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古琴里的秘密
一袭灰白素衣,一缕山羊胡,一双略显忧郁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个“情场”失意的落魄人,这就是皇甫云川,希声楼的二把手!
孟无恙眉头微皱,上下打量,颇有些难以置信,嘀咕道,
“就这?”
看着他那略显诧异,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皇甫云川不以为意,微微拱手,笑问道,
“怎么,看着不像?”
孟无恙一愣,讪讪一笑,说道,
“听阎大哥提及,希声楼,乃是‘瑶光’的成都分坛,专做乐器生意,应该不缺钱呀?先生这身打扮,未免过于节俭了……”
皇甫云川看了看自己朴素的衣着,哑然失笑,说道,
“确实寒酸了一些!不过,人生在世,吃穿之物,终究只是充饥避寒,至于金银财宝、绫罗绸缎,于在下而言,也只不过是火树银花,无足称道!”
这话一出,孟无恙吃了一瘪,反倒把自己落入了“俗人”之流,他两眼翻白,撇嘴问道,
“这么说,足下真是希声楼的皇甫云川?”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却敢如此直呼其名,他本人能忍,随从却不能忍!
与之同行的,是一位风度翩翩,身穿一袭白色长裳,手握一把铁扇的男子,他眉头一皱,冷然呵斥道,
“黄口小儿,焉敢放肆?”
皇甫云川摆手喝止,爽朗而笑,说道,
“孟兄弟既然不避刀戈,千里来投,一片赤忱,身上又带着青山大哥的临终重托,谨慎一些,戒备一些,也是理所应当,潘贤弟不必动怒!”
他一脸和善,回头向孟无恙介绍道,
“这位是潘鹤年,江湖人称‘铁扇秀才’,满腹才气,却又修为高超,一把铁扇横扫半边天!”
听得这话,孟无恙鼻孔里冷哼一声,揶揄道,
“潘兄既有如此才华,何不博个功名?干嘛要屈居人下,做个寂寂无名的酸秀才?!”
潘鹤年眼目如电,面色冷峻,瞥了他一眼,合起铁扇,冷然说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这二人,一个出身市井,满身痞气,一个满腹才华,自命清高,谁也看不上谁!
眼看他们斗上了嘴,皇甫云川摇头苦笑,问道,
“孟兄弟,你可曾见过在下吗?”
孟无恙摇了摇头,苦声说道,
“若非偶然结识阎大哥,慢说先生你,我甚至连七星教、修真者都闻所未闻!”
皇甫云川微微一笑,已然明了,点头说道,
“这也难怪,修真世界立足于世俗社会,二者同气连枝,却又各行其是!”
“正如咱们脚下的这家‘听雨轩’,外人只道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其实它是希声楼的入川第一‘堂口’!”
他顿了顿,微微稽首,沉吟着说,
“至于在下,寻常顾客只道我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乐器’师傅,专门制作古琴、竹笛等物,却不知我是七星教成都分坛的‘主簿’!”
听得这话,孟无恙两眼放光,急声说道,
“这么说,你真是阎大哥所说的皇甫云川?”
看他依旧还有些戒备,皇甫云川哑然失笑,徐徐走到楼台之畔,负手而立,极目远眺,娓娓介绍道,
“我皇甫家族一脉,蕴道法于乐理之中,可惜,曲高和寡,人才凋零,到了我们这一代,只有大哥皇甫文川稍稍得了真传!”
“此外,他也是青山大哥的知音挚友,二人高山流水,情同手足,奈何,万盛山一战,他和一众希声楼的弟兄深陷重围,终究有去无回!”
他顿了顿,两眼微红,声气哽咽,继续说道,
“我是家中老二,资质平庸,平日里,只能修一修古琴,制作几把竹笛,没什么做为!”
“此外,我还有个三弟,名叫皇甫晴川,资质卓越,天赋也高,本来是个可造之材,可惜,烂泥扶不上墙,这小子放浪形骸,每天只懂得纵情声色,谈天说地,和一般狐朋狗友畅游山水,完全不堪大用!”
听得这话,孟无恙嘿嘿一笑,心中暗道,
“看来,这是同道中人呀!”
最后,皇甫云川拱手致意,沉声说道,
“一听说孟兄弟知悉青山大哥的消息,希声楼无不震撼,事关重大,在下不敢耽搁,就和潘贤弟连夜启程,千里跋涉而来了!”
看他如此着急,又一再禀明身份,孟无恙也不再迟疑,说道,
“阎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你,里边请!”
甫一进门,张哑两眼炯炯,笑呵呵地凑了上来,结结巴巴说道,
“一起……一起!”
见状,孟无恙怒目圆睁,抬手就是一个大脑奔,呵斥道,
“我和皇甫先生谈事情,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给我滚出去!”
张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脸委屈,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见状,皇甫云川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即摆手说道,
“潘贤弟,你在楼下等我吧!”
待得满堂寂静,他定了定神,颤巍巍取出了七星令牌、储物手镯,两眼微红,沉声问道,
“孟兄弟,青山大哥他……果真出事了吗……”
望着眼前的遗物,阎青山、罗锋二人的临终惨状瞬间涌上心头,孟无恙心口一滞,鼻头一酸,哽咽着说道,
“是的,从万盛山脱逃之后,他们兄弟又被玄天宫一路截击,最后,在翠玉城外,遭到了埋伏,阎先生身受重伤,罗锋命丧当场!”
此刻,房中只有他们二人,眼前这人又是希声楼的“话事人”,头脑也尤其清晰,他不能再含糊其辞,甚至信口胡诌!
于是,从孟鲤镇相逢,到凤来居邂逅,再到玄天宫脱困,他一五一十,将所有经历陈述了一遍……
最后,孟无恙苦笑一声,沉声说道,
“很难相信,上了一遭玄天宫,我不仅毫发无损地下了山,临走还学到了奥妙精深的‘灵宝五行箓’!”
皇甫云川两眼瞪大,满脸惊诧,啧啧称奇,慨然说道,
“‘三圣岛’、‘玉绡宫’,孟兄这番经历,可谓是波澜起伏,令人惊叹!”
孟无恙一脸委屈,撇嘴笑道,
“却也一波三折,九死一生!尤其是那个邹家小儿,几次想要害我性命,若非小爷福大命大,早就成了他的刀下鬼……”
他顿了顿,两眼放光,嘿嘿笑道,
“对了先生,小弟为了贵教,出生入死,历经磨难,时至今日,你能不能稍微透露透露,阎大哥生前所说的‘圣物’究竟是什么?那三把‘古琴’之中又藏着什么秘密?”
看他一脸好奇,皇甫云川故作高深,问道,
“真想知道?”
孟无恙白了他一眼,嘀咕道,
“区区一件物事,却干系到偌大一个七星教的生死存亡,我当然想知道!”
皇甫云川笑了笑,微微拱手,朗声说道,
“贤弟为本教赴汤蹈火,饱经磨难,按理来说,让你看一看,也是无伤大雅!不过,说到底,你终究不是七星教门人,出于教规所限,我不敢擅自做主……”
他稍稍迟疑,眼底闪烁着一股股狡黠的光彩,提议道,
“当然了,兄弟若是愿意投身七星教,那就另当别论!”
“投身七星教?”
孟无恙愣了愣,搔了搔后脑勺,嘀咕道,
“那……那我有什么好处?”
皇甫云川两眼微红,对北作揖,沉声说道,
“凡本教弟子,情同手足,亲如兄弟,入了我七星教,孟兄自然就可以一睹古琴之中的‘秘密’!此外……”
他站了起来,拂须而笑,声情并茂,
“此外,孟兄不避生死,襄助于青山大哥,于希声楼、七星教都有厚恩,今后,我等兄弟必定竭诚相报!”
孟无恙置若罔闻,一脸不屑,撇嘴说道,
“得了吧,人嘴两张皮,光是嘴上说‘报’,谁人不会呀?”
皇甫云川一愣,看他一副市侩的模样,突然醒悟过来,紧忙赔笑道,
“没错没错,是哥哥我疏忽了!”
他指着身边的房间,诡秘一笑,说道,
“不瞒孟兄弟,除了听雨轩,希声楼在成都还有两家饭馆、三家酒肆,以及一家茶楼,分别开在各处要道、闹市,是为分坛的各个‘堂口’,你若是有兴趣,随时都可以去参观……”
这么大的买卖?
一听这话,孟无恙立刻来了兴致,搓着双手,嘿嘿笑道,
“那小弟若是前去,怎么也要打个五折吧?”
皇甫云川哑然失笑,拱手说道,
“孟兄是希声楼的大恩人,你能光临,兄弟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收你的钱?”
看来,这可真是时来运转!
听得这话,孟无恙两眼放光,惊喜欲狂,咧嘴笑道,
“实不相瞒,我和阎大哥是生死之交,与先生您又一见如故,其实,小弟也早就有心投身七星教,奈何,修为低微,迟迟不敢开口!”
他拱手一揖,诚恳地说道,
“承蒙先生不弃,无恙愿意加入七星教,与众兄弟同生共死!”
看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皇甫云川笑了起来,
“既是同门兄弟,也就不必再避嫌了!”
于是,他陆陆续续从储物手镯之中取出了古琴,激动地说道,
“让我们一起揭开谜底,看看青山大哥以命相拼,从万盛山带出来的,究竟是什么秘密?”
古琴摆在桌上,一字排开,晨曦的微光落在深沉的琴身之上,焕发着一份厚重的韵味。
尽管对乐器一窍不通,孟无恙还是为其美轮美奂的做工所折服,赞叹道,
“真是难得一见的古琴!”
却见皇甫云川面色深沉,眼目如电,伸手摩挲着琴身,随后,手指微颤,轻扣琴弦,娓娓介绍道,
“云海琴,桐木为身,蚕丝为弦,余音袅袅,宛如云海;龙骧琴,云杉为底,金丝做弦,音色悠远,仿佛龙吟!”
最后是一把颜色玄黑,型制古朴的琴,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谁知,望着这把古琴,他却突然两眼通红,满脸哀伤,手掌也微微发颤!
见状,孟无恙愣了一愣,迟疑着问道,
“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皇甫云川长叹一声,哽咽着说,
“此乃一把无名古琴,以千年梧桐木为身,用极品天蚕丝作弦,声如天籁,余音绕梁,也是亡兄生前最爱!”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扣琴弦,琴声悠扬,绵延不绝,果真是一把世所罕见的古琴!
“等等!”
就在这时,他突然一声大叫,眉头微皱,稍稍迟疑,困惑地问道,
“奇怪了,这琴声为何略显凝滞?莫非……”
出于工匠本身的“职业敏感”,再加上“阎青山”临终之时的遗言,他立刻意识到:
琴身之中,暗藏“猫腻”!
想到这里,他顿时两眼放光,恍然大悟,急声说道,
“我明白了!琴身之中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否则,琴声绝不会如此驳杂!”
在孟无恙惊诧的目光下,皇甫云川只如发狂了一般,拿出随身携带的刀具,嘴里叽里咕噜,一边刮开生漆,一边自言自语,
“琴声变了味,漆又是新染的,里面一定藏着东西!”
果不其然,当底部的生漆被刮干净之后,一个小小的暗门悄然浮现,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团用带血的绸子包裹着的物事!
他心口一滞,两眼瞪大,怯生生问道,
“那……那是什么?”
皇甫云川两手颤抖,轻轻拆开绸子包裹,只见里头藏着一枚奇怪的水晶令牌,外饰黄金龙纹,内镶七星纹路,就中云龙翻滚,熠熠生辉!
见状,他两眼瞪大,浑身巨震,惊声说道,
“老天!这……这是传说中的七星宝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