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初露锋芒(1)
大话易吹,实事难办!
偌大一个分坛,麾下多家酒肆、茶楼,一共七个堂口,数百十号,单是“银丹”境界的高手就有四十多人!
慢说每天的迎来送往、繁杂业务就已经让人头疼,更别说驾驭这些身怀异术、桀骜不驯的修真豪强了…
“难啊!”
孟无恙两眼一抹黑,根本理不清思路,除了皇甫云川鼎力支持之外,谁也看不上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坛主,
“说是‘坛主’,处处掣肘,人人冷眼,一点也不招人待见,指不定哪一天,我这个花架子‘大掌柜’就要让人一把撸了去!”
叫苦之余,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撂挑子不干,直接当了个甩手掌柜!
成都,锦绣之地,一片繁华。
已然踏入“炼气化神”境界的他,就像摘掉了头顶的紧箍咒,再也不需要忌讳太多:
因此,心里憋着一口怨气的孟无恙每日纵情声色,白天醉倒‘天香酒楼’,夜里梦卧“怡红院”,几乎完全放飞了自我!
……
这天下午,天气沉闷,空气燥热,整座“锦城”略显压抑,希声楼门可罗雀,没什么顾客。
帐台上,文房“孙敬”手托下巴,双目紧闭,正在打着瞌睡……
此人擅使一支判官夺命笔,看似文里文气,略显木讷,却修为精湛,乃是希声楼数一数二的人物,人称“孙一笔”!
“咚咚咚!”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华贵,穿金戴银,风度翩翩,却是满眼血丝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抬手敲了敲账台,呵斥道,
“老孙,醒一醒,再是瞌睡,口水都要把账簿打湿了!”
听得这话,孙敬猛然醒来,睁开惺忪睡眼,一见来人,急忙拱手,咧嘴笑道,
“原来是掌柜的,今日怎么不去‘怡红院’,这么早就回来了?”
孟无恙白了他一眼,撇嘴骂道,
“女人是地,男人是牛,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本掌柜要休息休息了!”
他顿了顿,笑道,
“再说了,无恙身居一坛之主,应当为人表率,如此夜夜笙歌,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听得这话,孙一笔哑然失笑,点头说道,
“掌柜的高见,属下佩服!”
孟无恙微微一笑,嘱咐道,
“对了,你抽空去一趟怡红院,把这个月的单子结了,不然,明天晚上再见‘芝兰’姐姐,我面子上挂不住!”
孙敬一愣,望着他那踉踉跄跄,踱步而去的样子,不禁连连摇头,翻着账本,苦笑道,
“旧账刚结,又添新账,如此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再是折腾下去,偌大的家当,只怕也要挥霍光了!”
听得这话,孟无恙眉头微皱,头也不回,调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咱们希声楼何不筹集资金,增开一家青楼,做为第八处堂口?
他一脸向往,说道,
“如此一来,吃饭喝酒,不用付账,美人做伴,同样也不用花销,岂不两全其美?”
孙敬一怔,满脸尴尬,讪讪一笑,附和道,
“此事……此事有待商量!”
就在这时,后堂传来了一声冷冰冰的笑声,
“你若能亲自坐镇,执掌青楼,希声楼再增开一家‘堂口’,也不是不可以!”
话语之间,潘鹤年手摇铁扇,面色阴沉,幽然而至,笑问道,
“就看孟兄舍不舍得抛下这个坛主之位,屈尊前往青楼堂口,当个小小的‘执事’了!”
这是笑声里的刀子,孟无恙也毫不客气,撇嘴笑道,
“青楼是我家,若能多开一处堂口,慢说小小一个‘执事’,就算当个端茶递水的杂役,无恙也心甘情愿!”
他顿了顿,面无惧色地迎了上去,眼目如电,阴恻恻地问道,
“只是不知,你这个满腹经纶,机智百变的‘大秀才’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屈尊前往,当个下贱的小龟公?!”
“你……”
这话一出,一向自命清高的潘鹤年气得鼻歪眼斜,却又无可奈何!
见状,孟无恙得意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潘兄,等想好了告诉我一声,咱们一起轰轰烈烈,开一家成都城里最大的青楼!我先睡了……”
随即,踢着快乐的小碎步,昂扬走进了后院!
潘鹤年气得暴跳如雷,愤愤不平,呵斥道,
“贪财好色,厚颜无耻!再是任其胡闹下去,偌大一个希声楼,迟早都要败在他的手里……”
嘴仗虽然打赢了,可是,身后传来的一阵阵唾骂声,还是让孟无恙倍感挫败:
其实,没有一个人愿意浑浑噩噩,蹉跎度日!
奈何,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若是时运不至,即便拥有一身抱负,满腔热忱,终究不能成事……
一切,还需等待时机!
夜半时分,房间外传来了一阵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听声略显嘈杂,似乎有皇甫云川、潘鹤年,还有不少希声楼的重要人物。
孟无恙及时收功,一脸不耐烦,隔着房门呵斥道,
“大半夜的,搞什么名堂?”
皇甫云川毕恭毕敬,沉声说道,
“启禀坛主,听雨轩传来消息,说是抓到几个玄天宫细作,事关重大,属下不敢自专,特来请示!”
“玄天宫细作?”
孟无恙眉头微皱,大感惊诧,嘀咕道,
“乾清山与巴蜀之地,相隔数千里,他们来此做甚?该不会是邹家小儿寻着足迹,一路追来,想要找我的麻烦吧?”
心念及此,他迫不及待,不敢耽搁,紧忙出门相迎,急声问道,
“被抓的都有谁?”
只见听雨轩的“铁腿”谭玉一脸风尘,微微拱手,恭敬地说道,
“他们四男一女,一共五人,年纪轻轻,却修为精湛,可惜,这几个狗崽子骨头很硬,审问了多日,还是没能问出名姓、师承,我来的时候,阮姐姐和弟兄们正在努力盘问……”
“女的?”
孟无恙一愣,不禁暗暗担心起来,该不会是陈立那个臭丫头吧?
她那绝世容颜,曼妙身姿,若是经得听雨轩的油煎火烤,大刑伺候,岂不是糟蹋了造物主的杰作?
想到这里,他心口一滞,急声问道,
“那……那女的漂亮吗?”
这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谭玉一愣,面色踟蹰,顿时也哑巴了。
数月来,这位“大掌柜”日日醉倒在酒馆饭店,夜夜流连于烟花柳巷,一众兄弟有目共睹,愤懑之余,却也放任自流。
哪知,此时此刻,面对七星教的生死仇敌,这位掌柜却依旧“本性难改”,第一时间不是思考对敌良策,而是询问女子的“容颜”:
如此当家,岂不引得上下痛骂?
潘鹤年大袖一挥,一脸愤懑,冷然痛斥道,
“我早就说了,这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混混,如此机密大事,我们还找他商量做甚?”
“放肆!”
听得这话,孟无恙眉头一皱,怒目圆睁,一声呵斥,冷然怒斥道,
“你个酸秀才,鼠目寸光,焉能看出本掌柜的远见卓识?”
这话一出,人人噤声,恼怒之余,却也不敢再忤逆犯上。
接着,孟无恙回过头来,两眼瞪大,又一次质问道,
“谭兄,你据实禀报,那女的漂亮吗?”
谭玉愣了愣,不过,慑于“坛主”淫威,他战战兢兢,吞吞吐吐说道,
“容貌倒是漂亮,可被擒之后,她钳口不语,什么消息也不肯吐露!”
他顿了顿,两眼微红,恨恨地说道,
“万盛山一战,我们许许多多弟兄死在了玄天宫手中,大家怀恨在心,既然问不出什么消息,都想杀之而后快,只是不知希声楼如何决断!”
“杀不得!”
孟无恙一声急呼,紧忙迎了上来,说道,
“这可是大宝贝,我留着有用!”
听得这话,一众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瞠目结舌。
潘鹤年鼻孔里冷哼一声,摇了摇铁扇,阴阳怪气地揶揄道,
“是啊,如此美貌佳人,孟兄可以留作后宫娇妻,希声楼就可以省下一笔大大的‘怡红院’开支了,自然是有用!”
这话一出,大家哄然大笑,一向拘谨严肃的皇甫云川也忍俊不禁,哑然而笑。
不过,眼看这位“大掌柜”如此急切,如此激动,显然不仅仅是“取乐偷欢”之用,于是,他微微拱手,迟疑着问道,
“敢问坛主,你决定如何处置这几个玄天宫细作?”
孟无恙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
“杀人还不简单吗?手起刀落,一眨眼的事情!最难的,是狠狠给他一刀,却又毫发无损……”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
“对了,那女子使的是什么兵器?”
谭玉不假思索,沉声说道,
“乃是一柄冷月凤尾剑!”
听得这话,孟无恙两眼放光,拊掌而笑,激动地说道,
“哈哈,果然是这个小妮子!”
看他眉飞色舞,惊喜欲狂,一众兄弟云里雾里,懵懵懂懂,皇甫云川一脸困惑,问道,
“怎么,坛主认识这个女子?”
孟无恙微微一笑,饶有深意地说道,
“岂止认识?我们可是老熟人!”
闻言,听孟无恙讲述过个中故事的皇甫云川也隐隐明白了过来,沉吟着说道,
“明白了!看来,听雨轩这次可是捞到大鱼了!”
孟无恙心口砰砰直跳,急声说道,
“先生,我要亲自去一趟龙岭镇,再次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
看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打起了哑迷,大家看得一脸困惑,只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皇甫云川点头说道,
“好吧,你去听雨轩,我留下来守家!”
他稍稍迟疑,回头又嘱咐道,
“潘贤弟,你手脚敏捷,人也机灵,跟着同去吧,切不可出了差池!”
尽管没有明说,不过,意思已经了然,这是让他做个护卫,并且一切听从指挥!
听得这话,潘鹤年眉头微皱,一脸愤懑,扫了一眼孟无恙,冷笑道,
“放心吧,出不了差池!”
夜色阑珊,月华如水,谭玉三人正待出发,张哑却急匆匆追了上来,一脸热切,支支吾吾地说道,
“一起……一起!”
见状,孟无恙满心感动,伸手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水,笑骂道,
“好哥哥,你只管潜心修炼‘金刚龙虎炁’,我有‘铁扇秀才’做伴,一定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他顿了顿,笑看着身旁的潘鹤年,问道,
“潘兄,你说是吧?”
面对如此揶揄,潘鹤年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黑漆漆的地下室,热腾腾的锅中油,白森森的骷颅头……
好熟悉的一幕!
孟无恙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噔噔踏着石阶,走近了一看,只见幽深的密室之中,几个年轻道士面色苍白,一身狼狈,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一根根的柱子之上。
“陈姑娘,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了!”
他徐徐走来,伸手撩开陈立的头发,定定地望着她,心疼之余,又有些好笑,喃喃自语道,
“乾清山一别,你让我想得好苦呀!”
“是你?!”
昏昏沉沉之中的陈立睁开惺忪眼睛,乍一看见跟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不禁星眸圆睁,惊愕地问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无恙笑而不答,一步步来到了奄奄一息,嘴唇干裂,好像忍饥挨饿了七八天的邹克华面前,摇头感叹道,
“邹兄,许久不见,你竟然落魄至斯了!”
说着,他又气又怒,回头呵斥道,
“这是我的良朋知己,你们怎能如此怠慢?还不快快奉上美酒佳肴,好生伺候?”
听得这话,小七拱手抱拳,恭声说道,
“谨遵坛主之命!”
“坛主?”
邹克华眉头一皱,两眼瞪大,冷然呵斥道,
“什么坛主?你们……你们究竟在耍什么鬼把戏?”
谭玉脚步如风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微微稽首,朗声介绍道,
“这位是孟一飞,本教成都分坛的新任坛主!”
这话一出,陈立柳眉微皱,面色黯然,神情惨淡……
“什么?!”
邹克华却两眼通红,勃然大怒,愤而斥责道,
“看见了没?这就是你一再庇护,舍命相救的‘大好人’!”
他气怒交加,恨恨地埋怨道,
“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这小子与七星教毫无关联,甚至亲自将其纵虎归山的吗?”
“现在好了,你睁大眼睛看一看,他摇身一变,已然晋升为一坛之主,甚至领衔麾下一群妖魔鬼怪,要把你我都嚼碎了……”
陈立面色苍白,两眼通红,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的孟无恙,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酒菜上桌,一众兄弟一边吃喝,一边调笑,孟无恙夹起一块鸡肉,看了看宁远,感慨万千地说道,
“扶摇城下,我孟无恙手脚受缚,饥肠辘辘,命悬一线!想不到,才短短半年的时间,今日沦为阶下囚,坐看别人谈风月的,竟然是足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宁远咽了口唾沫,鼻孔里冷哼一声,愤愤不平地骂道,
“小人得志的狗贼!总有一天,我玄天宫会彻底灭了你七星邪教……”
孟无恙嘿嘿一笑,把鸡肉往嘴里一塞,口齿不清地说道,
“志气可嘉,不过,等你们先熬过了大刑再说吧!”
他笑了笑,指着邹克华,阴恻恻地说道,
“这几个狗崽子之中,就数此人最为卑鄙,表面上正气凛然,满口仁义,暗地里却阴险毒辣,诡计多端!小七,饿了这么多天,给邹家小儿灌一口热腾腾的汤油!”
听得吩咐,小七舀起一勺滚烫的热油,笑嘻嘻走了过去,说道,
“邹公子,你慢点喝,别呛着了!”
见状,邹克华吓得魂飞魄散,急声说道,
“妖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他又惊又怕,额头汗如雨下,回头向陈立哀求道,
“师妹,你救过他一命,快……快替我求求情呀!”
陈立神情冷漠,无动于衷……
见状,孟无恙两眼翻白,委屈地说道,
“既然是妖道,我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快,给我狠狠灌进去!”
“住手!”
眼看邹克华的嘴巴被掰开,热油就要被灌进嘴里,陈立终于按捺不住,一声呵斥,谩骂道,
“孟一飞,即便正邪有别,你也应该知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就杀,要剐便剐,何必如此折磨我们?”
孟无恙笑了笑,端起酒杯走上前来,两眼炯炯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美貌如花的女子,啧舌说道,
“好!一身倾城倾国的皮囊下,却藏着一副铿锵不屈的傲骨,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你一马,还有你心心念念的大师兄等人!”
“你……”
陈立星眸闪烁,一脸的难以置信,诧异地问道,
“你真的肯放人?”
孟无恙目不转睛,紧紧盯着她那动人的眼眸,轻抿一口酒水,点头说道,
“绝无虚言!”
他顿了顿,眉头紧锁,沉吟着说,
“只不过,密室之中,实在闷热,这几个朋友又一身草莽,太过无趣,今夜月色如水,风光无限,我想与你把酒言欢,共叙别情!你若不吝作陪,待得天明,我就放人!”
“不行!”
这话一出,邹克华怒目圆睁,咆哮道,
“此子奸诈如狼,狡猾如狐,我宁愿被这帮七星妖道折磨致死,也不愿师妹委身于此等腌臜小人!”
他两眼通红,用力挣扎,奈何,被迷晕之后,身上的修为也早已被禁锢,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嘶吼道,
“师妹,你千万不可上了他的恶当!”
陈立柳眉微皱,面色难堪,一直犹豫不决……
几番踟蹰之后,她看了看孟无恙,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不过,你必须给我解药,恢复我的修为!”
孟无恙笑了起来,沉吟着说道,
“放心吧,此夜,无恙只愿与你把酒言欢,共度良宵,别无他途!”
说着,一边解开了绳索,一边让人替她服下了解药。
望着二人神情古怪,逶迤离开了密室,邹克华情绪激动,只如一头猛虎,奋力挣扎,甚至要把身上的绳子挣脱,一对眼珠几乎就要爆出,嘴里嗷嗷大叫道,
“师妹,你不要去,万万不可上了这贼子的恶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