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撞了鬼了！老子粗人一个，没读过书，也不识字，更听不懂这些歌儿曲儿，偏就喜欢听这胡姬哼曲弹琴。”

    “就是太多你们这种瞎凑热闹的家伙，才让我们这些明白人都没的位置。”

    “管你什么人，还不是只能蹲在巷子外边等机会？”

    甄自在跟在沈卓玉身后，只是听了几耳朵嘈杂的议论声，便感觉到人们的急躁，被氛围感染，他都对这胡姬酒馆多了几分期待感。

    都说对牛弹琴是白费劲，这胡姬就太厉害了，能让不通音律的人都跟入魔了一样喜欢她的歌曲。

    嘈杂声渐小，两人绕到小巷侧面。

    对比巷子里的人肩膀挨着肩膀，脚尖抵着脚跟，连走路都像是挪动，巷子的侧边就宽松多了，人也不少，却不显得拥挤。

    这侧边也开了几家铺子，甄自在观察了一下，发现绝大部分都做的汤水营生。不难猜到，这些店面就如依附于胡姬酒馆热闹的菟丝子，只待酒馆的客人出来，招呼着喝上两碗醒酒汤，维持日常的生活倒也不难。

    除此之外，便是一家成衣铺和丹药坊。

    沈卓玉目不斜视，径直跨上旋木台阶，来到二楼的成衣铺。

    店面不大，装潢也十分老旧，里面的衣服样式不多，大多朴素简单。一个老太坐在角落里，正打着盹儿。

    乍一眼看去，谁能想得到这简陋的小店便是胡姬酒馆的另一个入口呢？沈卓玉连这儿的后门都能找着，也足见其本事了。甄自在不得不佩服，沈卓玉年纪轻轻，便把十方城大大小小的玩乐之所摸了个透。

    暗门便在一件大红嫁衣的后面。

    进了暗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背面是安静的成衣铺，只有一个老太太守着。正面则是轻歌慢诵，琵琶声疾。

    “甄小十，胡姬的客人很多，你最好不要指望她会亲自回答你的问题。”沈卓玉提前告诫道。他没急着打开眼前的门，因为他知道，一旦推开这扇门，他们便会出现在胡姬酒馆的二楼。

    从这个门出来的人，必然会和胡姬打照面。

    甄自在一听就知道，这花孔雀和胡姬关系不简单，只是现在出了点问题，害怕胡姬不给他面子，所以在提前甩锅呢。

    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当然是赶鸭子上架，让他支棱起来。

    “沈哥，不会吧，你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十方城里怎么可能有女人不给你面子？”甄自在直接给沈卓玉戴了顶高帽子。

    沈卓玉这人自恋又好面子，一般人只需要死命夸他，他就什么都敢应承下来。

    果然，沈卓玉犹豫了，“话是这么说，但是胡姬她……”

    甄自在惊讶道：“莫非，胡姬便是那个例外？是沈卓玉沈四公子都拿不下的人？好吧，我也能理解，一个生意做得这么红火，还有才艺的女子，肯定不是什么凡俗之辈。”

    “什么话！你现在立刻，马上想好要问胡姬的问题。”

    先扬后抑，沈卓玉立马上套了，斗志昂扬地撂下这句话，一把将门推开。

    “嗯？有意思，这扇门竟然开了。”

    “不知道这回走出来的是什么人物，上回可是白松城的城主呢。”

    “怎么是两个小家伙？”

    门一打开，立刻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众人眼中带着好奇，看到走出来的是两个十来岁的小家伙，好奇顿时化作了玩味。

    “各位叔叔伯伯好！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们。”

    不就是被盯着看吗，多大点事。甄自在脸上浮现出诚挚的笑容，目光坦率地和众人对视着，甚至主动拉着沈卓玉跟大家打起招呼来，声音不大。

    沈卓玉浑身僵硬，甄自在拉他不动，见他眼睛珠子都快嵌在美人身上了，暗道一声坏了。

    这地方名字是胡姬酒馆，看起来却更像是茶楼。

    二楼大约布了三十来张桌子，一百多张凳子，没有坐满，奇的是人在任何一个地方落座，都能轻易将下方的景色尽数收于眼底。

    红金色的高台上坐着个女子，抱一把琵琶，大约就是胡姬了。她穿一身雍容华贵的紫金棉袄，眉目微垂，从高处看显得柔顺乖觉，让人心生怜惜，动听清冽的声音从桃粉色的唇瓣间滑出，轻松自然地汇成了曲，十根手指纤长灵巧，瓷白如玉。

    和外面的喧闹声不同，里边是安静的，人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像是怕惊扰了胡姬的歌曲。

    这时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将他们领到一处包厢内，声音轻柔，略带嗔怪地看了眼沈卓玉：“沈四公子，您难得过来一次，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也好给你留个好位置。”

    沈卓玉终于回过神来，笑容和煦道：“柔姐姐，我今天是陪朋友过来的。他有事想问胡姨，不知道是否方便？”

    “怕是不好。”柔姐姐温柔而果断地回绝了，让沈卓玉和煦的笑容立刻多了几道裂纹。

    最近怎么做什么事情都很不顺利？甄自在内心反省，面上礼貌地冲女子拱了拱手，道：“柔姐姐好，我叫甄自在，想向胡姬姑娘打听一个人。”

    “甄自在……你就是昨天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小家伙？”柔姐姐吃了一惊，脸上的笑容不知怎的殷切起来，“都说无巧不成书，果真如此。我姐姐也有一个疑问，想向甄公子请教，还请小坐片刻，吃些茶水点心，我这就去告知姐姐。”

    柔姐姐行事作风倒是和她的相貌声音不同，当即叫人上了一壶茶，三盘点心，而后便出去了，显然是去找胡姬了，徒留两个少年人大眼瞪小眼。

    “有问题要问我？我连课都没上过两次，能解答什么疑问？沈卓玉，胡姬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甄自在百思不得其解。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胡姨怎么可能有问题需要向你请教？”沈卓玉翻了个白眼，过了一开始的坎，他现在已经不慌了，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拿了块茶点就往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