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承成先让赵同瑞将史可法乘坐的小船远远撑开,免得这位史总督受到波及。
紧接着,他又带领众人快步走到船头,下达命令:“同瑞,把这艘船凿沉了,堵住运河航道!沉了船,咱们就到前艘船上去,官军战船速度再快也没用!”
用沉船堵住运河,的确是个好主意。
并且搞沉一艘大船虽不容易,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赵同瑞得到命令,正瞅见船头摆着一只刚从水里提起来的湿淋淋的铁锚,他便撇了竹篙、奋起神力,将铁锚高高举过头顶。
只要用铁锚砸穿船底,河水进入船舱,浸湿装载的食盐,船也就沉了。
他刚要行动,却听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这里不是黄河,水流缓、河底宽,沉一艘船有什么用?”
说话的是村里资格最老的老赵头。
“您老的意思是?”赵承成问道。
“村长你就瞧好吧!”
说着,老赵头顾不上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从倒数第二艘船上跳了过来,踩着摇晃颠簸的甲板,稳稳走到赵同瑞身边。
他没有忙着行动,而是仔细观察水面,忽然瞅准一个时机,一拍同瑞的肩膀:“下锚!扔!”
赵同瑞赶忙把铁锚扔到了河里。
他脚下的船,顿时好像生了根,急刹车一般钉在原地,让船上之人因为惯性无不一个趔趄。
这时,一个涌浪袭来,直扑船尾,又让这艘漕船绕着铁锚,逆时针旋转起来。
从上往下看去,既像一个电风扇、又似一条流星锤,只凭一艘船,就几乎将整条运河彻底阻断。
不愧是老渔民了,观察犀利而又准确,利用水流让船原地转圈,果然要比单纯的沉船效果更强。
而此刻,赵承成等人已然转移前一艘船上,同沉船分道扬镳。
就如同他已决定:绝不跟大明朝这艘破船一同沉没!
然而其余人就未必有这样的先见之明了。
就好像史可法,又譬如李成栋。
这位平时起居八座的徐州总兵,自己庇护下的人市,被拆成一片废墟;麾下的官军被打得一败涂地;就连本人都被砸得鼻青脸肿。
并且自己的对手,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流民村长……
今日之仇,要是不给他来个现世报,那李成栋这个徐州总兵还怎么往下当?
因此仓皇逃回之后,李成栋便点起大军,亲自赶来码头围堵赵承成。
他的动作不算慢,可半路上却遇到了一群乱民的阻碍。
这是赵承成半路洒了把碎银子,而引起的骚动。
好不容易赶到码头,时间果然晚了,赵承成已经劫了船,打算经运河南下。
李成栋便又立刻征调驻防码头的水师,驾了十几艘战船尾随追击。
仗着战船航行速度快的优势,眼看就要追上赵承成,却不料运河航道正中心,突然出现了一条疯狗似乱咬乱跑的漕船。
水上行舟可不比陆上,不是说停就能停的。
紧急收帆、下锚、撑篙,处置动作没有错,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十几艘船就像一群受了惊吓的牦牛,先是被赵承成的沉船拦下,又毫无章法地撞在一起,互相践踏。
不但将整条运河阻断,就连李成栋的战船船队,都彻底动弹不得,气得他在船上直跺脚:“好小子!你等着!将来老子有收拾你的时候!”
口出狂言,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目送赵承成扬长而去。
而此刻,史可法已经下船,站在运河河堤上静静看着这一切,轻轻抚摸着颚下的胡须,不动神色。
他身边一位随从的官员,名叫陈于阶,倒是对赵承成颇为赞赏:“这位赵壮士有些能耐。李成栋嚣张跋扈惯了,给他个教训也好!”
史可法微笑着点点头:“瞻一(陈于阶的字)所言甚是,此人日后必有所用!”
先不管“日后”的事情,此时此刻,赵承成总算是得到了暂时的安全,并且还劫了不少的食盐和现银。
“庆祥,你去点点,这些船上有多少盐?”
余庆祥办事细心,核对了两遍,这才回报:“大哥,还剩五艘船,船上食盐大约五千斤,都是细盐啊!”
古代社会,食盐几乎是仅次于铜钱、白银的硬通货。
当然,只要你脖子够硬,不怕朝廷“贩卖私盐”的罪名。
至于盐价,则每个地方高低不一,波动极大。
平时产盐区四文钱就能买一斤,可在战乱之时,一斤盐的价格甚至会达到五十文。
这五千斤盐是一笔巨款没错,但到底值多少,赵承成并没有定数,并且用他们换钱,也需要时间。
然而从人市里抢来的两百两现银,毫无疑问是实打实的,也是自己和赵家村,在南方安身立命和立足发展的第一桶金。
事情传开了,村里的年轻人无不欢欣鼓舞,脸上的笑都化不开了:
“还是咱们赵大哥,一出手就得了那么多银子!”
“可不是,靠做工赚钱,多少时间才能赚来二百两银子?”
“对啊,我娘说了,她活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只有村里几个老人,心里却觉得不安。
刚才沉船立了功的老赵头,偷偷摸摸找到赵承成:“承成啊,银子是不少……可来路……似乎有点……就怕那位李总兵……”
“不用怕!咱们提防着李成栋,李成栋还要提防着史可法。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旁掌帆的余庆祥听了,忍不住插了一嘴:“老爷子刚才没听见,史总督说话,都是向着咱们的。李总兵就是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您老就别操心了。”
正在撑船的赵同瑞也道:“就是他来了,我也不怕!看来官军就这么两下子,要是咱们手里有真家伙,嘿!今天就大开杀戒了!”
“别胡说。”赵承成立刻打断他们。
他心里明白:官军战斗力再拉胯,可体量是摆着这里的,要是发了狠,十倍二十倍地打过来,赵家村是横竖扛不住的。
因此现在还远不到同朝廷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只听赵承成缓缓说道:“老爷子辈分高,在村里说得响话。有空替我传句话,让村里的老少爷们把心踏踏实实搁肚子里,朝廷一时半会儿不会动咱们。等咱们在南边落户扎根、重建村社、养精蓄锐、扩充势力,到时候,就得是朝廷来求着咱们了!”
这个前景过于远大光明,让老赵头惊喜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赵承成微微一笑:“我赵承成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了?老爷子只把话传下去,要是谁还想不通,就让他来找我!”
“好!咱们承成说话靠谱,我信得过,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老赵头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