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楚霓飞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人间渐渐陷入了沉默。张云彦没想到，貌似潇洒飘逸的修行者竟然还要冒着如此之大的风险。这比他从书里看过的走火入魔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走火入魔好歹还有机会被救回来，这四灵不调的反噬让人非死即废，还有可能‘化作凶鬼，永世为魔’。虽然不知道这八字代表什么，但光听起来就是生不如死的境地。

    想到这里，张云彦心里不禁有些纠结。自己只是偶然穿越至此的匆匆过客，回到地球理所当然是唯一目标。但面对当下这纷繁混乱的局面，不成为修行者恐怕寸步难行，成为修行者又要面对四灵不调，或死或废，甚至成为厉鬼邪魔的局面。骤然之间他内心的彷徨成倍数增加，一时竟默然无语。

    半晌无言，许久后张云彦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凶鬼是什么？为什么说这比死还可怕？”

    长时间的静默当然让楚霓飞察觉到了张云彦的异样，但他显然并不打算照顾对方的情绪，语带寒意的说道：“世间灵力并非凭空生成，大多乃由万物生灵所载，修行者不过是借用他物灵力度为己用。而外来之灵，源自世间万物，与修行者自身灵力大多并不相融相洽，需要我等以种种功法和灵药中和，甚至是压制，才能为我所用。长时间侵淫此道，自然身心俱为四灵所染……”

    张云彦似有所悟，插话道：“也就是说，修行者所吸收的灵力都来自于其他非人的灵物，你们长期以功法和药物调理、弹压这些灵物的负面效应。所谓四灵不调的爆发，就是指体内的灵力因为功法的不当或者药物的缺失而导致的灵能反噬？”

    楚霓飞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他没想到张云彦悟性如此之高，答道：“正是如此！灵能反噬时往往乃是某种灵力突破了修行者自身的掌控，继而雀占鸠巢，将修行者身心据为己有。届时被反噬之人心智会逐渐丧失，肉身也会异化。待到元神彻底被禁锢，身体转化为各种怪物时，便是为凶鬼！”

    张云彦越听越心惊，又问道：“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凶鬼是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的吗？”

    楚霓飞幽幽一叹道：“四灵对应的生灵各有不同，灵龟甲壳类属地、虎狼毛兽类属水、羽翅飞行类属火、鳞爬两栖类属风。个人修行的功法不同，平日所摄取的灵力也各异。灵能反噬时，大多是自身汲取后未能消化的灵力，亦或是错误的吸取到了不相符、不能承受的灵力。此灵来自于何种灵物，那么便会化作相应的怪物。至于说自我神识，或被此灵物所钳制，或为保命而与其沆壑一气了。”

    “保命？”张云彦忍不住问道。

    “凶鬼的出现几乎等同于一场血腥的杀戮。那些被压制许久的灵物大都对人类有藏不住的恨意。在它们占据了一个远超常人的强悍肉身并凶鬼化后，往往会对周遭的人类发起攻击。只是根据灵物的性子略有不同，有些暴戾凶残的在异变后马上会现出凶相，身边的人会立时遭殃。而有些诡谲狡诈的则会暗藏潜伏，等待自身危险最小时再暴起发难。”说到这儿，楚霓飞稍稍缓了缓，闭了闭眼，似是在驱散脑中那一幕幕凶鬼残害人类的场景。

    片刻后楚霓飞才又说道：“凶鬼乃是修行者所化，强悍程度远非常人能敌。但凡出现凶鬼伤人事件，必然只能由修行者出面解决。而凶鬼会随着杀戮和噬人的增多变的更加嗜血和强横。所以，在修行界，凶鬼会被视作首要击杀的目标。”

    “那在发现自己即将被反噬前就不能向同门或者其他人求助吗？”，张云彦有些急切的问道。

    “求助？有几人在自身有反噬迹象时会有此胆量？修行界有着不成文的规则，一旦身旁有修行者显露出灵能反噬的迹象，依例必须要通知本门师长或就近大宗派来隔离此人。倘若未生异变则按时释放，如发生异变则会当场格杀！所以有反噬前兆之人大多会隐匿行踪，自行靠功法或药力来试图挽救自己，大都不敢冒着被击杀的风险向他人坦陈此情况。”楚霓飞冷冷说道。

    “果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保命逃逸的确是理所当然之举。可照你这样说来，灵能一旦出现反噬，岂非是无计可施？”张云彦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欲言又止般说道：“这样……这样……我还是……还是……不修行来的保险点……”

    楚霓飞微不可见的轻摇了下脑袋，继而和声说道：“你也不用过分心忧此事。我所授功法均乃圣教一脉相承之正道玄功，千百年来不知经过多少惊才绝艳之人反复淬炼，加之圣教内对应的灵药、法宝众多，只要你依我之法循序渐进的习练，不会有太大危险。”，缓了片刻似乎为了安张云彦之心，又说道：“况且你我两心一体，你有何异样我转瞬便知。此际前路未卜，你我当同舟共济，我又怎会让你行差步错。”

    张云彦稍稍琢磨这番话：“楚霓飞身为已窥圣境的强者，修为百余年，对于四灵不调之困当然了解甚深。再不济这金贵的身子可是属于他的，自己一个借住者，万一搞的乱七八糟后拍拍屁股跑路了，最后的恶果还得他老哥来承担不是。”

    想到这儿，张云彦心里那块大石总算放下，他本是天性豁达之人，对于成为修行者的排斥也打消大半。听到楚霓飞刚提到‘法宝’二字，顿时一下来了兴趣：“老哥你刚说你们教还有法宝，那是做什么用的？”

    楚霓飞先前还有些担心自己的率直吓退了这天赋卓绝的少年，此时见他言语轻松了不少，敲起的退堂鼓貌似已收了起来，这才心中稍定。随即答道：“法宝五花八门，神兵利器有之、移形异物有之、唤灵御兽有之、穿山遁地亦有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至于我刚才说到的，是指教内那些专为饱受四灵不调摧残的门人所备之物。”

    这一番话可算让张云彦心花怒放了一波。那些仙侠、奇幻小说里种种神奇的法宝早让他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百遍了。这次来到中洲后一直疲于奔命，还没想到此节。楚霓飞不介绍则罢，这话头一开便算止不住了。

    “原来四灵不调是能被法宝救治的啊！我就说呢，一物降一物，这世上就没有迈不过的坎嘛。哈哈！诶，对了，这些法宝是你们自己炼的还是向仙家求赐的啊？”张云彦欣喜之下语速都快了几分，刚才对灵能反噬的恐惧也都丢到了九霄云外。

    见他情绪转换如此之快，一向不苟言笑的楚霓飞也禁不住嘴角微勾道：“法宝只是一个解决四灵不调的媒介，关键还是功法修习得当，灵力汲取适宜。至于法宝嘛，当然是炼制的，哪来的所谓仙家赐予。”

    “那该怎么炼制？要不你教教我，我也炼几个。一个用来防止四灵不调、一个用来御器飞行、一个用来提升功力、一个用来召唤厉害的灵兽。嗯，对，再炼把绝世神兵！”张云彦越说越兴奋，浑忘了当下还是功力全失的笼中之囚。

    楚霓飞听他说的唾沫横飞，直把法宝当成了俯拾皆是的烂大街玩意儿，不免嗤笑道：“法宝在你心里便是这般凡桃俗李之物吗？你倒是猜猜，法宝以何物为主料炼制而成？”

    尚处兴奋中的张云彦随口答道：“这题不难！能成为法宝，自然是巧夺天工之物！”

    楚霓飞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地底金石、深海之珠、山中灵木、天降陨星，必是其一，或全中！”，张云彦凭借阅书无数的经历极有信心的朗声说道。

    只见楚霓飞摇了摇头道：“毫不沾边。”

    张云彦略感愕然，从楚霓飞刚才的话来看，恐怕法宝并不是那么常见之物。他思索一番后又再说道：“古墓中发掘出的上古神物？或是前人留下的随身灵物？”

    楚霓飞仍是摇头：“非也。”

    这几个答案本都是他从记忆中搜检出来，各种小说中出现概率最高的法宝亦或神兵的原料来源，但都被楚霓飞一一否定。这样一来虽是有几分为之气沮，但却成功勾起了张云彦的好奇心。

    这次张云彦再没有迅速给出自己的猜想，他默然了一阵，脑海中不断检索着看过的武侠、修仙、奇幻乃至于科幻题材小说。良久无语后，他似乎是找到了答案，笃定的说道：“答案一定是以下两个，二选一！要么是修炼成精，道行不浅的世间灵物！要么是向信奉之神祇献祭，得到的回应之物！”

    楚霓飞伸手拂了拂额前垂发，再次否定了他的答案：“不对。”

    这下彻底让张云彦折服了，他已经想过了所有他能想到的炼宝之物，但仍是没能猜到正确的答案。张云彦郁闷中大声嚷道：“老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小老弟我才疏学浅，实在猜不出！”

    楚霓飞视线转向窗外，清冷的月光洒在面上显得他依旧是那么淡漠。张云彦的服输没能让他将答案和盘托出，似是在考虑什么，片刻后才吐出几个字：“凶鬼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