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神符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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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福祸相依(1)

    三、福祸相依

    漠北雪原林海之中,一长发披肩的魁梧男子赤身裸体正蹒跚陷雪而行。这人满身污黑,从头到脚肌肤处处裂开,如同一截朽木,正是霍远星。

    原来霍远星当日在太一宗被血剑击中时,肉身正在虚实之间,并未受伤,千相符却被击毁了。他侥幸移形换影成功传了出来。他本是要传到大广场之上,但千相符施用之中被毁,功效错乱,却传到了北方雪林中。这倒还好,要紧的是千相符炸开后,其上符纹阵法之力立即反噬,瞬间摧毁了黑麟皮,险些将他肉身撕碎。幸好他身无灵力,肉体又极强韧,保住了一条小命,但内外无处不伤,在雪地中不知道昏迷了几天。他醒来之后浑身痛楚连连,四肢乏力,不但唤不出神符,连无名心经也无法修习。他出山还不到一个月,却已恍若隔世,深感江湖之险恶尤甚海天风云之难测。

    他在雪地中躺了几天,所见总是枯树白雪,烦闷不已,幸好每日都有虎狼诸兽来嘶咬,却又咬不动他,常常令他哈哈大笑。几天后他终于能够走动,虽然疼痛依然不休,但呆原地实在枯燥乏味,便勉力在雪中跋涉。

    路上他曾回想当日太一门大战的情形。那穆山雄不可一世几千年,却一日之内吃了他一个小毛头两次亏,险些丧命。以他脾性,伤愈以后岂能善罢甘休,必然要号令徒子徒孙来找他,他又不能寄人篱下藏在紫阳山上,心想此后行走江湖只好隐姓埋名了。又想当日太一法阵虽强,但仍不足与其数万年声名相称。若说是浪得虚名,无论太一大阵和柳长生都足以辩驳,因此他想其中必有别的缘由。再想以穆山雄之能,黑麟皮也未必值得他大动干戈,难不成他也要去诛魔?他于道派掌故几无所知,想不什么头绪,只好压在心中。有时见鹿羊携子经过,亲昵可爱,不由想起凤母和大猴子,便躺在雪中思念。

    他在林中行了一个多月,肌肤和七窍不再渗血,烂皮也全都脱落,原本沙木般的皮肤变得粉嫩异常,整个人除了头发已大变模样,只怕殷无峰也未必认得出来了。他四肢力量仍弱,也无法练功,好在身上疼痛已大为减轻。所过之处还是景物依旧,看得他时常闭目在雪中挪动。这也罢了,最难受的还是饿,他不肯杀生取食,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

    这天走了没多久,突然远处一辆雪地车“轰轰”而来。霍远星不知是什么物事,见上面有人,连忙把自己埋进雪地里。那车就停在他几步之外,一壮汉提着大衣向他走了过来,嘴里叫道:“兄弟别怕,我给你送衣服来。”

    霍远星露了行迹,想起自己赤身裸体,此时尚无力奔跑,忙在雪中翻滚了几下,让全身沾满雪。

    那人走到他身边说道:“你别怕,起来先穿上衣服。”见霍远星明明是粗壮大汉,却一脸粉嫩,没半点冻伤的样子,惊奇万分。

    霍远星不得不站起身来,这一起身,身上的雪掉落不少,紧要处又略过雄伟,便不幸露了出来。他连忙夺过那人手上大衣裹上,双手紧紧拉住,羞惭道:“多谢。”暗忖:“这位大哥怎么知道我埋在雪堆里?难道我看见他时他也看见我了?寻常人怎能有这般好的眼力?”

    那人道:“你身上雪都没拍干净,这时候还怕什么丑!对了!忘了帮你带鞋子了。”霍远星连道无妨。那人一年中总要救几个迷路的游客,但从没见过赤身裸体的,更不敢信这人还活着,不但活着,还连一点冻伤都没,心中惊异之极,一时反而不知怎么说,只好说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霍远星在雪中跋涉几十天,也实在不想走了,说道:“多谢大哥。”心想这人心地真好。

    杨得保教霍远星上了车,霍远星心想:“这东西能遮风挡雨,还能在雪中奔跑,比马可好太多了!”一面观察车中情形,正好看见头顶一方屏幕显示着雪地画面,心道:“难怪这大哥知道我在哪?这可不像法器,不知是什么神奇之物?”

    有了张海的教训,不等那人开口,先问道:“这位大哥,敢问尊姓大名?”

    那人开着雪地车,心中对霍远星既不冷更无伤的样子仍很震惊,正要问话,这时只好先答道:“我叫杨得保,是这里的护林员。兄弟你说话礼数挺多啊。”

    礼数之事霍远星深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杨大哥,这是什么?”指指头顶屏幕。

    杨得保说道:“监控啊。”

    霍远星道:“监控是什么?”

    杨得保心想这人不知从那座山里钻出来的,说道:“千里眼、顺风耳听说过没有?监控就是。”

    霍远星大吃一惊,眼前这寻常大汉居然有这等神通?

    见他不说话,杨得保便如张海一般开始问他姓名来历,种种奇特情状,霍远星只说了名字,其余诸事天一半地一半的说,很快杨得保也和张海一样头晕脑胀不敢再问。

    车行了大约一炷香时间,来到一座院房。院内房屋颇大,屋顶的烟囱正在冒烟。杨得保把霍远星领进院子,院子里尽是新奇之物,但霍远不愿多问惹人生厌。杨得保向屋内叫道:“老婆,我把人带回来了。”

    霍远星一听心中一惊,想起自己只一件大衣裹身,忙往后逃,杨得保莫名其妙,叫住他问道:“你干嘛?”

    霍远星惊惧道:“有女眷在,小弟颇为不便,就不进去了。”万恶淫为首。凤母教他时,深怕他将来不能自持犯下淫戒,于男女之别教训极为严厉,每言必怒。霍远星于此心中阴影极深,紧紧拉住大衣不敢稍松,好在他神力未复,不然身上这件大衣早就成了两半了。

    杨得保此时已不再以霍远星种种怪话奇行为异,说道:“兄弟你别闹了,赶紧的进去吃点热的,你这赤着脚能去哪?不怕冻死吗?”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说不定这小子真冻不死。”

    霍远星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后退,要不是怕伤了杨得保颜面,早就飞奔逃走了。

    杨得保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心想:“这兄弟肯定不是坏人。”说道:“兄弟,你要走可得把衣服还我,不然你就给我进来。”

    霍远星吓了一跳,当此紧要关头,若是把衣服脱了,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哪还敢说话。杨得保见他脸色吓人,忙说道:“兄弟你真的别怕。进去我多拿点衣服给你换上,你多穿点就不怕丢人了!”过去拉着霍远星开门进了屋内,霍远星暗自庆幸女主人不在厅堂之中。

    杨得保生怕他没冷出病来到头来却吓坏了,赶忙取了一堆衣物送他进了客房,说道:“你赶紧换好,我老婆还在做饭,等你换好了再见她。你别这个样子,真的不用怕!”不忍再看他,关门出了房间,摇头惊叹:“离谱!离谱!”

    他一出门,霍远星飞快的把衣裳穿好。虽然内服都窄短了些,但他一件不拉的都穿上了,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反复审视才松了口气,开门出来。一出门,就见一俏丽女子正在上菜摆桌,差点吓得他又钻回房间。

    霍远星穿衣时,杨得保已跟妻子简略说了他的情形,又到屋外安顿好了雪地车,此时刚脱掉大衣。他已想好,只当霍远星是读过书的狼孩,说道:“鞋在这里,你自己穿吧,这是袜子,毛巾给你擦脚。”把毛巾递给霍远星。

    杨妻见他肿的像个球,忍不住笑道:“你不要怕,我又不吃人,脱了大衣吧!哈哈!。”她这下相信丈夫说得没错,霍远星这样的了怎么做得了坏人。

    霍远星点头哈腰道:“失礼!失礼!多谢杨大哥杨大嫂。”

    杨妻这下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说道:“你还真是……真是……礼数多!”

    霍远星不知她为何笑得这么厉害,陪着笑拆干净脚,穿上鞋袜,心神渐渐安定。

    杨得保丝毫不以为异,脱掉霍远星外面几件大衣,说道:“家里暖和,不用穿大衣,不方便。

    霍远星不好抗拒,讪笑道:“杨大哥说的是,小弟什么也不懂,让你见笑了。”

    杨得保给他摆弄好,说道:“也没什么可笑的,吃饭吧。”率先到餐桌旁坐下,心中甚是可怜霍远星。

    东北民风慷慨,饮食豪迈,霍远星早就心动不已,只是不敢妄动,这时才敢到餐桌旁坐下。

    杨得保道:“吃吧。一会凉了。”霍远星此时虽然恨不得连桌子也吞进肚子,但女主人还未就座,他还是不便动筷,说道:“等大嫂一起吧?”

    杨得保召唤妻子道:“美霞,你快来。你不来这兄弟不敢吃。”美霞笑着解了围裙过来坐下,霍远星忙起身,美霞笑道:“坐吧。你哪来这么多讲究,也太有意思了,快吃快吃。”

    霍远星道:“多谢杨大嫂,那小弟就用饭了。”这时他再也忍不了了,左手端起碗往嘴里倒了一大半,右手夹起一堆菜往嘴里一塞,三嚼两嚼还未下肚,另一半饭又进了口,连夹几块大肉吞下,赶紧又去打饭,片刻之间,锅中已空空如也,桌上四个菜盆只剩得几口汤汁。美霞本来有许多话想问,这时只剩发呆了,杨得保更是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霍远星旁若无人一顿大快朵颐,放下碗筷一看,顿时羞愧无地,起身行礼道:“杨大哥杨大嫂,小弟真是太失礼了。对不住,对不住。”低头一动不敢动,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美霞半响才道:“你……你……吃饱了吗?要不要……要不要……再来点?”

    霍远星不敢抬头,小声道:“多谢杨大嫂,小弟吃饱了。”

    夫妻二人本也不是太饿,见霍远星这一顿风卷残云,这时虽才吃了一口饭,也觉得不饿了。杨得保咽了口口水,说道:“厉害!厉害!”心想:“越来越离谱了!越来越离谱了!我不问,我什么也不问!”呆呆的去到沙发坐下,开了电视。

    美霞一脸迷茫,说道:“我吃饱了。”习惯成自然开始收拾残桌。

    霍远星低头跟着杨得保也到沙发坐下,心想:“我可把杨大哥杨大嫂吓着了,真是混账!这可怎么报答杨大哥杨大嫂呢?”看美霞进了厨房,悄声问道:“杨大哥,你有什么心愿?”

    杨得保道:“心愿?我没什么心愿。你是什么意思?”

    霍远星讪笑道:“没事。那大哥有什么事小弟能尽力吗?”

    杨得保一听便明白了他心意,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说道:“下大雪了,什么也做不了。等天好了,警察会带你回去,你到时候有什么困难跟他们说就好了,我不用你做什么。美霞,冰箱拿点水果来吃。”他去接霍远星时,已联系过当地警察,但现在大雪纷飞,料想警察应该来不了,又想起霍远星一身的不可思议,忙将思绪甩开,免得想多了头痛。

    霍远星不知道警察是什么人,一时无话。他看那电视也不像法器,跟监控倒是很像,但是会说话,心中更加惊奇。看了一会,只觉里面的人说话都像读字似的十分难受。忽然一男一女莫名其妙就开始亲吻,心中恶心无比,暗道:“这是什么淫贼荡妇?青楼的嫖客妓女都比这对狗男女多三分情意吧?”他不愿也不敢再看,闭目装睡。

    过不多时,美霞端着果盘进了厅堂,以为霍远星睡着了,对杨得保使了个眼色,杨得保侧头一看,摇摇霍远星:“兄弟你去房间睡吧。吃饭了我们会叫你。”

    霍远星心想那最好不过了。杨氏夫妻虽好客,但毕竟寄人篱下十分不便,起身行礼道:“杨大哥,杨大嫂,那小弟去安歇了,多谢大哥大嫂款待。”

    美霞笑道:“不用客气。我们这里难得来客人,你来了我们也很高兴,你去休息吧。”

    霍远星对二人一抱拳,进了房间歇息,他确是疲累得很了。还未睡着,只听得房外二人在悄声细语。

    美霞道:“这个霍远星是什么人?看起来像从山里出来的,怎么皮肤跟婴儿一样?”

    杨得保道:“不知道,问了半天,问得我头晕了也没问出名堂来。你也别问,就当他是读过书的狼孩。”

    美霞道:“什么狼孩?”

    杨得保道:“狼带大的孩子嘛。这故事你没听过啊?”

    美霞:“……”

    不知不觉霍远便睡着了。

    沉睡之中霍远星似乎听到有人叫他,但他未醒,直到深夜他才醒了,不巧又听到杨氏夫妻在说话。

    只听美霞嗔道:“保哥,我想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