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不是武道上的新手，都应该十分了解，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而甄自在早先的攻击，无疑就犯了这样一个错误。谢藏锋早就告诉过他，周全一身蛮力，刚猛无铸，而他竟然用以轻盈迅捷著称的剑法与其硬碰硬。

    能不吃亏吗？

    明了这个道理，想要取得战斗中的优势，便不难了。关键在于甄自在能将自己的想法贯彻到何种程度。

    一边是练习了三两日的大雨剑法，另一边可是练了数年的乱舞狂刀，其中的难度和差距可想而知。

    但如果不尝试，就全无获胜的可能！霍依的命运，而今也系于他的剑尖之上。

    “周全，欺辱别人的后果，你也是知道的。怎么就记不住教训？”甄自在活动了一下手指，以便适应伤口传来的疼痛感，轻描淡写地道了句。

    周全转头，像是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一样，眼神阴沉得可怕。对于那件事，他自己提及尚且还好，权当起一个知耻而后勇的作用，旁人提起，却无异于揭他逆鳞，把他扔回那尊严尽丧、宛如猪犬的一天。

    “甄自在，你在找死吗？”周全让手下人先离开，自己折返回来，瞥了一眼四周的人，不得不压下心中暴涨的愤怒和杀意，冷声道，“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今天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那你就来试试吧。”手指从剑身上的豁口处掠过，甄自在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前所未有的专注，身形舒展，轻盈如燕，瞬息之间出现在周全眼前。

    大雨剑法第一式，初降！

    “叮叮叮”

    同样是刀剑相击的声响，不同的是这一回的声音清脆而密集。

    每一回的碰撞都如蜻蜓点水，触之即收，力道相较之前显得绵软而无力。

    甄自在竭力控制着攻击的力道，每一剑点出都只用三分力，这种程度的攻击让他极为灵活，进可突然爆发，退可瞬间抽身，不至于面对周全那霸道的力量。

    能做到这样收放自如，是依托于前几日的晨训。但是训练的时间太短，甄自在还无法将每一回的攻击都控制在同一个力度，大约每出五剑，便会有一剑的力道出现偏差。

    但是这种偏差对周全来说，反而更加难以盯防。因为他无法捕捉到甄自在的密集如雨点的攻击中，哪一击是佯攻，哪一击是绝杀。

    这是甄自在第一次使出大雨剑法中的三式连招，而非只是重复最基础简单的剑招。

    前面他尝试过很多次，却都不得要领，通过刚才和周全的碰撞，才想明白了初降这一式的要义。

    简单来说，这一式就像暴雨之前，初降的淅沥小雨，从毫无威胁的雨丝一点点化作硕大的雨滴。因为其中的变化是毫无规律可循的，所以初次使用时往往能发挥奇效。

    周全被这种灵活的进攻搞得有些头疼，他的攻击路数本就不擅长应对，数度转守为攻，可惜都未有建树，反而露出破绽，被突如其来的一剑洞穿左肩。

    鲜血瞬间迸发出来，溅到周全的脸上，剧痛和鲜血让他的表情扭曲起来，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啊！！”

    一击得手，甄自在长出口气，刚打算乘胜追击，便看到周全左手松刀，一把抓住剑身，不顾掌心喷涌的鲜血，右手挥刀，百斤阔刀加上周全霸道的力量瞬间爆发。

    甄自在第一时间松开剑柄，想要避开周全以伤换伤的打法，却还是被刀锋划到，整个人横飞出去，撞到霍家香门前的柱子上。

    “噗——”甄自在张口吐出一口血，胸前的刀伤足有十厘米，幸好他躲避及时，伤口不深，不曾伤到内脏和骨头，只是火辣辣的疼。后背撞击在柱子上，仿佛内脏都移了位，剧烈的钝痛让他眉头紧皱。

    这就是，实战经验带来的硬差距啊。

    而且，所有人都低估了周全，这个看似嚣张跋扈，以欺辱旁人为乐的纨绔子弟，在战斗上却有远超常人的魄力。

    他能咬牙吃住肩膀被洞穿的痛苦，在瞬间想到以伤换伤的打法，并付诸实践，足以证明他经历过多少战斗。甄自在抹去唇角的鲜血，咬牙忍住身体各处传来的烧灼感，看向周全的目光首次多了一抹欣赏。

    更震惊的却是周全，他感到一股难言的耻辱和愤怒。一个前几日连进攻都还不会的武道新人，现在却能逼迫他用拼命的打法取胜。

    或者，连取胜都还没能做到。以伤换伤，两人都很狼狈，却不至于完全丧失战力。

    那他这两年咬着牙，忍着恨，勤修苦练是为了什么？

    从周全受伤到甄自在倒飞出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谁也没想到，看起来奈何不了对方的两人，突然就变成了两败俱伤的结果。

    “甄大哥！”

    霍依眼中流出两行清泪，迈动脚步，想要跑过去扶住甄自在，却被甄自在的眼神钉在了原地。少年染血的唇角露出一抹执拗的笑容，让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的无力。

    为什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连她的叔伯和父亲，都不会为了她而出头，而甄大哥这个从小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小少爷，却肯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

    “哎哟，我的少爷欸！”万伯更是一拍大腿，招呼周围的甄家人拦住两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周少爷和十少爷分开，就这么看着他们打下去吗？”

    甄自在抬手，示意众人止步，他又看向周全，纵然身上染满了血，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周全，我承认，我一直以来小看了你。但是你我的恩怨，从来和其他人无关，我不会同意你把小依当成报复我的工具。”

    “了结你我恩怨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我们一起等待对赌的结果。要么就在这里，分生死！”

    总是带着笑容，仿佛柔和得没有脾气的少年，却在今天，展现出果断执拗的一面。

    分生死吗？周全拔出肩膀上的剑，脸庞因为剧痛而抖了抖，他眼珠轻轻转动着，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在思考和衡量，万伯、霍依等人看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好啊。那我就等着一个月后，收仆娶妾一起进行。”真是昏了头了，他有什么必要在这里死嗑？周全冷漠地笑了笑，到底没说出分生死的话，关于那个对赌，家族早就派人做好了准备，他只需要等待结果就是。

    何必冒着风险，急于一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