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新城:桓庄之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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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泽畔偶遇

    天空中倏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公孙突忙用树枝和草绳将折断的斗笠又拼合起来,给公孙枝戴在头上。今瑶也惴惴不安地上前,给伯姬披上了防水的蓑衣。伯姬趁机拉住了她的手,走到公孙枝面前解释道:“你季姊的事情,今瑶也一直痛心不已,只因事情还没有眉目,不敢上门探望,所以才一直闷在家里。我也是怕她在家里胡思乱想,平白损了自己的身体,才和孟嬴一道叫她出来的。”

    “我知道……”公孙枝噙着泪笑道:“富辰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断然做不出这种事……可是……就算最后没办法证明他的无辜,我也不会迁怒于你的。”

    “谢小叔叔体谅!”今瑶忙欠身道:“父亲回来后便说过,既然事发之时我兄长就在当场,无论真相如何他都是脱不开干系的。这些日子,他会尽力查清缘由,到时候定然会给公族一个明确的交待……”

    “富子这又何必如此呢?”

    今瑶的话让公孙枝颇感不安,却又不知该如何应答,正彷徨间,伯姬突然插入他们中间笑道:“风吹雨淋的,可别染上什么风寒,我们还是赶快找个避雨的地方吧!”

    再往前走不远,水畔的一块开阔地上,正有一股蓝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想必是有人在避雨。伯姬也不等答话,便拉着二人的手向前走去,孟嬴紧随其后,游余和公孙突则走在最后。

    “你最近好些了吗?”游余突然往前快走几步,用手碰了碰孟嬴的肩膀。

    孟嬴惊讶地回过头来:“我好多了,谢孺子关心!”

    “我哪里……”见孟嬴又急急地赶路,游余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孟嬴只管低着头赶路,倒是叫游余愈发地着急起来:“本想着要去看看你,可父亲却让我到公宫去做甲首,所以才一直不得空……”

    “早就有所耳闻,我该恭喜孺子的!”孟嬴淡淡地回应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游余颇有些无奈:“我是……”

    “无论孺子是什么意思……”孟嬴突然停住了脚步:“以前是儿时的玩闹,不太懂得避嫌,你我如今都已长大,该是懂些礼节了,还望孺子自重。”

    “我……”游余的脸上突然写满了失望:“为何你总是如此对我,我哪里不及他韩简了?”

    见孟嬴又不答话,游余急忙追上前去,哀求道:“是!我父亲是有那么一些古板,不近人情,可我对你总是真心的呀!你为何就……”

    “孺子言过了!”孟嬴插话道:“这跟你父亲的态度没有关系,我对你……对你……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何必还要如此纠缠呢?”

    孟嬴说罢便上前拉住了今瑶的手,今瑶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会意过来,跟孟嬴一道走在了最前方。游余见她如此决绝,心中落寞万分,竟蹲在原地不肯起来了。无论公孙突如何劝说,他都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这是谁家的雨篷呀?”拐过水弯处,有一处搭好的雨篷,远处看到的青烟正是从这雨蓬中冒出来的。今瑶和孟嬴走到帐前柔声问道:“可以容我们避避雨吗?”

    有一青衣女子背对着水面坐在帐中,听到有人呼唤,忙将一旁的纱帽戴在头上,这才转过身来回应道:“帐中逼仄,只盼各位不要嫌弃!”

    “看这徽饰,该是狐氏的营帐吧?”韩伯姬将蓑衣脱了下来,又在篝火前抖了抖身子:“可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是狐氏远亲,叫我叔姬便是!”

    “是蔺地的远亲吗?”伯姬理了理被打湿的头发:“不过听你说话可不像,倒像是本生在晋国的!”

    “早几年我就随老大人到晋国了。”叔姬解释说:“总听着带着晋味的雅言更加舒缓温和,所以一直有意学来的!”

    “那你还会说家乡话吗?”

    叔姬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在公族面前说狄地的土话未免太过唐突,我看还是免了吧!”

    “逗你的!”伯姬吃吃地笑道:“就怕你说了我也听不懂。我家有好些仆隶都是从狄土抓来的,他们的那些话听着实在费劲,我到现在都听不懂呢!”

    “我倒是多少懂一些!”孟嬴插话道:“你要是想听,我可以在一旁给你作解释!”

    “是吗?那太好了!”伯姬转头看向叔姬,怔怔地盯了好久,让叔姬不禁紧张起来。但转眼间,伯姬便捧腹大笑起来:“那改天都送去你家好了,到时候你给我换一批用着顺手的,可不就是各取所需了?”

    “你怎么能这样呢?”孟嬴假装羞恼:“我家都过成什么样了,你竟还好意思!”

    “蚊子腿也是肉嘛!有便宜干嘛不捞啊!”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热闹!”两个人正逗笑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男子的声音:“原是伯姊来了!看伯姊的架势,是不是连我这里的蚊子肉都不放过了!”

    “狐偃!我就知道是你!”伯姬站起身来不停地摆手:“这可是你说的,今天你这雨蓬我征用了,连带着你的这个……远亲,我也要了!”

    “那可不行!”狐偃就像是护雏的母鸡一样,将双手乍在叔姬两侧:“偏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抢,也太跋扈了些!别的什么都可以给你,但只叔隗,我好不容易才让父亲答应把她留在我身边,怎么可能拱手让给你!”

    “叔隗?”孟嬴、今瑶听到后都颇感诧异,低声默念道。

    “难不成你是想让她做侍寝的丫头?”伯姬对此浑然不觉,仍旧打趣道:“偏不能让你如意,回头我就让父亲帮我抢了来,我看你能怎么着!”

    “你大可以试试,看我给不给你!”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伯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终于缓了过来,这才正经地说道:“不过说真的,你选的这个地方,离围场也太远了吧?我们这几个女子,是实在抢不过那些甲士才到这里的,你怎么也……莫非也是技不如人?”

    “小爷我自来闲散惯了,从来都不屑于跟他们抢的!”狐偃拍了拍胸脯:“若是真要上场跟他们抢,怕是那伙子就全要空手而归了。小爷我惜命,还是算了吧!”

    “你就浑吹吧!”伯姬颇感不以为然:“我可听说了,你平日里吹嘘的那些战绩,都是臾武帮你得来的,你之所以每每到清原去打猎,就是不想让人看到丢人!跟我在这儿就不要强自伪装了,多累啊!反正我又不会笑话你!”

    “你能笑话得着吗?”狐偃偷眼看了看叔姬,见她独自站在边上,妩然眺望着平静的水面,脸上不觉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

    伯姬并未觉察到异样,犹在不停地逗笑着,可其余众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今瑶更是将目光投向了那名不肯露面的陌生女子,心中不停地嘀咕着:“叔姬”“叔隗”,究竟哪个才是她的真实身份呢?

    周礼倡导“同姓不婚”,富贵人家无论是正常的嫁娶,还是征纳婢妾,都会先弄清楚对方的族姓。即便是因常年流落而不知族姓的女子,也必要通过占问卜筮来作确定。

    从狐偃的神情观之,他对那名女子的感情显然不仅仅是寻常的侍婢那么简单。既然如此,狐氏本就是姬姓,那这名女子更应该是隗姓才合乎情理,可她却为何要执意称自己为“叔姬”呢?这其中又究竟隐藏了些什么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