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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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宋金战争与穿越者的布局(五)

    未等孙傅有所表示,又有一人跨出班列。奏道:“陛下明见千里。如今,对成忠郎欲除之而后快者,确实除了金寇,莫有他人。想来成忠郎的神通已经传到金寇耳中,彼心生畏惧。行此下三滥的伎俩。”

    赵榛心中一乐。心道,这是何人?不知道原委,便在这大放厥词。孰不知真凶便在这殿中。莫谈下三滥,要是真能刺死郭京,何止下三滥。下四滥的伎俩,自己也会用上。

    凭借记忆,认出此人正是臭名昭著的大汉奸张邦昌。暗道不好,他与沈充不对付。难不成要将昨晚沈充涉嫌一事抖落出来?那么事情便复杂了。

    等了一会,只听他絮絮叨叨咒骂了斡离不、粘罕一会儿,却始终未提沈充半个不是。方慢慢放下心来。

    赵桓见有大臣附和自己,满意地点头:“斡离不、粘罕两大贼首,不会坐以待毙。派出细作刺杀成忠郎,想来是当然之理!此事既然涉及敌国,便着皇城司王宗濋一并参与侦办。”

    班列内一员武将应声领命。孙傅、张邦昌皆称善退回。

    赵榛冷眼旁观自己这位皇兄。荒唐又自以为是。误国误民。将来他遭遇的种种非人遭遇,正是对他昏庸无能的惩罚。怨不得别人。

    见这些人运筹帷幄、摩拳擦掌,侦办此案好像信手拈来一样,赵榛心中哂笑。

    只要拖他几日,等到金军兵临城下之时,看他还有几人有心思办理此案?

    不过,赵榛也警醒了起来。此事既然已经摆到了赵桓的案头,就是一桩钦案。马虎不得。得想个法子,将沈充阖家老小一起尽快撤出才好。

    正思忖间,再有一人奏道:“陛下,臣启奏暂缓李纲入京。一来,如今既得成忠郎相邀天兵天将助守,我汴京城固若金汤。不虞有他。二来,对金人亦得行战与和两手准备。这金人对李纲向来嫉恨已久,如果继续启用,恐凭空堵塞了与金人的和谈之路。此和谈的准备,陛下亦不得不考虑之。”

    赵榛识得此人,是门下侍郎耿南仲。赵桓还是太子时,此人为太子府詹事。赵桓既为天子,此人就是帝师。在朝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此话一出,文武官员不由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左首最前方一人见状,上前奏道:“陛下,万万不可。”

    赵榛亦识得此人。不是宰相何栗,又是谁?

    何栗端袖长拜:“陛下,李纲忠诚有才干,又身负天下之望。当今危难之际,正应该将他招至京城赞画军务。金人已经近在咫尺,正要事不宜迟,着李纲火速进京!”

    赵桓看了看耿南仲,又看了看何栗。神色有些迟疑,坐在龙椅上沉吟起来。迟迟不能决断。

    耿南仲便道:“陛下,李纲虽有才干,但不堪大用!陛下难道忘了?今夏七八月间,李纲在河东丧师辱国。将二十余万河东河西劲旅,全数折于金人之手。如非他统率不利,我朝怎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又何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陆续几个人出列参奏李纲。俱是聚集在耿南仲身旁,一味避战求和之徒。个个言词激励。言下之意只一个,不准李纲回朝。

    赵桓的脸色瞬间大变。起身愤然道:“若非耿卿提醒,朕差点误了大事!李纲忠勇有余,但实乃书生之见。不知兵事,不堪大任。”

    何栗急忙为李纲争辩道:“陛下!七八月间,河东之事乃是耿相力荐李纲支援太原。李纲曾力辞不往。实在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时,金兵围太原府。耿南仲举荐李纲前往支援。李纲以自己不知兵事为由,推辞不去。正是面前的这位官家,以李纲抗命不尊为威胁,强令他出行。若论河东兵溃之事,源头实在耿南仲、赵桓这对活宝师生身上。

    赵桓铁青着脸。胸头突然生成一口难平之气。冲着何栗连连摆手道:“何卿,此事不用再提!朕意已决,着李纲就地安置。不用入京了。”

    何栗还想申辩几句。耿南仲插话道:“陛下,既然考虑和谈,臣建议可暂不征召天下勤王之师入京。金寇数次遣使来告。所图者,金帛女子而已。不日即将班师回国。我朝大军聚集,只怕给了金寇滞留不归的借口。”

    “准奏!”赵桓一屁股落在龙椅上。头也不抬,张开金口,立时乾纲独断。又抬头看了何栗一眼,补了一句:“有成忠郎的六甲神兵,有何畏惧的?”

    赵榛冷眼看着。赵桓原来如此,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碎。他这每一手牌,都计算地无比精确。便是将自己的生路断送掉。便是把大宋朝置于死地之中。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赵桓自作自受!奈何又将天下百姓绑到他的车烙之上?

    经此朝会,赵榛对这个朝廷感到无尽的绝望。

    心如死灰。

    但是一颗火种却在灰烬中慢慢燃烧起来。这颗火种越来越旺盛。如同灯塔,又如北极星,为他指明了方向。令他更加决绝地朝着自己的愿景奔赴而去,再不回头。

    忽然,赵桓和声细语道:“十八哥……十八哥……”

    连唤了两声,才将赵榛从遐思中拽回现实。

    赵榛一个激灵。赶紧参拜,不敢怠慢:“臣弟在。”

    赵桓不以为意。和颜悦色道:“前几日,十八哥上奏要出使金军,一片拳拳之心。朕心甚慰。”

    赵榛装作谦恭道:“臣弟既食俸禄,自然要替国家分忧,为皇兄分忧。只可恨年岁尚下,不能上阵杀敌,只能做些微末小事。”

    赵桓捺着胡须,不住地点头。眼中一片赞之色:“出使金军可不是微末小事!十八哥年岁不大,胆子不小。这金人,最是不知礼义廉耻,都是茹毛饮血的化外野人。喜怒无常。嗯,朕今日看十八哥表现,遇事沉着镇定。从容不迫,泰然处之,有大使风范。朕便准了!钦命十八哥为我朝正使,出使斡离不军。十八哥要弘我大国威仪,洞察敌军虚实,早日回京来报。”

    赵榛心中一阵讥笑。自己上奏要出使金军不假。但经黄经国提醒,知道若非康王赵构半道无功而回,朝中无人可用。只怕一时半会还轮不到自己。机缘巧合,给了自己一个尽快离开汴京的契机。真乃天助也!

    说话间,赵桓端正地坐起来。紧了紧嗓子,正色道:“平阳郡王听旨。”

    赵榛赶紧躬身领旨。

    “平阳郡王在国家危难之际,敢于挺身而出,特擢为信王。望信王能不负皇命,不辱国体。早日出使完成,凯旋归朝。”

    宫帐后走出来两个太监,将任命的敕令文书与信章印绶,交给赵榛。

    赵榛一一叩头谢恩。

    赵桓又道:“信王初次担当大任,朕再命御史中丞秦桧为副史。辅助信王,拾遗补缺。不得有误!”

    “啊!”不过寥寥几句,却把赵榛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秦桧。这名字,就像一记晴天霹雳,又像冬日里平地惊雷。赵榛毫无思想准备。突然与这历史第一大奸臣相遇。惊讶可想而知。

    转身望去。身后一个身着大红朝服的官员,上前领旨。他年近四旬。个子不高,身材矮矮胖胖,不大匀称。头大脸圆,脸色通红。皮肤粗糙,满脸散布着芝麻大小的麻子。不像是三品大员,倒像是乡间的财主。

    秦桧从班列中匆匆地走出来。垫着脚尖,一路小跑到跟前拜首领旨。

    赵榛趁与赵桓之间的热度尚存,想赶紧向他请个敕命。便顾不上身旁的秦桧。奏道:“陛下,臣弟第一次出使敌军,又事出仓促。诸多事项恐怕准备不足。为防备不测,恳请陛下下诏,诏令沿途官员听从下官弟的调遣。以供奉给养,增派人手。”

    赵桓一愣。未料到赵榛会主动提出要求。沉吟片刻,盯着赵榛看了一眼。又环顾殿下的群臣一圈:“准奏。”

    一招手,随身内侍邵成章呈上一卷黄绸。赵桓亲自摊在龙案上,信手写道:“敕曰,信王榛奉旨出使,沿途官员悉听从差遣。不得有违,钦此!”

    既不和阶下的何栗商量,也不用皇帝之宝。写好信手交给邵成章,由他转交赵榛。

    赵榛顾不上许多。心道管他三七二十一,拿在手里再说。于是,高举双手接过敕命。三呼万岁。

    赵桓微微一笑。满意地点头道:“信王、秦爱卿这就去准备。事不宜迟。朕看过了,三天后的十一月初五,是黄道吉日。宜出行。便定在那天吧。嗯!这番出使,还是不要大张声势的好。百姓不明就里,恐被奸细所乘。百官也就不要相送了。”

    见赵榛未说话,又道:“今天便如此罢。如有不期事宜,可报于何相公酌定。”

    殿下赵榛、何栗、秦桧自是领命。

    邵成章深知赵桓的心意。一挥拂尘,高声道:“退朝!”

    赵桓早自顾自从龙椅上站起来,旁若无人地向内廷走去。邵成章搀扶不及。赶紧弓着身,跟在他屁股后面。

    殿下大臣们纷纷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刚有些松弛,未待相互打起招呼。邵成章又自宫帐后闪了出来:“陛下有旨,着何相公、孙知院、成忠郎陪侍御膳。三位大人,随咱家入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