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还是你去一趟，请老巫医出山，这事恐怕除了她，别人都没办法。”

    五长老皱眉，那个半山的洞穴，一般人都不想涉足，阴暗诡异。只有老巫医和她的随从住在里面，当然还有老巫医的爱宠，各种毒虫。

    不过族长宇文仲农既然发了话，他也只能点了点头，起身准备去请那个性格怪异的老婆子。

    抬头正好看到宇文拓，不由又停下脚步，转身说，“那些外乡人一来，少宇文仲农就中了毒，我还是那个意思，他们嫌疑很大，阿拓不能再去接待他们，风险太大。”宇文拓是他的亲侄子，可不能涉险。

    宇文仲农按下心中的烦闷，“行了，我自有分寸。”

    五长老还想说什么，看了看大长老，一甩袖子出了正厅。朝宇文拓招了招手，“过来！”

    “舅舅，出了什么事？”宇文拓快步走过来，低声问。

    “跟我走，路上说。”说罢，拉着宇文拓的手就向外走。

    侍卫长一脸诧异，宇文仲农吩咐了速速把三公子召回，不许之乱走。不过五长老如此，他也不敢拦着。再说宇文仲农在厅里也能看见五长老的动作，既然族长没发话，那是默许了吧。想罢，继续不远不近的站着，一面注意着厅里的动静，一面监视着院里的众人。

    大厅里只剩下了宇文仲农和大长老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大长老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道，“哎，仲农，这事你怎么看？”

    宇文仲农抬头仔细端详对方的神情，平日里大长老总是称呼他族长，今日却改了称谓，宇文敬中毒令其有些方寸大乱。遂也顺着他的话，“大哥的，你？”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大长老朝前探了探身子。

    “都四十多年了……”

    是啊，除了眼睛，五官封闭，不能言不能听不能动，拔开眼睑，中有一线，这么明显，难道还有别的可能么？

    贞观五年，父亲派老巫医带他们兄弟及心腹去岐州办一件事。当时岐州热闹非凡，因为得太宗恩准，法门寺首开地宫，请出指骨舍利，供民众瞻仰。护国真身宝塔下日夜汇聚数千百姓，不过刺史张亮派重兵层层守卫，倒也不怕出事。

    不过，这样的森严保护，也是挡不住老巫医这样的旁门左道的。关闭地宫前夜，他们就潜入了法门寺，老巫医在塔附近的一个禅房里呆了半晌，等叫他们进去时，老和尚已经口不能言的瘫倒在蒲团上。

    老巫医指挥他们把老和尚摆成莲花坐式。当时老和尚双眼睁着，任凭他们摆布，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宇文仲农当年还是个小伙子，心中怪异，便低声问出了口。

    老巫医桀桀而笑，“这是中了眼蛊，送他圆寂。”沙哑的嗓音在禅房里令人不寒而栗。

    当夜他们就离开了岐州，只留了两个心腹善后。回去的路上才知这老和尚论辈分，还是住持的师叔，专职守护佛骨。

    老巫医使手段调包了佛骨，不过料是瞒不过此位师叔，然事情隐秘，不能被人觉察，便就下了眼蛊。

    等心腹和他们汇合，果然事情如老巫医所料，守塔僧人的神奇情形，世所罕见，似顿悟似圆寂，住持第二日即命人把禅房围了起来，不得打扰这位师叔清修。此事更是在百姓里引起了轰动，虽然地宫关闭，过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

    “三十年一开，开则岁谷稔而兵戈息”，此话在百姓中广为流传。

    显庆五年，圣上更是把佛骨迎进了皇宫，供奉到龙朔二年才归还法门寺。

    只是谁也不知道法门寺里的佛骨已经远在上一次开启时，便被带回了宇文家的祖地。

    “当年的知情人，也就你，我，还有老巫医。其他一起去岐州的那些人都是不知道任务内容的。”

    “那是法门寺的人知晓了？他们来了？”

    “不像，当年这事没暴露，过了几十年更不会有人察觉，佛骨常年在地宫中，除了那名守卫高僧，旁人不能擅自进入地宫，更见不到佛骨，哪里能分辨真假。”

    “不过老巫医说过，那蛊非常难得，还是祖师传下来的。她师父穷尽一生想要复制都没成功。如果不是为了佛骨，她也不想贡献出来。”

    “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些外乡人来了，就出了这事，现在就不是和他们合作的好时机！”

    “如果不是长安逼的紧，你以为我想和外人合作么？”宇文仲农的声音透着疲乏，他似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背脊一倾，“机谷外的事你去了了，我马上把那些外乡人赶走！”

    大长老哼哼了两声，却也反驳不了，气恨恨的站了起来，“我去看看阿敬。”蹬蹬蹬的出了大厅，院中的随从也跟着他呼啦啦的走了。

    看着大长老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宇文仲农向后靠在太师椅上，闭了眼，脸上的焦虑神色瞬间消失，右手点着扶手，开始捋这两天的事。

    莫不是顾少下的手？

    一直以来，他确实是默许宇文拓透露了不少信息给对方，包括大长老他们反对的事。

    攘外必先安内，不过也未必不能同时进行。他是存了借刀杀人的意。

    顾少他们怕合作横生枝节，这就开始铲除异己了？不过怎么对他大儿子动手，而不是对大长老？

    一是下手容易，二是准备扶持宇文拓？

    族里应该没人会搞这事，宇文敬是他的亲子，大长老又视其为亲子，有他和大长老两个靠山，普通人也不敢动这个少族长。

    外面的人，除了顾少这些连大唐军队都不怕的势力，普通势力连祖地都摸不进来，更不要说是对宇文敬下毒了。

    大长老？应该不会，他一直把那小子当亲儿子看待，这几十年难道一直在作戏？况且下毒，对他也无甚好处。

    宇文仲农摇摇头，把大长老的嫌疑排除。

    联合做戏？也不像，这个古板的大儿子，他还是了解的，没那么狠。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且看对方想干什么吧。

    当年老巫医说过世间应无人能解眼蛊，她能不能却没说。

    宇文仲农皱起眉，这在要联合取宝的时候出这事，确实麻烦。连五长老这样本支持合作的，现在也对顾少他们起了敌意。长老会里那些本就持观望态度的，可就更难说了。

    罢了，先稳住顾少他们，反正也不急这一两天。想罢他扬声把侍卫长叫了进来，“你去隔壁一趟，就说族里有点急事，我让阿拓去处理，不能再去招待他们。你让副侍卫长去隔壁招待着，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让他找你商量，务必把人伺候好了。”

    顿了顿，又嘱咐，“阿敬的事，务必让宅子里的人嘴巴闭紧了，我不想听到什么闲言闲语。”

    “是！”侍卫长点头应下。

    吩咐完，宇文仲农才发现饥肠辘辘，自清晨发现中毒之事，忙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老巫医还没到，左右他现在去阿敬那里也是无用，还是先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