笑，闹鬼的根源竟然是道士，养寇自重，养“鬼”卖符！

    老道不死，小鬼不止啊。

    李长风和王小燕的魂魄很是明显的越来越透明、淡化，这意味着附着于魂魄上面的灵力越来越稀薄，好在，只剩下最后一家需要光顾了。

    他突然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来，既然在魂魄上灌注灵力就可以模拟肉体影响现实，那么，能不能在灌注灵力的情况下，让魂魄像肉体一样汲取灵力进行修炼？

    “最后一家就交给你了。”李长风对王小燕交代了一声，见她得令飞远，魂魄当即盘坐于半空，准备验证自己的想法。

    “闭目冥坐，固握心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乾坤……不对！”

    口诀才念了两三句李长风突然意识到这个想法的漏洞，修炼是需要运行经络的，魂魄连经络都没有，如何修炼？

    他现在仿佛处于一种半顿悟的思维迷宫中，灵智飞速运转寻找一种可行的方案。

    没有经络怎么办？没有经络怎么……去他娘的！我这暴脾气，没有经络老子就造个经络来！

    思维冲到了死胡同无路可走，却被烦躁的怒气硬生生轰出一条路。但冷静下来李长风发现，人类的经络异常复杂，想要用灵力在魂魄中复现极为困难。

    那就造一条简单的经络试试看！

    说干就干，李长风估计了一下灵力剩余，开始控制着从眉心牵出一条发丝粗细的灵力丝线，穿过咽喉、绕行五脏、四肢、最终重返眉心，形成闭环。

    “闭目冥坐……两手抱乾坤，三清为上，九幽载我魂，天地有灵气，采之入我身……”随着《采气经》口诀越念越快，体内这条简单循环的经络丝线竟然开始运转起来！

    李长风大喜，精神一振，口诀不敢停顿：“……勤行无间断，百脉自调匀……”

    片刻之后，李长风忙用神识内观，只见原本发丝粗细的灵气经络如同贪吃蛇一般疯狂流转，吞食着肉眼难见的灵气，眼下竟已有钢针粗细。

    成了！李长风魂魄内不存在的心脏砰砰直跳！

    不能继续练了！如果回去后伯良老道见了我灵力充沛，定然起疑！

    当即收敛法诀，平稳心神，体内的灵气经络纷纷向眉心回流，江河入海，与魂魄彻底融为一体。

    “啊！”

    不妙！

    最后一处人家传来王小燕魂魄的惊叫，李长风定睛看去，从窗口留意到其屋内不知何时亮起来烛光。

    有高手？还是精怪？我倒要看看这小山村来了哪路神仙。

    李长风很是好奇，直飞入那人家房内。

    堂屋没人，东厢房倒是有烛光忽闪忽闪明明暗暗，李长风缓缓飘了过去。

    “你们这些无名观的道士怎么都那么没礼貌，也不打声招呼就进来了。”甜软娇媚的女声从烛光的位置传来。

    李长风一愣，她能看到我们？看来也是修道人士。

    再向内深入，但见一位妙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映着烛火梳妆，只不过梳头的方式有些特别。

    她竟把自己的脑袋摘了下来捧在左手掌心，脖颈的断口处干巴巴不见一滴鲜血，右手轻轻用梳子一下又一下梳理着头发，手中的脑袋嘴角含笑：

    “小哥哥，我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