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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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又现迷香

    沈充家在东城信王府的北面,靠近城北五丈河附近的仓房,亦是汴京钱粮集散地域。朝廷怕流民侵袭仓库,时时派兵清理街面、驱赶流民,所以那一带几乎看不见无干的百姓。一路上巡兵重重,但赵榛一行怀揣各种腰牌,足以应付各式盘查,行走丝毫不受影响。

    眼看便到沈家宅子前,赵榛有意停下脚步,让高迈与丁小苗先去。艾异不敢独自露面去见沈媛,也陪着赵榛几人等在隐蔽之处。

    赵榛脸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其实内心十分焦急。如果有什么词语能够形容他此时的心情,热锅上的蚂蚁倒恰如其分。但他在沈充面前不好过于表现,所以只能佯作镇定。倒是沈充神色紧张,丝毫不必掩饰。

    艾异看在眼中,越发断定沈充与沈媛关系非同一般,或是舅叔一类至亲长辈。一时间,他的态度又殷勤了几分。

    不过半袋烟的功夫,高迈与丁小苗去而复返。只见二人行色匆匆,直奔到赵榛跟前,口中急道:“李大哥,宅中无人!”朱大泰交代过不能暴露赵榛的身份,他俩便以先前的称呼向赵榛禀报。

    艾异听在耳中,不待赵榛出声,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刚从她宅中离去,怎么可能不在?”

    赵榛听艾异这般说,赶紧问道:“你们是第一次去沈家,莫非地方弄错了?”

    “不会!”丁小苗肯定地说。沈充将宅子四落讲解得清清楚楚,他听得非常仔细,自信不会出错。

    高迈见众人不信,在一边将院中情况介绍了一番。听他说的那些布局设施,正是沈家院子没错。

    “不好!”沈充听到一半,忍不住痛呼一声。按高迈所说,他与丁小苗去的正是沈家,但二人到了沈家后发现屋中无人且院门开着。那不是出事了又是什么?有此顾虑,沈充非常焦躁,当即什么也顾不上,抛开赵榛转身朝着家门狂奔过去。

    赵榛与众人赶紧追了上去。

    众人自南边过来,正对着沈宅的院门,昏暗中看不清院子内的景色。待到了近前,只看见院门被寒风吹拂,晃动不止,发出吱吱格格的声音。

    沈充一马当先,将门一推。院内黑乎乎的,哪里像是人待在里面的景象?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于是赶紧穿过院子,直接冲向厅堂。堂屋的门亦未拴上。沈充一个箭步迈了进去。屋里没有灯光,漆黑一片。沈充摸黑进到西首的闺房,毫无所获。他眼不视物,差点被门槛绊倒。当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又急着赶去东首的卧房,依然空无一人。沈充不甘心,又折回院中厢房,那里是沈星沈汉卧房,同样黑黢黢、空荡荡。哪里有人影?

    “三姐!”沈充颓然地立在院中,轻声呼唤起来。

    赵榛与众人已经进到院内。艾厚打着灯笼,见状急忙提着灯笼欲进到屋里再探查一遍。才进屋内,艾厚忽然惊呼道:“有迷香!”话未说完,他已从屋中跳了出来,跑到艾异面前道:“二公子,屋内有迷香的味道。”

    艾厚曾陪着艾媄、沈媛去花粉巷的胭脂铺子,后来二位小姐竟然被迷香迷倒。若不是后来及时冲了进去,后果不堪设想。此事他一直铭记在心。刚才进到屋里,他自觉屋中飘着一股清香,有些怪异,立即想起来与那日在脂粉铺闻到的香味几乎一样。

    沈媛在花粉巷被迷香迷倒这事,艾异听艾厚禀报过。此刻他见艾厚的表情,似乎认为眼前的迷香与花粉巷如出一辙,艾异有些难以相信。屋中有迷香?岂不是有人在沈家动了坏心思?这怎么可能?想到这,艾异忍不住反问艾厚道:“我们离开沈家不过半个时辰,谁能如此快地下手?更何况还有一个贵人在场,谁又敢下手?”

    赵榛却不管。他见艾异、艾厚话中有话,似乎另有隐情,顿时红着眼冲二人走来,口中咬牙切齿道:“二少爷,我拿你当朋友,你莫拿我当傻子!”如果方才屋中真的有事,他自是要把帐算到艾异头上。

    听赵榛这么一说,朱大泰不由地将手伸进怀中,握住匕首。

    艾异这才察觉赵榛对他产生了误解,急忙将那日在花粉巷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赵榛虽然很焦急,但很快便冷静下来。待听艾异说了之后,算是明白他与艾厚刚才一番话的含义,便暗暗冲朱大泰摆了摆手,以免发生冲突。

    艾异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于是从容地将今晚他到沈充家这一事也说了出来。这不说不要紧,说了之后赵榛惊诧万分:“什么?方才耿延禄也在沈家?你没看错?”

    “正是!那贵人……耿公子也在屋中,还与我好言了一会。”

    耿延禄是帝师之子,又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搭救过沈媛、艾媄,所以艾异对耿延禄的称呼十分礼敬。口中的贵人其实就是指耿延禄。

    方才屋中的情景切切实实,怎么会错呢?在这屋中,艾异亲眼瞅见耿延禄对沈媛殷勤献趣。而艾异对沈媛心有属意,所以印象怎能不深刻呢?也正因此,他才沮丧万分。赵榛与他在保康门相遇,艾异如同失魂落魄一般,缘由便在此。

    而赵榛听到耿延禄名字好像被针扎了一样,心头一紧。耿延禄此人口碑极差,是淫邪成性之徒,他竟然找上沈媛?会有什么好事?念及此,赵榛锤拳痛呼道:“迷香?定是耿延禄做的卑劣之事。”

    艾厚却不认可,忍不住出言反驳道:“迷香应与耿家公子无关,当另有他人。”

    “另有他人?还有谁?难道不是耿……延禄?”赵榛几乎将耿色狗三字脱口说了出来,忽然察觉这对沈媛名节不利,硬生生改了。

    艾厚那日跟随在耿延禄冲进胭脂铺的院后厢房,记忆犹新。先有迷香后有耿延禄出手搭救,次序不会有错。自家小姐当时提过不要声张。所以到底是何人下的迷香,到如今也未查清楚。不过此事发生后不久,老爷似乎很快知晓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沈媛赶出了艾家。自家小姐气愤不过,陪着沈媛一起搬回沈家。艾厚暗度,老爷此举后面定有隐情。

    今天艾异想单独来找沈媛,所以找了借口将艾媄留在家中。这些细节艾异刚才却未向赵榛透露。想到这些细节,艾厚便闭住嘴巴,不再出声争辩。

    沈充为人端正,从不去烟花之地,哪里知晓耿延禄声名狼藉?帝师之子出现在自己家中,不是件寻常的事。不过如果真如赵榛所言,耿延禄敢对自己女儿打坏主意,沈充也不会畏惧,于是冲口而出:“去他耿家,找耿延禄去!”说着,拉住赵榛就要往外走。

    赵榛与沈充一般心急,当下毫不拒绝,这就要与沈充一起去耿家。

    朱大泰粗中有细,见赵榛、沈充已经失了分寸,赶紧在一边出言提醒道:“耿延禄的老子是耿南仲,是官家的老师。我们去耿家莫要弄巧成拙了!”

    他们一行隐姓埋名留在汴京,此时去找耿家,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碍于艾异在身旁,朱大泰不好深讲,只能一边说一边冲赵榛、沈充使眼色。

    夏言乃刑部的郎官,律例熟悉。艾异说话时他一直在脑中计算,见此情形便对赵榛道:“眼下至少有二人存在嫌疑,一是耿延禄、二是那脂粉铺的老板。都不能忽视了。”亦是在委婉地劝赵榛。

    赵榛很快领悟过来。经朱大泰与夏言提醒之后,不由地在心中掂量起来。耿家暂时不能去,而此时若是去脂粉铺,那里或早已关门打烊。这么说来,今晚要得到沈媛下落的答案将异常困难。

    想到这,赵榛心中满是懊悔。如果方才沈充准备出门寻找沈媛自己未阻拦,早点寻过来,或许是另一番景象。不过若是那样,能否碰见艾异亦难说,则又不一定能想到沈媛在自己家中。世事变化岂能尽如人意?事已至此,赵榛也就不去过分自责。

    他们几人进到院中已有一会,赵榛怕夜长梦多,不敢在此久留,思索了一下道:“眼下光着急是无用的,先回屋再作商议吧。”说完,反手握住沈充的手臂,暗暗用力,拉着他出了院门。

    沈充对赵榛深信不疑,也就不再执着。这里毕竟是他的家,将要出门时他不由地将家中各处屋门关紧,又深深地注视好一会,这才随赵榛一起往后走。

    且说艾异却没有马上回家,而是一路跟在众人身后,如孙子一般伺候着沈充,生怕什么地方惹沈充不高兴。中途赵榛数次示意他早些回去,艾异只口中言道这就走,却一步也舍不得转身。直到被朱大泰生生地拉住,他才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目送赵榛一行人远去,然后依依不舍地折身回去。

    艾厚见艾异神不守舍的模样,想了想,提醒道:“二公子,待会如何向小姐交代?”

    艾异这才想起来,今晚他有意阻止妹妹去陪沈媛,如此结果不知妹妹如何感想。

    “唉!”艾异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心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