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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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雾里截杀

    送完田氏商行,木秀林朝铁匠铺里喊了几声铁大爷,铺子里没人回应。

    老铁匠不在,他只好继续等待,又载了几支商队,才准备回去。

    路过朋来客栈时,木秀林正好撞见和同光带着三个人骑着快马,向小镇外冲了出去,惊得大街上的商贩行人一阵怒骂。

    他慢悠悠朝香樟树下走去,老黄狗仍然蜷缩在门前,听得少年的脚步声,连尾巴也不想摇一下。以前青竹先生在的时候,学塾里的顽童总喜欢追着它的尾巴嬉戏,如今,它却老得连浅浅的脚步都跟不太上了。

    少年推开房门,景物依旧。

    他转到书房,挨着扫了一眼书架,再一次确认这里面的书都看过了,然后又回到大堂。看着三味书屋几个字,他突然想起了昨天蓝玉模仿先生的样子,心中一笑,于是也想尝试一番。

    来到讲台,拿起戒尺,却发现戒尺下面藏了一张折成竖条形的小纸条。

    他又将戒尺放回原位,认真观察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不移动戒尺绝,这张纸条对不会被发现。

    木秀林犹豫了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拿起纸条展开后,里面只写了一句话。

    “哈哈,被吓了一大跳吧!”

    他笑了笑,然后将纸条折好,放回原位,又将戒尺压在了上面,一点也看不出曾被人移动的痕迹。

    小镇通往木府的道路,由于每年只有小半年的时间有商人来往,而且小镇偏远,沿途也没有什么村寨,所以宽的地方只有丈许,窄的地方却不过五六尺,刚好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这让那些走惯了驰道的富商大为不满,但也没法子,普雨茶只长在小镇那山旮旯里,能够通马车还是由彩云郡直接拨款扩宽的。

    木府那些部落头领出身的官员,是断然不会将银子浪费在这修路上面,有那功夫还不如捯饬捯饬自己的院子,铺上几张从西域来的精美地毯才是撑门面的。

    山间多雾,隐隐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然后便是四匹快马从远处冲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吴钩,只见他脸色阴沉,双牙紧咬,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大马吃痛,顿时又跑得快了些。

    第二匹骏马上的是和同光,他也是一脸焦急。

    后面紧跟着的,除了和璧,还有一个猎户打扮的中年汉子,脸上有一道血痕,身上背着一张弯弓。

    突然,浓雾里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声,然后便是一声怒吼:

    “绊马索,小心!”

    虽然吴钩已经在第一时间发出了警示,但和同光由于跟得太近,马蹄还是撞上了前方早已布置好的陷阱,连人带马向前方摔去。

    和璧与那名猎户打扮的中年人也在千钧一发之际,勒住了奔马。

    又是一阵激烈的马嘶声,和璧二人赶紧翻身下地,往前方跑去。

    和同光半个身子被压在马下,好在他出身行伍,听到绊马索的一瞬间便双手护住了头上紧要部位。

    此时,他看起来虽然头破血流,却还无比清醒。

    他低喝一声:

    “和衷,靠着山壁走,先去看吴钩怎么样了。”

    “璧儿,拉我出来!”

    未等那叫和衷的中年汉子前去看吴钩的情况,前后两侧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便是兵器碰撞、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和衷取下背上的弓箭,冒着腰往前方摸去。

    雾太浓,吴钩的马跑得太快,也不知道两根绊马索离了多远。

    “别射箭,是我!”

    听得是吴钩的声音,和衷将箭头指地,却仍然不敢大意,拉满弓弦的手指一动不动,生怕敌人劫持着吴钩进行偷袭。

    直到那身影走近了,他才将弓弦缓缓松开。

    吴钩一手抓着一把刀,瘸着腿来到和同光身边。

    “前面估计来了四五个人,被我砍了两个,暂时退去了。你们这边怎样?”

    和璧已经将和同光从半死的马身下拉了出来,靠在石壁上,右腿弯曲着,看样子骨折比较严重。

    和同光强忍着剧痛,说道:

    “听脚步声,后面估计也是五六个人,绝不会超过十个。他们暂时也没有过来,估计也是因为雾太大,怕损失太多人手。你脚怎么样,还能骑马吗?”

    吴钩见和同光没有性命之忧,心中大定:

    “一些小伤,问题不大。伯父,现在敌暗我明,是固守还是冲出去?”

    “不急,内忧外患,外患尚远,当先处理内忧才是。”

    和同光话音还未落,和璧的长剑却已经搭上了和衷的脖子。

    和同光压着嗓子,厉声问道:

    “和衷,你不该给我一个理由吗?”

    和衷持弓的手一松,箭支便掉在了地上,他满脸惊慌失措:

    “二伯,您说什么?什么理由?”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一大早你便前来报信,说吴剑杀人被关进了县衙大牢,然后又带着我们冒着大雾纵马狂奔,还有早早准备好的绊马索,你说,我们还能相信你吗?”

    和璧将剑轻轻一用力,和衷的脖子上便出现一道血痕。

    “我只要轻轻一拉,你就人头分家,还装傻充愣,不说实话?”

    “二伯,救命啊,我真的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啊!这几天您不在家,我闲得没事做,就偷偷跟着吴剑上山打猎。昨天上午运气好,进林子没多久就遇到一头花豹,吴剑箭法特别好,用弩弓一箭便射中了那豹子。”

    吴钩向和同光点了点头,吴剑的射弓弩的准头他清楚,三十步之内例无虚发。

    和衷见三人没有打断,便继续说道:

    “我见打到了花豹,自然开心至极,准备去看看那花豹死透了没有。谁知道这个时候,另外几个人冒了出来,也向那花豹射了几箭,便说是他们先射中的,猎物归他们所有。”

    “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将弓箭都对准了我们,我本想就此算了,一只花豹也值不了几个钱,还是命要紧。”

    “可吴剑一看对方举起了弓箭,他抬手便射杀了对方两人,对方没想到吴剑会抢先动手,慌乱间又被射中一人,我也被吓坏了,赶忙让吴剑住手。”

    “可吴剑说,既然都动手了,必须斩尽杀绝,要不然后患无穷。”

    “杀人是掉脑袋的大罪啊,二伯,我哪敢让他继续,便拦住了他。对面剩下的两个人也带上受伤的那个,趁机跑了。”

    听到这里,和同光已经相信了七八分。

    和衷的为人他清楚,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还算遵纪守法。

    吴钩也说道:“哥哥因为……,性情有些偏激,这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山里人通常每个部族都有自己的狩猎范围,但一些交界之处往往不是那么清楚,所以争猎物是常有的事情。

    秋点兵到了西南之后,为了减少部族之间的械斗纷争,制定了非常详细的律法,其中便有关于打猎的,规定交界之处的猎物,谁先猎到就是谁的。谁要是不守规矩,私下动武,就是不给郡守大人面子,是不守魏国律法,是大罪。

    但在深山老林里,律法又哪有生存重要,而且世世代代积累起来的仇恨哪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和衷见吴钩帮忙说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帮忙将花豹抬到你们的村子里后,我怕的要命,便先回了木府,一下午都在家里不敢出来。可突然就锣声大作,听外面人大声说抓到了杀人凶犯。”

    “我正想逃走,有人扔了一个纸团到我房间里。纸条写着让我到普雨镇来找二伯,你一定有办法救我,而且要连夜就走。”

    和璧赶紧问道:

    “纸条呢?”

    和衷双腿一软,生怕和璧拿剑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他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叠好的纸条。

    和璧放下长剑,一把抓过纸条看了一眼,又递给了和同光。只见纸条被揉得皱巴巴的,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你和他是同党,不想死就连夜到普雨镇找和同光。

    和同光看后,又递给吴钩,说道:

    “从纸张、字迹上面都看不出来历,也不知这人是何方神圣,是敌是友。”

    吴钩看后,将一把刀递给和衷,用脚尖勾起了地上的长弓轻轻一抬,长弓便弹到了他手上。他拉了拉弓弦,又将和衷马匹上的箭囊摘下来挂在腰间,然后眼神不善的看向和衷:

    “这弓我借用一下,没问题吧?”

    和衷看他面色凶狠,知道对方不满自己当时拦住吴剑,才导致后面的事情,生怕脸上又挨一马鞭,赶紧说道:

    “没问题,没问题!”

    和璧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堂弟,埋怨道:

    “你为什么不早将纸条拿出来?”

    和衷畏畏缩缩的答道:“一路惊慌,忘记了。”

    和璧一瞪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

    “好了,璧儿。”和同光一挥手,说道:

    “和衷,你也别怪我这个当二伯的多疑,实在是人命关天,不得不防。”

    “雾快要散了,对手就快发起进攻了,赶紧将剩下两匹马牵过来,至少可以护住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