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没买卖说得如此深明大义，还敢夸下如此海口，着实令人佩服。

    阿最冲跑堂笑了笑，道：“你家医馆还蛮大的嘛，平时生意好吗？”

    跑堂好奇地瞧着这位客人，道：“贵客是外来人吧？”

    阿最点头：“来京城不久。”

    跑堂试探着问：“来京城做生意？还是访友探亲？”

    “跟随家人而来，做些小买卖，想此地安居下来。”

    “好事，”跑堂由衷道，“您刚来不久，难怪不知道，小店在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医馆，小店救死扶伤，只有一个条件，非重症无治者不予治疗，很多达官贵人都来此看病，别看今日没什么人，那是因为我家主人去外地行医，这两日回不来的原因，可不代表我家主人医术不行。”

    “原来是这样啊！”阿最道，“那你家主人何时回来？”

    “总得明后天吧！”跑堂道，“您若是有什么事，跟小人说也是一样的。”

    阿最沉吟片刻，犹豫道：“我有一位朋友，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白天看起来没什么，一到晚上，身上就出浓疮，昼夜反复，一直医治不好，所以托我来问问，看看这里有没有治疗这种病的药？”

    跑堂的眼睛转了几圈，沉吟道：“不曾听说过有这种病啊！你那朋友可找大夫看过？”

    “因此病怪异，他怕招人嗤笑，所以一直没有看过郎中。”阿最审视着他的态度，说道。

    “您如果方便不如留个地址，等我家主人回来了，我告诉他，让他登门拜访，您看可好？”

    阿最想了想：“那我明后天再来拜访就是了。”

    跑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也好。”

    阿最道了声谢，领着小狸离开了医馆。

    出了医馆后，小狸忍不住问道：“阿最哥，你什么时候在这里有朋友的？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啊？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当然要啊！”阿最道，“不过去之前，我们得买些东西，总不好空着手去吧？”

    “买蜜汁鸡怎么样？”

    “有比蜜汁鸡更好吃的东西，我请你吃。”

    小狸听了立刻蹦跳起来：“好！”

    京城甚是繁华，这里高楼平地起，街上车水马龙，街市上的人群更是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他们从街市东边走到西边，还没逛完一条街，肚子已经撑得饱饱得了。阿最又带小狸去了衣铺、饰品铺和玩具店，买了些衣服、首饰和玩具，直到手里拿不了了，才在路边一件茶舍坐下，慢慢悠悠地品起茶来。

    自出罗酆城以来，这是他们玩得最开心的一次，小狸嘴里塞着一颗冰糖葫芦，赞道：“阿最哥，其实你一点儿都不抠门。”

    阿最笑笑，不语。

    “小的时候，豫川也会给我买很多好吃的。”小狸说道

    阿最托着下巴，看着她的脸，似是无意地问道：“尨国也这么繁华吗？”

    小狸眸子一黯：“那时候我还小，走过的地方不多，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在我眼里，那里很大，其实到外面以后才知道，尨国是个小国，没有几条街就能走到尽头，人也不多，少了一个人，大家都会知道。不过那里的星空很美，星星很亮，一到夜晚，华灯初上，豫川就会带着我到城楼上数星星，看万家灯火，还有……”

    她停下话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豫川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呢！”阿最温声说道。

    “嗯，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哥哥。”小狸喃喃道，她抬起头来，眯缝起眼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能活着便觉得是很幸运的事儿了，虽然曾经为此后悔过。”

    “我也觉得你是个非常非常棒的女孩子。”

    “是吧！”小狸笑着岔开话题，“我们还不去拜访你的朋友吗？”

    阿最将目光投向远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着急，天色还早，我们等等黑夜。”

    黄昏的阳光斜射到地平线上，将整个城市照的金碧辉煌，街上的车马和行人更多了，随着落日的余晖没入西城，黑夜慢慢拉开帷幕，万盏灯火次第点亮，给高楼披上了宝石镶嵌的衣衫，皓月当空，银河闪耀，亦幻亦真。

    一个少女出现在茶馆旁边，她似有心事般低着头，时而向远方张望。

    两个年轻人从街市那边走来，她立刻换上笑脸，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幼龄！”

    幼龄朝身边的男子点了下头，甩下他，加快脚步走了过来，他脸色苍白，似有大病，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裹，道：“等久了吧？”

    “我也是刚到，”女孩说，“我爹不让我出门，我是骗她要去刘姨家拿东西才跑出来的。”

    “难为你了，”幼龄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少女，“南方湿热，你自小生长在京城，怕是一时适应不了那里。我给你买了些京城的特产，到了那里送与周围的人，也好与他们相熟，这里面还有些衣服、盘缠什么的，你藏好，别予你爹妈知道，若是不如意，有这些东西也能过得去。”

    少女看着幼龄递上来的东西，推了回去：“我不能收。”

    “我们俩人还客气什么？你过得好，我也心安，就当留些念想，收下吧。”

    少女红着眼接过包袱，紧紧盯着幼龄的脸：“我这一去，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要保重身体。”

    “嗯，我会的。不回来是好事，说明他没欺负你，他若欺负你，你也别忍着，回到京城来，我替你打官司。”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还没当官呢，倒先摆起官谱来了。”

    幼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我知道，你对我总是没得说。”少女说着，脸上浮现出片片忧云，她紧紧的抱着包袱，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幼龄看着她的模样，目光中闪过一丝哀伤，脸上却堆着笑：“瞧你，要嫁人了，还这般敏感多愁善感，到了夫家可不许这样。”

    少女点了点头，艰难说道：“知道了，你也……早日娶个好姑娘。”

    “差不了，”幼龄说，“前些日子我爹给我物色了姑娘，听说人品不错，你就不要担心我了，男孩子嘛，总是吃不了亏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片刻又垂了下去：“那姑娘是幸运的，日后你可要好好对她。”

    幼龄点头：“好，我听你的。”

    “那我走了。”

    “嗯。”幼龄应了一声，招手叫停了一辆马车。

    少女默默转过身去，他搀扶少女上了马车，跟马夫说了个地址，而后笑着向姑娘挥手告别。

    马车走远，幼龄依旧站在那里，眼睛微微湿润。

    “走了？”另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望着马车渐行渐远，问道。

    “走了。”幼龄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留住她，明明那么喜欢她？”

    “留住干嘛？难道让她为妾吗？”

    那人笑了：“你啊，就是嘴硬心软，打死不肯承认。走，咱们去喝一壶？”

    “酒就不喝了，茶倒是可以喝一点，我请客。”幼龄道。

    那人端端行了个礼：“劳王公子破费。”

    “又来不是？”幼龄笑道。

    二人在茶馆里寻了个位置，刚好就坐在小狸和阿最的身旁。

    幼龄叫那个男子“梦尝”，两人的关系看来是相当密切了。

    “听说这一举你中了进士？”席间，梦尝问道。

    幼龄忧郁地点了点头：“只是进士而已，比我料想地差远了。”

    “没关系，你还年轻，像你这般大才子，日后害怕大展宏图的机会？你又何必为此惆怅呢？你就知足吧，老兄！”梦尝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幼龄笑得不尽人意：“说的也是，以后我做大官，你悬壶济世，做一代名医！”

    梦尝望着他，轻轻弯起嘴角，流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好。那就借王大人吉言，”梦尝举起茶杯，“小弟以茶代酒，先恭贺王公子高举之喜，再祝小弟日后成为一代名医！”

    幼龄端起茶杯，在对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同乐。”

    他们刚刚碰完杯，阿最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小狸正啃着糖葫芦上的糖，山楂实在是没肚子吃了，但她舍不得扔，小口小口地咬着果肉，细细地品尝酸酸的味道，心想若是让雷山知道自己和阿最在外胡吃海喝，把它扔在客栈里，不知道那只黑猫会是什么感受，八成是指着他俩的鼻子破口大骂吧？

    这番画面还没想象完，阿最便来了这么一出，她手里举着糖葫芦来不及扔掉，连忙跑过去，扶起阿最的胳膊，急道：“阿最哥，你怎么了？”

    “不知怎么，忽然就喘不上气来了。”阿最痛苦地呻吟着。

    梦尝单手架起他的胳膊，尽量把他的身体放平，摸了摸他的脉门，脸上浮现出稍许忧色：“他的心脏不太好，以前可有这类毛病？”

    小狸惊恐地摇着头：“不知道啊！”

    梦尝回头招呼了一下，道：“幼龄，搭把手，把他带去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