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所见神像越来越少，越来越模糊，这并不是因为工匠偷懒，只是越向前，时代越久远，留下来的痕迹也就越来越少。这些痕迹不会被强行修补成新建般的样子，子城的所有旧式建筑都是这么一节又一节的留下一部分，所以如果你来到子城，即使你知道它的历史完全不可信，但你的所见所感是真实的，你会为这些岁月的痕迹而流泪，会在某一个瞬间真切的感知到那些曾活生生存在的灵魂，这就是子城的魅力。

    方远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可能是因为刚认识，我们的聊天内容大多是你多大啊、家住哪里、上什么学什么专业之类的查户口式问答，这种问答既可以让我们两个人快速的了解对方，也可以避免聊到一些不能聊的事时谜语人的尴尬，所以我还挺喜欢的。其实见到方远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跟我差不多大，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只比我大一岁。我想到吴生张嘉平和守义，明明都是和我相仿的年纪，但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常年的训练、四处的游历、脱口而出的知识典故，这让我觉得自己和他们比还像个小孩子般，我所谓的知识在这里真是一点都用不到。

    走过几个拐角后，一排排士兵取代了神像的位置，即便在灰尘的遮盖下他们的铠甲仍能反射出点点亮光，我们拿的手电亮度实在有限，如果能把两侧的灯柱台全点上，该是多么庄重肃穆的场景啊，从士兵身体的完整度来看它们应该也是晚宁时代修刻后放在这里的，守护着不远处的祭坛。虽然子城的书对晚宁上下的这几代评价都很不友好，但他们从未否认过这些君主对于子城传统的保护和传承，比如各种能放假的祭祀礼，基本都是从这几代才开始稳定项目并流传下来的。

    祭坛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圆盘，底部的花纹里是深红的血积，这些纹路的形状扭曲在一起，是一副画。但圆盘太大了，我每次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无法从整体想象到底画了些什么。方远对面前的一切表现的没什么兴趣，他只是叮嘱我千万别乱跑别乱动别乱看然后就拿着自己的笔记本说是定位去了。

    我漫无目的地顺着最粗的主线条走了一通后发现这圆盘底部还有着类似通道一样的空间，难不成是为了回收祭祀后的小动物尸体？当时的人们把各类牲畜甚至活人放在我现在站着的地方——整个圆盘的中央，在一片或是疯狂或是虔诚的诵读声中划开他们的血管，那些贪婪的眼神仿佛也注视着我，这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知道不应该以现在人的道德和观点去评判过去人们的思想和做法，但人们不是常说情感是共通的吗？喜怒哀乐不都是一样的吗？那么这些疯狂也仍然存在不是吗？只是它们也许带上了更为温和的面具，更深埋在黑暗的角落罢了。

    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扰了心境，这些想法对目前的我没有丝毫帮助。我再次看向这些缝隙，里面隐约能看到一些白骨，看形状也许是兔子？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一些稍大点的骨头，奇怪的是上面有一些很深很深的划痕，不像是自然裂开形成的。

    我还想细看时方远在身后拍了我一下，吓得我手电没拿住，直接从缝隙中掉了下去。我有些没好气的回过头，方远还在笑我怎么这么没有警惕性，连他的脚步都没有听到。

    “你走路都不出声的我怎么警惕呀？对了，你看这下面，”我拽着方远去捡我的手电，“里面有很多骨头。”

    手电滚在离我们稍远点的位置，我趴在地上努力向下勾去但无奈胳膊实在短的有点不争气，就在我想着要不先找工具的片刻间，我的手指碰到了一团东西，毛绒绒的又有点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