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头小子也能当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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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黑店

    奔波月余,马不停蹄,孟无恙二人终于踏入了巴中地界,“龙岭镇”,此去广元已经只有一日的路程。

    眼看山日薄西山,张哑又时时闹腾,他无可奈何,只得就近寻了一家客栈。

    听雨轩,一个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其实是一家酒馆兼客栈!

    甫一走进大堂,孟无恙就被店里熙熙攘攘的客人惊到了,只见客商、旅人、文士,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一看宾客上门,一个眼目如电,身手敏捷的活计紧忙迎了上来,笑呵呵地问道,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望着身边一桌桌香喷喷的酒肉,张哑两眼放光,呼吸急促,只如一头饿极了的豺狼,连连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嘿嘿傻笑,

    “好吃……好吃……”

    孟无恙苦笑一声,嘀咕道,

    “赶了几天的路程,小弟也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盛夏的巴中,闷热难耐,聒噪的大堂之上,几乎就是一个大蒸笼!

    加上连日的跋涉,更是让孟无恙精疲力尽,汗如雨下!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寻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吩咐道,

    “快给我们做点好吃的,再上点好酒!”

    伙计满脸堆笑,连连应承,哪知,正要离去的刹那,他突然看见孟无恙手上戴着的镯子,不禁眉头微皱,眼底掠过一丝丝诧异!

    他稍稍迟疑,试探着问道,

    “客官看着面生得很,想必……是外地来的吧?”

    此刻,兄弟二人均已饥渴难耐,看他眼神躲闪,鬼鬼祟祟,孟无恙一怔,陡生三分戒备,笑骂道,

    “兄台是开客栈的,还是查户口的?你若事无巨细,非要抖搂清楚,我们这就找下一家去!”

    “不不不!”

    一听这话,伙计大惊失色,紧忙致歉,急声说道,

    “客官有所不知,本地菜肴风味独特,口感偏重,为了避免客人不适,我们都要询问一下籍贯,从而让后厨做出相应的调整!”

    看来,一切都是误会!

    听得这话,孟无恙心里一暖,拊掌称赞,说道,

    “贵店以人为本,精诚服务,难怪生意如此火爆!”

    他拍了拍身边这个两眼放光,口水直流的“傻大个”,摆手催促道,

    “放心吧,我这哥哥可是个饕餮,慢说重口味,就算活鸡活鸭,他都能吃了,你们只管上菜吧!”

    伙计讪讪一笑,眯眼看了看张哑,随即,微微拱手,转身而去。

    临行之时,他眼睛的余光又一次打量了一下孟无恙的手镯……

    奇怪的是,等了许久,饭菜迟迟没有上桌!

    孟无恙躁动不安,用筷子敲着桌面,催促道,

    “好了没有?这都多久了,不带这么欺负外地人的吧?”

    张哑等得望眼欲穿,看着身边几桌吃得津津有味的客人,嘴边口水潺潺而流……

    这时,伙计突然从后厨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前来邀约,

    “酒宴已经备好,请二位前往楼上雅间!”

    雅间?这惊喜来的也太突然了吧?

    孟无恙愣了一愣,搔了搔后脑勺,迟疑着问道,

    “这……你们不会另外收费吧?”

    伙计笑了笑,拱手致意,低声介绍道,

    “不瞒客官,为了推广品牌,增长人气,我们掌柜特意关照,初来小店的外地人,都要请往楼上雅间,享受贵宾待遇,就指望着招到回头客!”

    “还有这等好事!?!”

    孟无恙两眼放光,只笑得合不拢嘴,拍了一下张哑的肩膀,催促道,

    “走吧,还傻愣着干什么?”

    站的高,看的远。

    上了二楼,整个龙岭镇的风情尽收眼底:

    笼罩在暮色里的绵延青山,徘徊在晚霞之中的天边鸿雁,真是个好地方呀!

    更引人入胜的是,晚风之中,一位风姿绰约,英姿飒爽的女子凭栏远眺,妩媚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丝忧伤……

    “还有特殊服务?”

    孟无恙心口一热,呼吸急促,看得眼睛都直了!

    如今,他已经越过了“炼精化气”的门槛,对于“禁欲”的要求不再那么苛刻,是时“放松放松”了!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激动地问道,

    “这位姐姐是……”

    伙计微微稽首,说道,

    “她是我们听雨轩的大掌柜,阮鸿瑜!”

    又是个误会!

    孟无恙吃了一瘪,讪讪一笑,拱手致意,

    “多谢款待,阮掌柜一介女子,却能经营起如此一座客栈,而且生意兴隆,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令人佩服!”

    女人回眸一笑,一双秋水似的眼睛深深看了看他,盈盈说道,

    “酒菜再是美味,终须有人品尝,本店能够迎来二位,也是听雨轩的福气!”

    她稍稍迟疑,问道,

    “对了,只是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来自何方,去往何处?”

    望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孟无恙的骨头都酥了,急忙拱手抱拳,咧嘴笑道,

    “小弟孟无恙,来自江南小镇,这位是愚兄张哑!素闻川蜀乃天府之国,物产丰盛,美人如云,此番前来,我兄弟二人也想来见识见识……”

    显然,这是搪塞之词,阮鸿瑜和伙计相视一眼,也不再多问,微微稽首,柔声说道,

    “既是江南贵宾,二位远道而来,还请雅间慢用,如有什么需求,尽管向‘小七’吩咐,听雨轩必定竭诚服务……”

    随即,她脚步娉婷,逶迤离开了……

    “真的假的?天下还有白吃的晚餐?”

    孟无恙颤颤巍巍,挨近了房间一看,果不其然,就里装潢淡雅,环境清幽,早已准备好了一桌热腾腾的酒席,香气扑鼻!

    见状,他口水直流,两眼放光,一把抓起张哑的手,哈哈笑道,

    “看来,兄弟今天走运了!”

    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水煮肉片,无一不是口味独特的本地菜肴!

    甫一上桌,兄弟二人就像饕餮降世,大快朵颐。

    可能是吃得太急了,几口酒菜下肚,孟无恙心慌气躁,小腹闷热,大喘着粗气,苦笑道,

    “看来,这个叫‘小七’的伙计没有撒谎,本地菜肴确实风味独特,口感偏重,我这还没尝几口,嘴巴……嘴巴都麻了!”

    话到嘴巴,舌头开始打结,头脑晕晕乎乎,眼睛迷迷糊糊!

    他晃了晃脑袋,眯眼望着桌上的酒杯,好奇地问道,

    “老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酒劲有点……有点大!”

    话音刚落,他一个趔趄,噗通一声,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张哑嗤嗤傻笑,熟视无睹,只顾着往嘴里塞肉,口齿不清地说道,

    “好吃……好吃!”

    然而,没吃几口,他两眼懵圈,一个踉跄,随即也跟着昏睡了过去……

    待得醒来,四周昏昏沉沉,天好像已经黑了,奇怪的是,鼻尖却传来一阵阵“热油”的气味!

    孟无恙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力睁开惺忪睡眼,喃喃自语道,

    “我……我这是在哪里?”

    “九幽地狱!”

    就在这时,黑沉沉的氤氲之中传来了一阵阴恻恻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面目狰狞,两眼阴森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店里的伙计“小七”!

    他从锅中舀起一勺滚烫的热油,笑问道,

    “小子,想亲口尝一尝吗?”

    孟无恙吓得一个激灵,只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哪知,正要抬腿,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早已被五花大绑,连同张哑一起被捆在了柱子之上,好似一个大粽子……

    再看黑黝黝的角落里,白骨森森,腥臭扑鼻,他心口一滞,突然醒悟过来,惊声大叫,

    “你们……你们原来是开黑店的!”

    看来,世上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

    小七冷然一笑,撇嘴说道,

    “我们的黑店,专为你这等败类而开!”

    他晃了晃手中的热油,眯眼盯着孟无恙,问道,

    “小子,从实招来,你从何处得到的七星令牌?”

    七星令牌?

    孟无恙一愣,小小的客栈伙计,焉能懂得如此宝物?

    该不会是邹克华暗中下套,引我入瓮,想要谋害于我吧?

    想到这里,他故作懵懂,一问三不知,诧异地问道,

    “令牌?什么令牌?我不知道?”

    听得这话,小七一愣,顿时怒不可遏,一把掰开他的嘴巴,端起热油,恶狠狠地威胁道,

    “小子,敢糊弄我是吧?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得尝尝老子的五内俱焚!”

    “我说我说……”

    望着嘴边热腾腾的油汤,孟无恙吓得屁滚尿流,急声说道,

    “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铁疙瘩牌子?那……那是我捡来的!”

    小七眉头一皱,将信将疑,稍稍放下勺子,两眼炯炯,紧紧盯着他,问道,

    “从哪儿捡来的,给老子交代清楚!”

    孟无恙心口砰砰直跳,咽了口唾沫,信口胡诌,

    “那日,小人偶然遇见两个商人,穿得很是体面,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就想骗点钱花。”

    “哪知,跟到半路,却突然遭到了几个小道士的埋伏,另一个人死了,他也受了重伤!于是,我更加一路跟踪,就想渔翁得利,讨点好处!”

    他嘿嘿一笑,

    “果然,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临终之时,那人把随身的东西都送给了我,还说自己叫阎青山……”

    他暗暗窃喜,嘀咕道,

    “如此一来,我就摆脱了所有嫌疑,即便是邹家小儿摆下的迷魂计,玄天宫只怕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哪知,他这里话音刚落,黑沉沉的角落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悲鸣,

    “什么?你说青山大哥去世了?”

    青山大哥?

    孟无恙一愣,颇有些云里雾里,心道,

    “这个称呼怎么如此亲昵?难不成,他们竟是老相识?”

    却见阮鸿瑜两眼微红,哀怒交加,玉手微颤,幽然而至,急声说道,

    “你……你给我再说一遍!”

    见状,孟无恙吓得心口一滞,颤声说道,

    “阎青山确实去世了,不过……不过,他是被玄天宫的一帮道士围攻而死,跟小人没有半点关系!”

    “不!”

    听得这话,阮鸿瑜泪如泉涌,只如发狂,出手如风,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愤而痛斥道,

    “不,青山大哥不会死的,你骗我!”

    与此同时,七八个身形诡异、眼神凌厉的人物也从黑漆漆的角落之中走了出来,其中有手握算盘的账房、手拿抹布的杂役,还有后厨炒菜的伙夫……

    不过,从那内敛的气息,敏捷的步伐,孟无恙还是立刻就看出来了:

    眼前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修真者,而且都是高手!

    小七面色惨淡,紧忙架住了掌柜,沉声说道,

    “一切都是这小子的信口胡说,当不得真!姐姐休要伤心……”

    说着,他端起热油,又一次掰开孟无恙的嘴巴,怒目圆睁,恶狠狠地说道,

    “青山大哥修为精湛,身法卓绝,一手‘缥缈星踪’更是独步天下,谁人能够比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听得这话,孟无恙再也没有了疑惑,显然,眼前这些人,即便不是七星教中人,多半也是阎青山的故交!

    “双拳难敌四手呀!”

    他两眼微红,苦笑道,

    “我亲眼目睹,阎先生被玄天宫小儿一路追杀,精疲力尽,到了翠玉城外,又受了一波埋伏,历经血战,同行的罗锋大哥不幸惨死,他自己也身受重伤……”

    没等说完,那个手握算盘,好似个书生似的账房先生徐徐走来,眼目如电,眯眼打量着他,质问道,

    “既然深陷重围,那你区区一介毛头小子,又是如何脱困?又为何拿到了青山大哥的遗物?”

    这话一出,孟无恙吃了一瘪!

    从偶遇三圣岛,到南下罗刹海市,最后又从玄天宫脱困,几乎是个天方夜谭的故事:

    慢说旁人不能信,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恍恍惚惚,只如做了一场大梦,更别说是眼前这些人了!

    如今,七星教和玄天宫刚刚经历了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双方势同水火,试问,此刻若是和盘托出,谁会相信,一个身怀七星令牌的嫌疑犯竟然从乾清山安然无恙离开了?

    “据实以报,只怕不仅没能自圆其说,反而引火烧身!”

    左右权衡之后,孟无恙挤出几滴眼泪,失声说道,

    “阎先生义薄云天,为了送出坛主令牌以及本门秘密,只得一路拼杀,救我脱困,牺牲自己,成全大义!”

    听得这话,一众伙计两眼通红,泪眼朦胧,账房先生悲伤之余,却眉头一皱,面色深沉,急声问道,

    “秘密?什么秘密?”

    见状,孟无恙更加让确信,眼前这些人,必定都是阎青山的故交朋友!

    于是,心底也有了三分底气,当即,昂首挺胸,冷然说道,

    “这个‘秘密’,关乎本教兴衰大计,我不能轻易说出口,待得见到了希声楼的皇甫云川,一切自有分晓!”

    这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这位机智的账房先生也顿时哑口无言。

    阮鸿瑜柳眉微皱,沉声问道,

    “怎么,你认识皇甫云川?”

    孟无恙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不过,阎先生临终之时曾经交代过我,只要见到了这位皇甫云川,一切就都明白了!”

    听得这话,一众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能决断,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位听雨轩的女掌柜。

    阮鸿瑜两眼微红,眯眼盯着孟无恙,稍稍迟疑,最后,微微拱手,以示歉意,沉声说道,

    “放了吧,孟兄弟是青山大哥生前的挚友,大家需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随即,她神情落寞,踉踉跄跄离开了这间密室……

    重回雅间,劫后余生,望着眼前的美味佳肴,孟无恙感慨万千,调笑道,

    “今日这酒,喝了不会再上头了吧?”

    听得这话,陪席的一众修真“伙计”一脸尴尬,哭笑不得……

    小七欲哭无泪,苦声说道,

    “孟兄弟说笑了,听雨轩堂堂正正做生意,赚的一向都是干净钱,那日若非看见了你手上戴着青山大哥的镯子,我们也不会错把你当成了玄门道士,并在酒菜里‘加料’了!”

    孟无恙连连摇头,苦笑道,

    “也是!不过,你们这料可真够猛的,几口酒菜下肚,就把我们兄弟弄睡了好几天,接着,醒来就是一出阎王爷审问犯人的戏,差点没把我吓死!”

    账房先生哑然失笑,沉吟着说,

    “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呀!”

    经得介绍,孟无恙已经熟识,此人大名朱五六,人称“铁算盘”,能文能武,可谓是听雨轩的二把手!

    他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诚恳地说道,

    “孟兄弟,多有得罪,今日这酒算是众兄弟向你赔罪的,请你多多包涵!”

    见状,“铁腿”谭玉、“鬼手”马跃、“金刀”张大同纷纷起身,举杯相敬!

    这些人,有的是客栈跑腿的伙计,有的是打杂的,有的是颠勺的,却各个身怀异术,修为不俗,满腔热忱!

    望着这一幕,孟无恙满心感动,紧忙起身,端起酒杯,激动地说道,

    “不打不相识,能够结识诸位英豪,也是无恙莫大的荣幸!”

    听得这话,大家爽朗而笑,举杯痛饮!

    哪知,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张哑却只如一只饿狼,囫囵吞枣,肆无忌惮,嘴里“吧嗒吧嗒”,还口齿不清说道,

    “好吃……好吃!”

    望着这一幕,孟无恙一脸尴尬,苦笑道,

    “我这哥哥心思单纯,天真无邪,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还请诸位见谅!”

    朱五六笑了笑,慨然赞叹道,

    “率性而为,真人本色,无妨无妨!”

    接下来的日子,孟无恙二人就留在了“听雨轩”,每日大鱼大肉,好不快活。

    这个清晨,天蒙蒙亮,房间外的走廊上却传来了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正在盘膝打坐,凝神修炼的孟无恙立刻就感觉到,并且给出了判断:

    “听声,是个高手!还带着两个随从,其中一个是小七!”

    “三花”功法,分为玉花、金花、九花,三个境界,如今,借着“灵宝五行箓”的玄妙功效,他得以炼精化气,结出小丹,算是开出玉花,勉强迈入了第二个境界。

    境界的提升,除了带来充盈的真气,强健的筋骨,还有感官上的卓越提升:

    但凡凝神静气之下,百米之内的风吹草动,几乎可以洞若观火。

    没等外头的人敲门,他笑了笑,只如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隔着门窗调笑道,

    “小七哥哥,大清早的就来串门,莫不是又要请小弟喝酒么?”

    外头的小七笑了笑,说道,

    “孟兄弟,成都来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恭敬地说道,

    “是希声楼的皇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