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铁门被打开，里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微弱应急灯光驱散不了这里的黑暗，压抑，极端的压抑，恶魔似乎藏在黑暗的尽头，贪婪的注视着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

    这里很安静，只有三个人的脚步声在甬道内回荡。明明有暖气，李天泽却觉得这里像冰原一样寒冷，不，不完全一样，李天泽自问是一名合格的军人，曾无数次直面死亡，但这里的寒冷会让恐惧悄无声息地在心底蔓延开来，令人心悸，本能地想要逃跑，他想起战友曾说过“真正的恐惧从来不是死亡，恐惧就是恐惧，它藏在每个人的心里。”。李天泽清楚地记得安保手册上将这里标注为危险区域，安保人员只允许在铁门外巡视。起初，他以为这里是存放化学废料的地方，现在看来，这里更像是囚禁恶魔的牢笼。

    李天泽看向身边的两人，弗兰克看上去还好，只是有些紧张而已，林安就不那么好了，精致的脸蛋此刻血色全无，显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虽然林安强撑着保持镇定，但李天泽还是发现她修长的双腿此时有些不听使唤。

    “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李天泽低声说。

    乍然听见声音，林安被吓了一个激灵，看到李天泽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她的脸不由一红——看来被他发现了。好在光线昏暗，否则得多尴尬啊。林安感激地冲李天泽点了点头。李天泽看见林安笑了，那笑容仿佛是黑暗里的光。他觉得心里的恐惧被驱散了不少，昂首挺胸，步伐也有力起来。

    “天泽，这里不是演兵场，用不着踢正步。”弗兰克说。

    李天泽挠了挠头：“对不起，院长，我第一次来这里，有些激动。”

    “不愧是部队出身，胆子确实大。”弗兰克声音低沉冰冷，“不过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定要保持安静。”

    “明白了。”李天泽低声应是。

    李天泽发现，甬道两侧是一扇又一扇的铁门，这些铁门没有窗户，只在下方开了个小槽，应该是平日递送餐食的地方。哪怕这样一个小槽也被封死了，得用钥匙才能从外侧打开。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才会被如此对待。

    大概走了五分钟，三人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与其它铁门不同，这扇门在绿色灯光的照耀下泛出漂亮自然的暗红光泽，像是冷却下来的岩浆。

    诺顿钢！

    李天泽认出了这种材料。没错，就是诺顿钢，这种金属极为珍贵，除了在‘开荒者’号上大面积应用外，生活中并不常见，这样一扇由诺顿钢打造的门价值难以估量。

    弗兰克站在门口，急促的呼吸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无比清晰。李天泽和林安对视了一眼，他们察觉到弗兰克现在很紧张，但又不知道这种紧张的情绪从何而来。二人安静的站在弗兰克身后，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天泽。”

    “在。”听见呼唤，李天泽应了一声。

    弗兰克重重呼出一口气，说道：“把你的枪拿出来吧，把保险打开。”

    李天泽没有问原因，他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按照弗兰克的命令，双手握枪，戒备地盯着那扇门。

    弗兰克拿出三把钥匙，依次插入钥匙孔。随着钥匙扭动，齿轮旋转的声音响起，这扇无比坚固的门缓缓打开，一股难闻的气味冲了出来，把林安熏得一阵干呕。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李天泽一只手从腰后摸出一只手电递给弗兰克。弗兰克接过，打开手电，明亮的光柱射向房间，三人的不适感减退了很多。

    李天泽总算看清门后的情况了。这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狭小的房间，床和马桶几乎挨在一起，床单已经发霉，和下水道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上头。床上坐着一个人，头发和胡子非常浓密，看上去像是历史书上的猿人，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他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像尸体一样。

    突然出现的强光让那人十分不适，他偏过头去，愤怒地吼道：“弗兰克，快把这该死的光挪开！”

    弗兰克把手电偏了几分，既保证能看清房间内的情况，又避开了那个人。弗兰克指了指房间，对着林安说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林安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一点，往前走了几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林安，罗伯特教授是我的老师。请问您是柴德教授么？”

    听到熟悉的名字，柴德的头微微一偏：“罗伯特？老熟人了。小姑娘，你是他学生？凑近些，对，凑近些，我看看你。”

    林安壮着胆子往前又走了两步，站在柴德床前。柴德像打量艺术品一样打量着她：“不错，不错，我一直觉得华夏女人是最美的。仅仅是学生么？是不是情人？”

    “柴德，注意你的言辞！”弗兰克高声提醒道。

    柴德没有理会弗兰克，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嗯！香！真香！抱歉小姑娘，你得试着理解一下，你也看到了，我一直被关在这里，太久没见过女人了。我记得上次罗伯特来看我是向我讨教诺顿钢的制造工艺，不知道过去几年了？”

    “十......十年了......”

    “喔，十年了啊。”柴德猛地起身，撞向林安的腹部。林安没有防备，重重地摔在地上的污秽里，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话来。李天泽快速冲上前，拿着手枪握把用力给柴德的头来了一下。遭受重击，柴德歪倒在床上，李天泽右脚踩在柴德身上，左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床上，手枪顶着柴德的脑袋，喝道：“老实点！再伤人我毙了你！”

    “哈哈哈，十年啊，‘开荒者’航行一定不顺利吧？否则你们怎么会想起我！”柴德不断挣扎，却被李天泽死死地钳住，他嘶吼着，像是受伤的野兽，“我就知道，罗伯特那个伪君子！还有你，弗兰克，你也是一样！十年了，我在这里被关了十年啊！”

    弗兰克检查了一下林安的伤势，确认无碍后对李天泽说道：“天泽，放开他吧，他走不出去的。”

    李天泽依言松开手，制住柴德时他就发现了，这家伙的手脚都被铁链锁着，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这小小的十平米内。

    得到解脱，柴德缩到墙角，警惕地注视着李天泽。李天泽的重击让柴德受伤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感受到疼痛，柴德用手摸了摸伤口，随后贪婪地舔舐着手上的鲜血：“你，你很不错，教训的很好。放心，我可以满足你们的任何要求，只求别伤害到我，先生。”

    李天泽皱了皱眉头，退到林安身边。林安已被弗兰克扶起，脸色白得吓人。李天泽关切道：“要不先退出去吧？下次你休息好再来。”

    林安固执地摇了摇头，向柴德走过去。柴德的身体不由又往后缩了缩：“对不起，小姑娘，刚才我不是有意的，请别伤害我。”

    林安取出照片递了过去：“您猜得不错，‘开荒者’号一周前失联了，这是它传回的最后一张照片。我们一直搞不懂这张照片的含义，想得到您的帮助。”

    柴德小心接过照片，确认林安没有进一步报复后，拿着照片端详起来。借着手电的光线，李天泽注意到，柴德的表情先是迷茫，然后震惊，最后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林安欣喜道。

    “小姑娘，别急着问。你把失联的经过仔细和我说一下。”

    林安把那天指挥所和舰长周通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柴德一边听一边点头，之前的疯癫完全消失了，这么看上去，他真的是一个出色的专家。静静听林安说完，柴德问：“现在你们对宇宙的最远观测距离是多少？”

    “198亿光年。”

    “好，我需要开荒者消失前位置的所有照片。”

    林安拿出一叠照片递了过去：“已经准备好了。”

    柴德满意道：“不错，很不错的小姑娘，准备得很周全。”说完，全神贯注地研究每一张照片。三人安静的站在一旁，生怕打扰到他。

    此刻柴德专注的样子简直和方才判若两人。李天泽想起一周前，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被告知：“纳什疯人院不是普通的疯人院，那里的病人都是绝无仅有的天才。”这么看来，此言倒是不虚。

    一个小时过去，柴德再次抬起头，问道：“小姑娘，你们是怎么看待这些照片的？”

    林安说：“经过研究，我们认为照片拍摄的应该是距地球205亿光年处的未知宇宙，仅从照片上看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一致认为照片上的字母应该是‘开荒者’失踪的关键，但却不明白这个字母代表着什么。”

    “哈哈哈哈！”柴德狂笑起来，“所谓的指挥所里养了一群猪么？这就是你们一个星期的研究成果？”

    “你仔细看看这些照片！”

    “这哪里是什么超出观测距离的未知宇宙，照片上的，明明只是已知宇宙的投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