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汾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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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楚国 3

    听子推说此地突然爆发瘟疫,大家不由得紧张起来,贾陀摸着脑门说道:“哎呀!难怪我觉得不舒服呢!”

    “嗯,我也有点头蒙!”“我也有点!”其他人也说。

    “莫急!”子推赶忙将随身包裹打开,从中取出小药壶,给每人分发一粒药丸服下,并说道:“早听说楚国气候温热潮湿,易发瘟疫,所以我提前准备了排毒药丸,就是不知,对此次疫情顶不顶用。”

    “我猜子推的药理是益气固表、清热解毒吧?”赵衰问。

    子推点头:“嗯,正气内存,邪不可干。正是此理!”

    狐偃:“还好我们症状轻微,再吃上子推的药应该无虞了。”

    “真可怕!”贾陀说道,“这家伙无影无形的,突然之间就能致人毙命!不知这瘟疫从何而来啊?”

    狐偃:“昨日那乌鹊云,我就觉得不同寻常、甚是诡异!”

    “是啊!在此处盘旋了好一阵子呢!”

    “子推,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动?”重耳问。

    “最好原地不动!瘟疫爆发后传播极快,看门外情况,此地已有不少人感染。我们症状轻微,可能与熏了一夜艾草有关,现在服下药丸,暂时应该没事,但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付药来煎饮。这样吧,大家在室内呆着别动,我去找鄙宰把药方告之扩散,然后尽快配齐下一顿的药来煎服。”

    “不行!子推,你一个人出去万一感染了呢?”重耳不同意。

    “我看这样吧,”狐偃说,“子推出去找药,剩下的人分头去找鄙宰。公子和瑄儿在室内待着别动。”

    “不用,让瑄儿在居室待着就行,”重耳说道,“我和大家一起行动,我们把子推的药方记住,赶快向村民广而告之要紧!”

    “不!”瑄儿说道,“与其在屋内呆着干着急,还不如出去做点什么,我认得草药,我去再找些艾草继续熏屋子。”

    “好吧,事不宜迟,大家出去时要用布遮挡口鼻。切记不要靠近死者!”大家依子推嘱咐即刻分头行动。

    没想到一夜之间,村子里遍地死者枕藉,到处传来哀嚎痛哭之声,整个村落笼罩在一片死亡阴影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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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国地方上爆发疫情的消息很快传至郢都,楚王深知其害,心焦如焚,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寡人得到急报,疫情已经在迅速向郢都扩散,各位爱卿有何良策?”

    令尹子文说道:“大王,微臣以为,须派得力之人亲往疫区,尽快阻断疫情扩散蔓延之势,否则因疫致死者会越来越多,黎民百姓损失、国家损失更将难以估量!”

    楚王思忖片刻,问道:“商臣,你……怎么样,可愿亲赴疫区抗击灾情?”

    商臣愣了愣,面露悲戚道:“儿臣愿意为父王分忧,只是……儿臣一旦被传染,往后就不能在父王跟前尽孝了!”

    楚王一听商臣推脱,很不高兴,正要斥责,只听成得臣说道:“大王,商臣公子从未抗击过疫情,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微臣以为,应派这方面经验丰富者去坐镇指挥,方是万全之策啊!”

    “那,成爱卿你去如何?”楚王问他。

    成得臣想让楚王派令尹子文去,便推辞道:“大王,疫情当前,微臣自然义不容辞,但如若地方抗击不力,瘟疫将很快传至郢都,保护郢都不被传染,微臣以为更加重要,微臣愿意留在郢都保护大王。这次不如派有经验者前往抗疫更为稳妥!”

    楚王说道:“子文倒是有经验,可子文年事已高……”

    “大王,”子文说道,“子文愿拼老命为大王分忧,愿为楚国黎民百姓解难!”

    “太好了!那就辛苦爱卿了!子文出马,寡人便可高枕无忧!商臣!”

    “儿臣在!”

    “你和子文同去!”

    “这……”

    “怎么?你不是早有为寡人分忧之心吗?难道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是,儿臣遵命。”商臣无奈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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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耳以前只是听说过瘟疫这种传染病,岂料自己在楚国会亲自遭遇、身陷疫区。看着天空股股浓烟四起,飘着刺鼻的味道,他知道,那是村里人在用焚烧的方法处理病尸;听着远处呜哩哇啦鬼哭狼嚎般的歌声,他知道那是巫师在唱跳驱邪;最让他揪心的是那些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哭声,他知道,那是可怜无助的黎民百姓在肆虐横行的瘟疫面前做最后挣扎时的哀嚎。一度的紧张甚至恐慌后,他逐渐镇定下来,因为他深知,此时此地,恐惧毫无用处,反而会影响饮食睡眠,破坏体内正气。子推说:正气内存,邪不可干。保持冷静从容的心态也是抵御病邪不可或缺的保障。于是他和大家一起在客栈里安心隔离,并熬制清肺排毒汤来服用预防。

    药材是子推和瑄儿每日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出去寻回的,喝了几日,九人无一人感染,客栈老板的病情也逐渐好转。子推心里有了底,便借用店内大锅大量熬制清肺排毒汤,无偿分给村民们服用,村民无不感恩戴德。很快消息传开,连当地鄙宰也过来讨要子推的药方。尽管如此,可怕的瘟疫也至少夺去村内半数乡民的生命。

    一日,邻村一伙儿村民突然手持棍棒、火把将重耳落脚的客栈团团围住,扬言要驱瘟灭邪。

    客栈老板已痊愈,见状冲出去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村民说道:“我们要焚烧客栈!”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烧我客栈?”

    “因为你的客栈容留外地人,有人说,这瘟疫就是他们带进来的!烧死他们,瘟疫就没了!”

    “鬼说!他们要是携带疫症,不是早就病死了吗?可他们每个人都好好的呀!”老板反问。

    “他们是妖孽,自然不会死,但能传染给我们!”

    “你们从哪儿听的这些谣言?实话告你们吧,他们不但不是携带疫症的妖孽,还是救治村民的大善人、大英雄!我们村里虽然死了很多人,但多亏他们的药剂,让死亡人数大大减少,我的命就是他们救下的!”

    那些人听了,半信半疑:“真的吗?他们的药剂果真顶用?药方在哪里?快快告我们吧,我们村里的人都快死光了!”

    “我让他们把药方抄给你。”老板说道。

    子推给了药方,嘱咐道:“瘟疫爆发,不宜群聚,你们快快散了吧!回去后各自居家隔离,不要互相走动,坚持服药,疫症便会被防治。”

    “可是我们村子的好多人远走他乡躲避瘟疫去了。”

    “万万不可!疫灾当前,最好相互保持距离,就地隔离医治。跑,不但会贻误治疗丧命,还会传染给更多的人。我给你们的是楚文药方,大家将药方广泛散播,越多的人知道越好,毕竟大家都好了,自个儿才会好,疫情才会最终被消除!”

    “好好好!谢了!刚才多有得罪!”那些人得了药方,忙忙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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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尹子文、商臣星夜赶到疫区时,疫情爆发已有一月有余。当地鄙宰禀道:“大人,我们这里疫情已得到有效控制。现在因疫致死者已经大大减少。听说邻近的村落也是这样。”

    “哦!”子文颇为意外:“平时爆发疫情总得数月才被抑制,这次因何如此之快?”

    “是这样,多亏了从晋国来的几位神人提供神奇药方,他们毫无保留,无偿相送,才使得疫情很快得到有效控制。他们自称是晋国人。”

    “哦?晋国人!叫什么名字?”

    “这个嘛……大人如果想知道,小的这就去打听。”

    “好,去打听清楚。”

    子文当机立断,下令封锁各个村落,防止村民乱窜,将疫区阻断在有限范围,并按照疯传的晋国人的清肺排毒药方,为疫区灾民无偿提供药饮。

    一月之后,瘟疫势头渐呈强弩之末。又过半月,子文见疫灾彻底消除,便下命恢复交通、生产,自己回郢都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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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几番斟酌,重耳决定去拜谒楚王。

    行至郢都附近,在汉水边停下,大家纷纷用河水洗脸、整衣、正冠,准备随公子进城。

    贾陀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头上插满鲜花、身着粉色衣裳的姑娘正背对着他们在河边槌衣,背影很看上去十分优雅美丽,令人想入非非,不禁凑了过去,蹲下身假装撩水洗手。一边洗,一边扭头觑看姑娘侧颜。

    那姑娘感到有人看她,猛一回头,和贾陀四目相对……

    贾陀却大吃一惊,吓得拔腿就跑。那姑娘兴奋地瞪着斗鸡眼、抿着一口龅牙在他身后喊他:“嗨!君子莫跑!君子留步!我家有肥田十亩,瓦房十间,还有吃不完的腊鱼、腊肉、腊肠、腊肚、腊肘子……”

    魏犨、先轸爆笑不已,故意挡住贾陀问:“怎么啦?怎么回来了?多好的姑娘啊!”

    “我天!简直是惊世骇俗!把我的魂儿都吓没了!”贾陀答道。

    “那岂不与你天造地设?你不是专爱勾人魂魄的女子吗?”

    “对啊!肥田十亩!瓦房十间啊!多好的条件!”两人故意往回推他,吓得贾陀抱头鼠窜,众人则被逗得哈哈大笑……

    重耳此刻却显得忧心忡忡,十数年的挫折让他变得谨小慎微。“如果进郢都被拒,怎么办?”重耳问狐偃。

    狐偃看看他们仅剩的一辆马车,说道:“也只好将此车贿赂阍人了。”

    重耳:“即便进入郢都,那楚王并不屑于接见,我们又一无所有,到时候去哪里?”

    赵衰说道:“沿汉水北上可好?”

    “回翟国?”重耳问。

    狐偃摇摇头:“不知道。天无绝人之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重耳:“这可能还不算最糟的结果,听闻楚王乃当世枭雄,若求助不成,反遭杀身之祸也未可知。”

    魏犨:“死了那么多回,何方多……多这一回?!我不怕!”

    思虑半晌,重耳说道:“保险起见,你们先留在城外,我独自去拜谒楚王,若三日不闻我音讯,大家伙儿就此各奔前程、各谋出路吧。这样不会因为我一人连累大家性命。”

    大家听了,都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待重耳只身往郢都走,大家却都齐刷刷跟在他后面,没有一个要留在城外的意思。重耳忽然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先轸戏谑贾陀:“你真该跟那姑娘回家的,万一我们无处可去,好歹还可以去你家蹭吃腊鱼腊肉啊!”

    贾陀用臂肘捅先轸的腰部:“你咋不去?我还想见识见识郢都的美女佳人呢!”

    “你的魂回来啦?”

    “刚回来。”

    ……

    大家虽然装着心事,却像平常一样谈笑风生,重耳知道,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甘心情愿随他闯过一道又一道鬼门关,这让他既感动,又内疚,更忐忑,前方,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