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壶小巧，倒出的茶水格外清澈，如晶似玉，香气亦浓。茶点精致，分别做成圆球、方块、荷花的形状，有些带着甜腻的味道，有些则透着股奶香。

    “果然，这根本不是酒馆，而是茶楼吧。”

    在等待的过程中，甄自在喝了茶，吃了两块茶点，算是垫了下肚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茶香清冽，入口微苦，转而回甘，独特的韵味久久不散；糕点细腻，不甜不腻，不干不噎。这个味道就算是和号称十方城第一酒楼的观雪楼的吃食相较，也是不遑多让的。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胡姬酒馆让人流连忘返的，可不仅仅是美人，还有美酒佳肴。我听说胡姨这里的厨娘，以前是在某个皇子的府邸当差，自然不一般。”沈卓玉有些骄傲地说道。

    甄自在看着手中的茶点：“那柔姐姐为什么只是请我们喝茶吃点心？投你所好？你也不喜欢吃这些啊。”

    沈卓玉眉毛一耷拉，有点无奈：“胡姨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吧。”

    果然有问题！甄自在还想追问，突然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琵琶声音停下了，气氛也变得热闹起来。

    “沈四公子说笑了，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一道熟悉好听的声音传来，房门打开，便见胡姬面带嘲讽地走了进来。

    和在外面见到胡姬的感觉不同，正面相见，甄自在从胡姬身上看到的，是美丽、优雅、矜贵，她的五官并不柔和，偏向精明锐利。

    沈卓玉立刻站起来，讪讪道：“胡姨，好久不见。”

    “你本来也没想来。行了，现在见也见过了，你走吧。”胡姬坐下，冲甄自在点点头，看向沈卓玉时神色倏地冷淡下来，直接下了逐客令。

    沈卓玉没想到当着甄自在的面，胡姨也这么不给面子，脸色难看起来，忍着憋屈道：“胡姨，我……”

    胡姬打断他，脸上浮现出几分怒意和不耐，道：“今天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掰扯那件事。锦柔，立刻请沈四公子出去！”

    “沈四公子，请吧。”胡锦柔朝沈卓玉做了个请的动作，却见沈卓玉倔强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无奈之下，她只好走过去，拽住沈卓玉的衣服，小声劝道，“好公子，您改日再来，容姐姐一些时间冷静下来，好吗？”

    甄自在有点尴尬，怎么说他也是沈卓玉带来的人，而且也熟悉沈卓玉的性格，知道这么掉面子下不来台的事情沈卓玉是断断不会轻易接受的。

    但是他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劝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劝。

    “胡姬姑娘，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要不是沈卓玉，我都挤不进来，你就看在他帮你把我带来的份上，别赶他走了。”甄自在殷勤地给胡姬倒了杯茶，为沈卓玉求情道。

    就算只是借花献佛，但是人都喜欢知情识趣的人，胡姬的面色稍缓，没有再紧抓着沈卓玉不放。

    因为刚刚那一出，气氛有些僵硬起来，沈卓玉沉默不语，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心情不佳。

    胡姬只当没他这个人，悠悠啜了口茶，目光落在甄自在身上，笑道：“昨天才听说了甄家小公子和周家小公子的对赌，今天便见上面了，也是缘分。你既然是那小子的朋友，就跟着他叫我一声胡姨就好，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

    以女子的身份经营这么一家酒馆，胡姬很会说话，一点没有面对沈卓玉时的果断，变得十分客气。

    甄自在把木桩子似的沈卓玉按着坐下，闻言惊讶道：“可我看着，总觉得你才二十出头，喊一声姐姐……”

    话没说完，甄自在突然被人踹了一脚，他顿了顿，看到沈卓玉一脸不满的表情。

    干嘛？我喊她姨，你要喊她姐姐，这么说我还得喊你一声叔叔了？沈卓玉本就气得发堵，听到甄自在的漂亮话更是心里一梗，恨不得用眼神给甄自在的嘴巴缝起来。

    想他沈卓玉潇洒恣意，纵横情场，生平难得乐于助人一次，竟落到如此骑虎难下的境地。

    真是可悲，可叹！

    胡姬接过话头，淡淡道：“客套话就说到这吧，小家伙。你要问我什么？”

    “我想知道，你知不知道，在胡姬酒馆的常客中，有一位武道大师？”甄自在开门见山道。

    “哦？还有这种传闻吗？”胡姬敛眉，似在回忆和思考，半晌，她无奈道，“来的时候，你也该看到我酒馆的情况了。坦白说，我这里八成都是回头客，五成都是常客，什么样的人都有。我一个普通柔弱的小女子，哪里分辨得出谁是武道大师？”

    “这人剑不离身，常点二两牦牛肉，三斤梨花吟。”甄自在将谢藏锋提到的细节指出。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知道了，是有这么个人，可他看起来也就是个寻常人。小家伙你从哪儿听说，他是个武道大师的？”胡姬美目流转，笑吟吟的样子格外动人，宛如勾魂摄魄的妖精。

    甄自在刚打算报出谢家之名，又被沈卓玉踢了一脚，这回力道不重，相比生气和泄愤，更像是提醒。

    “我也是听别人乱说的，来这里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个人！胡姨，他今天也来了吗？”甄自在当然相信沈卓玉的判断，将谢藏锋的名字隐瞒下去。

    “来了。我可以命人把他请过来，前提是，小家伙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其实我有两个疑问，为了公平，还是不让你为难了。”胡姬没有深究甄自在消息来源，轻轻放过了，转而提起自己的目的。

    “请问。”

    “当初，周盼男得到一块神启石，完成了从野鸡到凤凰的蜕变。我的问题是，她的神启石，是从何处得来？”胡姬凝视甄自在，一点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

    又是周盼男。甄自在心中叹了口气，最近提到这个名字的次数，似乎有点太多了，搞得他都有点想念盼男了。

    一个姑娘家在外闯荡，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外面的生活，过得好不好。

    胡姬的疑问，甄自在也确实知道答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块神启石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