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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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狡诈的金军(三)

    宋兵正要发动冲锋,银术可、撒剌荅已率人冲到跟前,挡在两军之前。

    “呼……哈……”

    撒剌荅手持长柄大刀,一马当先,见前方一名宋兵纵马挡道,高呼一声,松开缰绳,用脚狠踹马镫,立刻直起上身来,双手挥起大刀,迎头劈了下去。

    刀锋过处,如无物一般,宋兵所骑之马的马头竟被他一刀劈成两截。

    宋兵驭马不成,“迸”地一声,随着马匹阖然倒地,被马匹尸体重重压在身下,昏死过去。

    而撒剌荅大刀去势不减,左右挥动,又将几名宋兵砍下马,身势丝毫不滞,突入宋军队伍里,好似饿狼扑入羊群,予取予夺、生杀随意。

    银术可亦不落下风。

    他使的刺齿铁棍,五尺有余,分量极重,但双臂如巨蟒,挥舞铁棍,如毒蛇吐出引信,所到之处,宋兵纷纷落马倒地。

    强将手下无弱兵。

    领军大将如此,二人身边的亲兵更加不惜性命,抡起手中各色武器,闷起头一顿砍杀。转眼间,挡在前头的宋兵被杀戮地一干二净。

    金营中接应的金兵也赶了过来。

    银术可忽然勒住马,冲着身后喊道:“大金勇士听令,只许一旁观战,不许参战,且看我与撒剌荅单骑破敌!”

    金兵上下无不对宋军充满蔑视。

    银术可下令后,没人怀疑银术可、撒剌荅的战力,纷纷停下脚步,不再参战,更有甚者纷纷下马,架起战鼓,击鼓助威。

    王宗濋想不到半路杀出的金兵如此勇武。

    他经历过战事,也算了解金军,对金人并不过分迷信,却想不到眼前两名金军将领如此勇武,不由地回首望了望汴京城。

    此刻,汴京城上军旗招展、战鼓雷动,人声鼎沸,都在观望城下战况。

    此时若草草撤兵,对京中士气有害无益,想到此,王宗濋咬咬牙,道:“谁能为我出战?”

    宋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不乏热血慷慨之士,更可况追随王宗濋出城之人,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早有几人跃跃欲试。

    王宗濋环首看了一圈,身后当先一人落入眼中。

    此人身材高大威猛,骑在马上如铁塔一般威风凛凛。王宗濋认出他是殿前司马军指挥高师旦。

    高师旦马术精湛、武艺高强,尤甚众人一头,王宗濋心中坦然不少,便喊道:“高指挥,你为我迎敌!”

    高师旦欣然领命,然后一扯缰绳,拨动马头,手持大刀,径直冲上前去,目标正是撒剌荅。

    撒剌荅见高师旦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向自己,岂能在气势上落入下风?好像鲨鱼闻到鲜血,立刻举刀左右一摆,拨开人群,露出身前空隙,纵马飞奔迎了上来。

    撒剌荅自诩马上功夫了得,根本未把高师旦放在眼中。

    眼见二人就要交锋,撒剌荅以足尖轻踢马腹。

    马匹往前猛跃,腾在半空中,撒剌荅借此空隙,单手抡起大刀便要横扫前方。

    孰料,电光火石之间,高师旦竟然策马从撒剌荅马前斜跨而过。撒剌荅一击落空。

    高师旦在横越之中,也不转身,忽然手持刀柄往后猛地一戳。

    撒剌荅察觉到风声后,急忙将身体紧贴在马颈上,躲过这一刺。

    “吁……”

    战马落地,一东一西,发出恢鸣。

    撒剌荅急忙扯紧缰绳,将马头拨向高师旦,却见他早已纵马面朝自己。

    撒剌荅不可思议地望着高师旦。

    方才出场一战,自己丝毫未占到便宜,更险些被眼前这宋将刺中,撒剌荅心中暗呼侥幸。

    宋朝并非无人。想到此,撒剌荅收起轻蔑之心。

    汴京城墙上无数宋兵目睹这一场景,见高师旦首战告捷,群情激荡,欢呼“万岁”之声如潮水一般奔腾不绝,将城下金兵“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之声压了下去。

    高师旦提缰御马,冷冷地注视着撒剌荅。

    二人马匹在原地来回游移。

    撒剌荅忽见高师旦满眼不屈的表情,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来那个叫华义的宋使,那日在河东大帐中也是这种表情,毫无臣服之意,顿时怒不可遏。

    “呼……哈……”

    撒剌荅暴喝一声,纵马飞奔,双手举起大刀,冲着高师旦猛劈过来。

    高师旦反应虽快,策马迎上,但终究赶不上撒剌荅先发制人。他本想持刀照着撒剌荅也劈上一刀,化被动为主动,但已然来不及,只能在半路上化劈为挡。

    “哐……”

    撒剌荅这一刀眼看就要劈在高师旦的马头上,哪料高师旦举起双臂,架刀拼尽全力挡住这一击。

    两刀相撞,巨大冲击力令撒剌荅双臂如同被重锤狠狠地锤了一记,又酸又痛,眼睛变得有些迷糊,便连耳畔也响起嗡嗡的声响。

    高师旦毫无异样,刀柄牢牢地顶住撒剌荅刀刃。刀锋距马头不过寸许距离,却顶得撒剌荅无法前进半分。

    “哈!”

    高师旦一声暴喝,双手往上猛推,逼得撒剌荅马匹前蹄扬起。

    撒剌荅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去。

    眼见身体即将失衡,撒剌荅赶紧撤回大刀,勒紧缰绳,才勉强稳住马身。

    高师旦却不给他从容抽身的机会,见撒剌荅踢马往旁边躲避,挥起单刀急冲撒剌荅后背直劈过去。

    撒剌荅纵马往前回避,后背躲过这一击,但高师旦大刀的刀柄极长,刀锋下垂,仍砍在撒剌荅马的髋端处。

    好在撒剌荅的马披覆重甲,马匹未受伤。

    但这一刀却将连接马甲的绊甲绦砍断,片片铁甲散落在地,有些散甲拖在马尻旁,淅淅沥沥、哐哐啷啷,杂声不断,看起来实在狼狈。

    撒剌荅顾不上狼狈之态,仓皇中正想稳住手脚,高师旦又一刀追来。

    这一刀,他学着撒剌荅先前嚣张跋扈的样子,不拾缰绳,直起上身,双手高举大刀,劈头盖脸猛砍而下。

    撒剌荅刚刚别转马身,抬眼看见高师旦已欺身跟到自己身旁,举刀欲砍,不由地心中惊呼,大势已去,想不到今日竟然命丧在宋国无名之辈手中。而他早已避无可避,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闭上眼睛等待这必死一击。

    银术可始终在一旁观战。

    撒剌荅与高师旦交锋不过两三个回合,一切只是电光朝露的时间罢了,却想不到交战形势急转如下,待他发觉场上情势不对,准备出手搭救撒剌荅时,俨然来不及,除了眼睁睁看着自己心腹兄弟将被砍落马下,别无他法。

    “啊!”

    突然,高师旦惨呼一声。

    撒剌荅自觉必死,已经放弃了抵抗,忽听见耳旁传来异响,睁眼一看,却见高师旦人仰马翻,跌落在地。

    一袭钢羽穿在高师旦脖子中,扎在泥泞里。汩汩鲜血从高师旦脖中涌出来,登时气绝身亡。

    撒剌荅立刻意识到高师旦被人放了冷箭。

    看他倒地的方向,冷箭分明来自自家金军营中。

    撒剌荅天性虽暴虐,但行事不失光明磊落。死则死矣,绝不愿做暗箭伤人的无耻之徒。

    想到此,撒剌荅望向身后的银术可与一众亲兵。

    他们亦面面相觑,不像放冷箭之人。却不知是己方营中哪一路人马放的箭。

    王宗濋与宋军大小将领实在没有想到金军如此阴辣狠毒。

    中华大地上两军交战素有大将单独较量的传统,更何况刚才乃是金人率先提出单挑,想不到却暗藏此祸心。高师旦忽视了金人的狡猾,猝然之下,中了敌人的道。

    一瞬间,宋军阵中如炸了雷,咆哮声、咒骂声不断。

    几名热血小将无比激愤,纵马冲上前,要将高师旦的尸首抢回来。

    银术可、撒剌荅心中有愧,勒马退到一旁,约束住麾下士卒,任凭宋军抢回尸首。

    突然“迸”地一声巨响,自北边天空中射来一发巨石,重重地砸在金军中,顿时血肉横飞、哀号连连。

    原来,宋军在城墙上看见高师旦被金兵暗箭射死的卑鄙之举,有人按捺不住,抬手砸开闸机,射了一发石炮。

    宋军的石炮设在高墙之上,居高临下,攻势极为凌厉。

    金军知道厉害,银术可急忙下令大队往后撤,躲在屏障之后,与此同时,金营中乱箭齐射,宋军阵中不少官兵纷纷中箭,落下马来。

    王宗濋知道金军的弓弩厉害,眼见胡直孺已被金兵带进营帐中,清楚今日出城目的难以实现,当机立断,举剑指挥宋军往回撤。

    城下宋军举动被汴京城上看得一清二楚。刹那间,城上百炮齐发,乱石如冰雹一般,夹杂着恐怖的呼声,冲向金营,压得金军飞矢凝滞,掩护王宗濋往回撤。

    王宗濋趁此时机,带领宋军火速回身,过了桥,沿原路往南熏门退却。

    银术可、撒剌荅无意追赶宋军,约束住麾下,听凭王宗濋从容撤退。

    不过,他二人身后的金军被城上宋军的石炮惹恼,也如同炸了锅,自营中将云梯、洞子、鹅车等无数攻城器械推出来,浑然不怕死,往护龙河缓缓移去。

    银术可突然想起来此地乃是完颜娄室的战区,忍不住与撒剌荅问道:“刚才那冷箭莫不是斡离衍耍的阴谋?”

    撒剌荅也有怀疑,点头道:“哼!不是他又是谁?白白坠了我女真勇士的威名!”

    二人正想细细交谈,四周金兵如潮水似地往城墙攻去。箭矢如蝗虫一般在他俩身边横飞,搅得二人一刻不得安宁。

    撒剌荅愤愤道:“找斡离衍算账去!”

    银术可自知完颜娄室不会承认,去了也是白去,阻止道:“与斡离衍多说无益,我们且回营中再说。”说完,提缰纵马,率先往回走。

    撒剌荅不得已,率领亲兵悻悻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