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渔村一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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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赵家村,拔地而起!

    赵承成眼光果然犀利,劫来的漕船,都是财大气粗的盐商打造的,又结实又轻快。

    此刻西北风正盛,五艘快船张足了帆、吃饱了风,再加上村里人在黄河惊涛骇浪之中练就的船技,船队一行浪里白条一般,沿着运河飞速南下。

    航行了有一天一夜,运河骤然开阔,在黎明的微光之中,一片一望无际的开阔水域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家村的村民,都是几辈子同黄河的惊涛骇浪搏斗的渔民,何曾见过南方大湖的气象,无不发出啧啧惊叹。

    赵承成在一片惊叹声中,也亲眼见到了这片浩渺烟波,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湖面上湿润而又清冽的空气,顿时灌满了他的双肺,将徐州城下的血腥味、腌臜气一扫而空。

    从黄河边上一路辗转数千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过了多少险,这是赵承成将近一年来,神经最松弛的时候。

    终于,深入骨髓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潜移默化地灌输到他脑海中的营养也在此刻翻涌出来,让他禁不住吟诵起王勃的《滕王阁序》。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当年背诵只觉诘屈聱牙;

    如今吟咏却是行云流水。

    这大概就是人生阅历带来的不同吧……

    赵承成正在陶醉之时,却被赵同瑞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大哥,这么大一汪水,难道咱们逃到海里来了?”

    “扫兴!”赵承成嗔了一句,“你懂个屁,大海比这大多了。这是一片大湖。”

    “这就是湖啊……那么有没有个名字?”

    “洪泽湖……”

    “洪泽湖……好名字,听这名字,就是个大湖!”赵同瑞若有所思道。

    一旁的余庆祥却问:“不对吧。大哥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怎么知道这个湖的名字?”

    赵承成当然知道了。

    穿越之前,他的祖籍就在洪泽湖边,徐州南下第一座大湖,他不可能不认识。

    然而这个真实原因,赵承成却不能明说,只笑道:“我叫你们平时多读书吧!书里都写着呢!不信,咱们到湖边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可我们不认字啊,咋读书?”

    “知道了。等安定下来,我就找几个私塾先生,教你们认字,教全村人都认字!”赵承成深知知识的重要性,“现在还是先撑好你们的船吧!”

    按说洪泽湖虽然不是江南膏腴之地,却也是鱼米之乡,人口众多,找个人问问情况应该不难。

    然而赵承成的船队,沿着湖边走了大半天,都没遇到半个人。

    所幸没有李成栋追兵的消息,船队从容在湖上航行了一整天,终于在一片湖畔滩涂之上,遇到了两个垂钓老人。

    赵同瑞把船靠上去,不料此处水浅,船底搁底,还离滩涂有好一段距离。

    赵承成忍着寒冷、脱掉鞋袜、撩起裤腿,亲自下船趟着泥水前去询问——果然就是洪泽湖。

    “这里的确是洪泽湖,不愧是赵大哥!”余庆祥赞道。

    赵承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那两个老者:“这里都是水草丰美的良田,怎么都没人耕种呢?地都荒着,岂不可惜?”

    得到的回答,让赵承成心寒。

    原来是崇祯十三年春,淮河发生洪涝,当年收成几乎减半;

    当年夏天,瘟疫又起,虽不至于十室九空,但也是家家服丧、户户焚香;

    崇祯十四年,淮河南北大旱,稻、麦几乎颗粒无收;

    而朝廷加派的辽饷、剿饷、练饷却是一文不少……

    至此百姓纷纷南逃,洪泽湖边上的土地,也就荒芜下来了。

    “也就是我们这些老的、残的,跑不动了,只能钓鱼充饥,留在这里等死吧!”垂钓老人说道。

    “那么本地的父母官,就没有劝农开垦的举措吗?”赵承成追问道。

    两个老人面面相觑:“有倒是有,县衙门口贴过几张告示,也就没了下文……唉!没有种子、没有农具,就连人都没有……地方上的富户,还一个劲地压价买地,谁还有心思垦荒?”

    赵承成越听眉头越紧。

    这两个老人说话朴实无华,却道尽了明末危局。

    人口逃亡、通货紧缩、土地兼并,活脱脱一出末世景象。

    可赵承成,却要在这末世之上,闯出自己的名号!

    他定了定神:“这里是风水宝地,浪费了可惜。不瞒两位老人家,我等是从北边逃难来的,手里有些银子,不知道哪里的地皮便宜一些,我也想买些地,就在这里扎下根来。”

    一旁赵同瑞、余庆祥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问:赵大哥不是说要去江南的吗,怎么又想在洪泽湖安家落户了?

    但一路上的经历,让他们对赵承成产生了绝对的信任——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必有道理、必然成功,照样执行就好了。

    果然,这一次,赵承成又猜对了。

    只听那两个老人商量了几句方才回答:“要地么……其实也不用买。咱们老哥俩脚下的这块地,就是没主的,你想用,就占着好了。有空到县爷那里通报一声就行。”

    无主之地?

    赵承成又追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这里的一片滩涂,是淮河改道之后,近两年从洪泽湖里冒出来的。

    这里地势低洼,谁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又会沉入水中,因此也就没人敢来种田,成了一块没有人种的荒地。

    “天助我也!”赵承成一拍大腿,“多谢两位指点。日后晚辈必有重谢!”

    “重谢就免了。就是咱们家有几间倒了一半的破房子,这位官人既然要落户,就少不了造屋。能不能把这几间房子的砖瓦木料买了,也正好用得着。”

    “好说好说。”

    赵承成立即喜笑颜开地答应下来,让余庆祥取来十两银子,又招呼起五十多个弟兄,跟着那两个老人去购买建材。

    等他们带着买来的建材回来之时,老赵头已选好了几处水深的泊位,将五艘漕船停泊妥当。

    又用漕船里的几张小渔网,在洪泽湖里打起了几十条大鱼,放在火上烤得香气四溢,让全村老小大半年来,吃上了第一顿安心的饱饭。

    第二天,赵承成又带了八十两银子,去了一次洪泽湖边上的宝应县城,采购了粮食、补充了建材。

    又顺便买了不少编织渔网所用的麻绳、梭子等材料和工具。

    从此,一座崭新的赵家村,将在这片河湖之交的新兴土地之上拔地而起。

    大明王朝这台故障腐朽的机器上,终于被安装上了一枚崭新的齿轮。

    齿轮转动。

    或许会让机器重新运转?

    又或许会带来重生前的彻底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