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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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朝中又换新相公

    当时,宋钦宗刚刚即位。陈东带领太学生在皇城外上书,认为国家纷乱,乃因为蔡京、梁师成、李彦、朱勔、王黼、童贯六贼坏乱朝纲、内外结怨所致。故要求诛杀此六贼。赵桓从善如流,全部采纳他的建议。不久,以上六贼被杀的杀、贬的贬,如此一来,陈东名冠天下,很有些声望。那时,由于金人南侵,宋徽宗赵佶为逃避责任,主动将皇位传给赵桓。尽管如此,这一权力更迭的过程依然波谲云诡,充斥着权力斗争。赵佶与赵桓之间,虽是父子,但更是皇权的前后任者,关系异常敏感复杂。不过,简单地说,六贼都是宋徽宗的亲信,宋钦宗能够迅速坐稳大位,与陈东力议诛杀六贼大有关联。故对宋钦宗而言,陈东实乃其坐稳皇权的大功之人。年头,金国人来犯,赵桓本想求和,准备罢免李纲。又是此陈东再率太学生击鼓上书,要求复用李纲。开封士民闻听此讯,云集了几万人纷纷声援。最终,李纲得以重任,带领全城军马打赢了第一次东京保卫战。其实,陈东与李纲并不熟知,纯粹凭着一腔热血,一股爱国之情,自发行动,声援李纲。像这样一位立心为公之人,赵榛非常敬佩。

    那人想来对过往之事倍感自豪,豪气干云道:“正是。”说完,又谦虚地抱拳冲着赵榛躬拜一下,面向种彦岑道:“先生二字可不敢当。要论学识,陈某已然是后进,二位乃陈某的师兄。岂敢当师兄谬赞!”论年纪,他比赵榛、种彦岑均年长。但是,进入太学不过是前两年的事,论辈分,却是赵榛、种彦岑二人的师弟。

    种彦岑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抱在胸前,笑着道:“我是外舍肄业。陈师弟已经名动天下,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我和陈师弟不好比。”

    赵榛也笑道:“我的底细,彦岑都知道,更加不好比的。陈兄虽然入舍晚了几年,但无论年纪阅历,还是伏阙上书的果敢之举,足以为我二人楷模。当得一声兄长称呼。”

    种彦岑欣然同意,抚掌大呼:“李兄所言极是。我看咱师兄弟三人,便以少阳兄为长,李兄居其次,我行末,如何?”

    赵榛心中暗想,要论年纪,自己比种彦岑小上几岁,却当了他哥哥。但是易容之后,填写的年纪确实比他大。只能先应承了再说。陈东略作推辞以后,不出声反对。便确定下来。陈东为大哥,赵榛为二哥,种彦岑自然是三弟。

    赵榛怕话题又扯到太学上,言多必失。叙好位序后,未等陈东、种彦岑开口,掏出腰牌,双手递给种彦岑:“还要多谢三弟义赠腰牌,今天我完璧归赵来了。”

    种彦岑接过腰牌,冲着赵榛故意问道:“二嫂昨夜还好否?”

    赵榛忽然想起来那个冲他似笑非笑的指挥,心有灵犀。像他玩的这些套路,种彦岑或许不知道,那些摔爬滚打多年的将领会不知道?八成已经与种彦岑嘀咕过。当下故作不敢隐瞒,略显羞愧状道:“本来不足为三弟道来。只是来京城多日,一直听说潘楼街晚上热闹,从来未去过。正好昨日无事,便想去凑凑热闹。谁料到,竟然碰到三弟巡夜,就此认识了。也算老天刻意安排的吧?”

    “哈哈”,种彦岑忍不住大笑道,“二哥本意要去百花丛中徜徉,可先说为二嫂取抓药,后又说是老天安排我们认识?真是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看似刺耳,言中却无责怪的意思。

    赵榛装作窘迫地说不出话来。

    陈东解围道:“二弟年少风流,增添些花间趣事,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哈哈哈”,三人相视一笑,这一篇便算翻过去了。

    赵榛师兄弟三人聊得火热。朱大泰在堂中无事可做,无聊得很,便一直站在沙盘前端详。

    赵榛也注意到这个硕大的沙盘,知道十有八九是种彦岑制作的布防图。便兴致勃勃地走过去。一看,盘中塑着河东、河北以及京畿地区的山川河流各种模型。地形地势、城池军砦一目了然。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金国的前线据点、宋朝的各处城市,都有所表现。虽然未标注城池名称,但赵榛看过后,可以猜出个大概。在赵榛看来,这沙盘已经非常成熟,制作得非常精细准确。可见此时的地图测绘已经有所成就。心中忍不住地赞叹。又见在沙盘不同地域插着不同颜色、不同标志的小木牌。红蓝灰黑、龙虎马蛇,各种图色俱有。与赵榛自己画的战争形势图,有异曲同工之妙。自然为标识敌我双方进攻防守态势之用,且更加精细。

    赵榛见开封东北边,沿着黄河南岸插着一溜儿小牌,暗忖这应是指李回的军队部署。便指着那儿问道:“开封府贴出告示,说李相公率领士兵回防南岸,便指的这儿?”

    “想不到二哥对军事也有了解”,种彦岑不无意外地看了看赵榛。不过想了想,知道他有些文化,自然可以看懂这些模型图势,不再奇怪。然后,将手撑在沙盘边缘上,看着沙盘中愣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道:“回防南岸,并非李抚使的本意,而是……新任的陈相公意思。”

    赵榛回过头,不解的问道:“陈相公?”

    陈东本来立在种彦岑身后,此时也站到沙盘前,探头看了看赵榛,痛心疾首地说道:“二弟有所不知,前几日,官家下旨,罢免了何相公中枢一职,便由陈过庭陈相公继任。”

    “啊?”赵榛颇感意外。他现在流落江湖,很难及时获悉庙堂之上的事情。乍闻之下,十分惊讶。忽然想起来,秦栯曾向他吐露秦桧有过预言,怕朝中有人借冬日打雷大作文章。想不到,这就成真了?情急之下,不免追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便在三日前!”

    赵榛想了一想,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再一细问,果不其然。朝中耿南仲之流果真以冬雷一事,参奏何栗办事不力,惹得天怒人怨。连弹劾的借口,也与秦桧所算无差,正引了韩琦一纸去四相之故事,大肆挞伐。最终结果,便如此这般摆在众人跟前。何栗去相,陈过庭接任首辅宰相。陈过庭到任后第一道政令,便是要求李回将兵自北岸退到南岸。

    赵榛不免对秦桧超前的眼光感到惊讶。惊讶之余,又觉得这番调遣似乎并无不妥之处。因为,依赵榛的看法,此时应收缩兵力,将各地禁军撤退到大城当中。依托坚城深池与金人周旋,最终寻找决战的机会。陈过庭让李回领军回防南岸,又允许士兵回京,倒与自己这种思路不谋而合。所以,赵榛的内心不仅不反对,反而暗暗生出赞成的念头。“将士兵回防至京中,京城兵源充实,难道不好吗?”赵榛见种彦岑攒着眉头,显然对这般安排不满,忍不住问道。

    种彦岑正手托在下巴上,看着沙盘,想着心事,听见赵榛在问他,“啊”一声,放下托着的手掌。回过神道:“二哥有所不知……陈相的本意,并非是回防汴京。而是……要以此举向金贼表示诚意,想与金贼尽速和谈!”

    赵榛自觉揣度有误,微微颔首,心中有了主张。

    陈东在一旁忧心忡忡道:“陈相当初因方腊之乱,上奏诛杀蔡京几贼,也是敢于直言之人。但在政见上,却颇主张与金贼和议。金贼什么德性?要与之和谈,岂不是与虎谋皮?”

    赵榛自然明白历史的来龙去脉,见种彦岑、陈东说辞与自己相似,索性直言不讳,刚直地说道:“官家如此安排,刚要战、又要和。在战和之间摇摆不定,要底下大臣将领作何想法?”

    种彦岑右拳痛击左掌,正要大呼,与赵榛相呼应,忽然想了想,生生地憋了回去。拿起沙盘旁的长棍,指着开封西北边道:“现在,河东之敌大部绕开泽州,陈兵在黄河对岸。”

    赵榛这才注意到,种彦岑指的地方乃是虎牢关沿线,便是折彦质防守地域。黄河北岸摆着密密麻麻一排木牌。

    “据报,粘罕大军已经下了河东高地。又兵分两路,一处在河阳、一处在河内(今河南沁阳),正对着河南府洛阳与西辅郑州二地。金贼胆子如此巨大,泽州未下,竟然不惧粮道被阻,敢绕开泽州,径直南下。如果不是朝中起了这些变故,金贼有恃无恐,岂敢行此惊险之举?”

    种彦岑以长棍轻点木牌,略带痛心地介绍着京西的局势。

    赵榛闻之,关心之下,想起金军尚有东路一军。赶紧瞥了河北一眼。见那里象征着金人的木牌,还在开德府周围,滑州附近未竖起小牌。显然,斡离不军仍未攻下开德府。但是东路平坦,来去由他,算计不了。说不定哪天斡离不就陈兵黄河北岸。

    匆匆一瞥,赵榛目光又回到河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