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神符箓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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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玄门正宗(4)

    只见天际突生一道刺眼华光向他袭来,仿佛昊空之中有天神在舞动长鞭向他鞭打。这光鞭来势明明尚在远空,下一刻却已缠绕在他身上。这光力跟方才文士所施术力全然不同,软软绵绵毫无着力处,但不论运起无名心经还是催动神符都徒劳无功,只能眼睁睁任那光鞭将他捆住向山顶拉去。

    半空中,忽见那深不可测的文士闭目端坐也被光绳缠绕住往正殿而去,霍远星心中拜服:“玄门正宗,名不虚传!”很快霍远星三人连同文士都被送入正殿。

    正殿之中空间广大,中央主座之上四平八稳坐着一男子,此人身形如霍远星一般伟岸,气度雍容如王者,令人不敢直视。坐前一老道长眉坠地,愁眉苦脸之相,左右躺满了太一子弟。那老道正说道:“阁下与我有何血仇,竟要灭我宗门?”

    霍远心想:“这人也是敌人,怎么大阵不攻他?”

    那王者看了看被光鞭卷进来的霍远星等人,神色丝毫不变,淡淡道:“传闻太一天才阵能擒仙缚魔,本尊还未见其功,你且再试。”

    长眉道人见他不肯说,手中青玉符微微一亮,霍远星三人光鞭即解,向那王者伸去。那王者岿然不动,三条光鞭一直向前延伸,却始终碰不到那王者。长眉道人手中玉符越来越亮,光鞭也越来越粗,一股无形巨力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殷无峰不知何时已能动身,对霍远星急道:“兄弟,愚兄力微插不上手,你可还有什么仙法帮帮太师叔祖?”

    霍远星也一直在想办法,但刚刚对那文士用符就已十分侥幸,这王者显然远甚那文士,摇头道:“救人。”随手抓起一人往须弥符中扔了进去,殷无峰反应过来,他袖里乾坤之术藏不了几人,把人都扔给霍远星。高无笙看了一会也连忙帮手。不一会满殿之人都被霍远星救进了须弥符中。

    那王者不停抚须看着他们救人,一直在思索什么,丝毫没把眼前之事放在眼里。

    三人救完人,霍远星见那王者神情,又想起那文士倨傲之色,心中不服,冷哼道:“你瞧我的!”趁殷无峰和高无笙不注意,竟把他们也扔进了须弥符。那人神情略奇,他并未阻拦,殷、高二人大可自行逃走,何必如此呢?

    霍远星大大方方祭出另一张符,这是天命符中的倒数第二道符,名字叫作阴阳乾坤符,符注:“阴阳乾坤,尽在彀中。”他尚不知此符诸多妙用,只知道其中内含乾坤阴阳之禁,日月星辰都可以困入其中。

    霍远星对那王者憨然一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须弥符和那文士都装了进去,那光鞭被阴阳乾坤符截断,瞬间消散。

    那王者脸色一变,豁然起身,挥袖将长眉道人扫倒在地,面前三道光鞭也烟消云散。原来霍远星料定文士与那王者关系密切,心想若是让殷高二人逃走,以这王者之力,抓回来也是举手之劳而已,现下他把人都扔进阴阳乾坤符中,这王者杀了霍远星和长眉道人容易,但想要把人救出来可就难了。神符要是被摧毁,符中一切也不复存在。

    长眉道人虽然一直背对着霍远星,但殿中诸事无一不明。这时他虽被扫倒在地,嘴角溢出献血,脸上却忍不住现出笑意,对霍远星连连点头。

    那王者一动既止,气派极大。伸手一拈,神符便脱了霍远星操控,飞到他手中。他看了看神符,突然大笑道:“想不到本尊纵横几千年,竟被一个小小毛头戏耍!哈哈!亦足为快!亦足为快也!”大笑一阵,朗声道:“少年报上名来!”

    霍远星心头一松,他心中其实还不敢信此计真的有用,说道:“晚辈霍远星。”

    那王者道:“好!自古英雄出年少!你跪下瞌头吧,本尊收你为关门弟子。”二指一抖,神符飘回霍远星。这人显然对神符颇有所知,幸好无解符之能。

    霍远星接了神符,淡淡道:“晚辈已有师父了,多谢前辈好意。”

    那人脸色一沉道:“不识抬举!”说完撇了一眼长眉道人,手指在坐椅扶手上一敲,指下一道光剑杀向长眉。光剑一出,大殿既被一股绝力笼罩,其势同先前文士禁力如出一辙。

    霍远星和长眉道人大惊失色,他们原以为此人大有高人气度,没想到竟喜怒无常,如此霸道狠辣,全不顾文士安危。眼见无力可救,千钧一发之际,地上青玉符突然向殿外激射而去,恰好挡下了这道光剑。

    那王者微微一笑:“总算来了。”他言下之意原来是在等人。话音刚落,殿内不为何禁力尽消,突然炫白如日。

    霍远星忙闭上眼,只觉身体被向后拉出,眼前很快变暗,睁眼一看,眼中还是白茫茫一片,片刻之后才能看见身处殿前广场。只前方一柱宏光从天而降,将整个大殿都淹没在内,中天烈日也为之暗淡。霍远星震惊莫名,一时呆住了。

    这时身后响起长眉道人的声音:“无量天尊!掌门师弟,你回来了。”

    霍远星回头一看,一人须发尽白,面相清癯,气度修雅,飘飘然有神仙之概,令人见之心敬,长眉道人盘坐在他身前。那道人手持青玉牌,一道清光射在长眉胸前替他治伤,行礼道:“见过师兄,众弟子可还好?”

    长眉脸色更苦,说道:“多谢掌门师弟。师兄无能,门下弟子险些被人屠戮,幸赖这位姓霍少侠搭救,如今都在他手中。”

    那道人闻言对霍远星行了一个大礼,微笑道:“老道柳长生,虚号水道人,这位是我师兄长苦道人。再造之恩,容后相报。”大难当前,柳长生丝毫不乱。

    霍远星不敢受他大礼,避开一边,忙道:“不敢!晚辈和殷无峰殷大哥是生死之交,前辈不必客气。”

    长苦道人说道:“掌门,殷无峰是易宏之孙,易宏早已亡故了。”柳长生离山已逾百年,许多弟子他都不识,殷易宏是长苦大弟子的三徒儿,柳长生却是知道的。

    柳长生惜道:“生死有命,愿其安归。老道一时不能待客,请恩公见谅。师兄,烦你说说事情来由。”

    长眉将事情大要说了一遍。原来早先霍远星几人回山之时,他在山中参修,那文士突然现身向他出手,术法跟神风门似乎有牵连。二人交手不过三招,长苦便被那文士所擒带到正殿。他到正殿时,山上弟子已全都躺在大殿地上,无一逃脱。到了正殿之后,那如王者之人问他柳长生何在,又问他紫阳真人传下的黑麟甲藏在何处。长苦一言未答,那如王者之人也不急躁,只说一炷香之后若不从实招出,便杀光所有人。一炷香之后,那如王者之人正要下杀手,突然大阵发动,那人便未下手,还放任长苦取了青玉牌操控法阵与他对敌。长苦先已秘法呼唤柳长生,但并无回应,只好竭尽全力操控法阵,然而用了几门大阵之术都不能伤其分毫。其间,霍远星四人被大阵自发擒住送往大殿。到了大殿之后,长眉利用阵法解掉殷高二人禁制放了三人,其后殷无峰救人之时传音将一路之事向他禀明。最后便是霍远星用计收了那文士,长苦险些丧命。

    柳长生听完叹道:“上天垂怜!我眠修百年,刚刚醒来,正要封闭修为入世苦历。师弟唤不到我,是因我眠修之时布了法阵,以免惊扰。幸而太一大阵威力无穷惊动于我,若是我早得一刻未醒抑或晚得一刻自闭,那便不得而知了!幸哉幸甚!”

    长苦听完连颂无量天尊。霍远星心想如此奇巧,天意岂非如作戏?

    三人一时无语,前方神光尤烈,霍远星说道:“柳前辈,晚辈先把人放出来吧?”

    柳长生躬身道:“还请恩公暂留,殿中之人贫道尚无把握困得住他。如贫道所料不错,那人叫作穆山雄,号称“剑尊”,那文士名唤岳少君,自号“逍遥侯”,亦称“逍遥少君”,据说是剑尊的徒弟。穆山大尊传为上古之人,我亦仅闻其名。逍遥少君与我师祖同辈,没想到这二人至今尚在人间……”

    柳长生突然止住话头,拉着霍远星和长苦闪到半空。

    霍远星不明所以,突见一万丈神人头带金冠,手擎巨剑从神光中劈了过来。那巨剑颇奇,一面剑脊竟刻着一雄壮人物,又看不清楚面容。他一直都在盯着神光,却不见这神人何时出现,也未看清巨剑如何劈到,不禁冷汗直流。

    说时迟,那时快,巨人一剑不中,飞身上前又是一剑,神光始终笼罩其身。柳长生刚停住身形,忙又飞身闪开。巨人不给他喘息之机,连挥数剑,势如惊虹,力困八方,霍远星只觉一指难动,眼中所见只有剑光。柳长生避无可避,周身荡起水纹,蓝光微闪,三人移形幻影到了高空之中。巨人身负神光束缚,却如若无阻,三人身形方现,巨剑又已到脚下。若在平时,柳长生自可幻身百十里之远逃走,然而此时巨人之力笼罩长空,每剑所指如处深海,一举一动皆艰难无比。

    柳长生反复幻身,巨人出手更快,浩浩荡荡连出千百剑,其势丝毫不减。柳长生连施神技大感吃力,暗想如此躲避,早晚必死,须得另寻他法对敌。

    巨人又是一剑斩下,柳长生不再闪躲,奋力将霍远星长苦抛出,左手以青玉牌撑出一面幽幽冰镜为盾,右手成千上万道晶莹水柱往巨剑缠去。巨剑势如破竹击碎冰镜,斩在青玉牌上,柳长生浑身剧震,喷出一口献血,总算抵挡住了这一击,千万水绳趁机全都缠上巨剑,与巨人僵持起来。

    长苦先受了穆山雄一击,又在巨剑压力之下逼迫良久,早已昏迷不醒,好在霍远星半空中抓住长苦降落在地。他在地上观望,只见剑光斥空惊心动魄,又见柳长生口吐鲜血与巨人僵持半响,心急如焚,绞尽脑汁思索制敌之法。彷徨之中瞥见山巅大殿已无神光笼罩,心中忽有所觉。他唤出须弥符,把长苦收入符中,跃进殿内,穆山雄正闭目凝神端坐主位之上。霍远星跳到穆山雄面前,见他仍无反应,心想果然如此。略一思索,计上心来。

    霍远星唤出宁神符贴在穆山雄额上,一手按符,宁静心神运起无名心经全力催动。宁神符无伤无禁,无可抗拒,这穆山雄此时一定在奋勇对敌,此时心神忽静,无异于放手待死。

    时至午后,柳长生在空中与巨人鏖战良久早已精疲力竭,全凭一股心志支撑,忽觉巨剑之力骤减,瞬间精神大振,当下毫不迟疑,奋起余力夺过大剑甩过一个大回环,撤掉千万水绳,大剑瞬间穿透巨人胸膛。

    大殿之内,霍远星忽觉手下一震,穆山雄一口金血喷在他身上,暗呼不妙。他曾见出云岛上禽兽搏杀,受伤越重撕咬越狠,除死方休。不假思索,祭起须弥符咫尺天涯之力,同时祭出风符向殿外跃出。穆山雄并未睁眼,张口连喷两道血剑,一道喷向须弥符,一道喷向霍远星。霍远星刚出门口还未落地,回头一看大惊,那血剑直取须弥符,竟视须弥符咫尺天涯之力如不存,想起须弥符中众人,忙收回须弥符。血剑如影随形,幸好穆山雄神不在体,既受重伤又有宁神之力压制,血剑禁力极弱,但其速尤甚神符。

    霍远星别无他法,将众人都放了出来,催动神符将血剑收了进去,心想:“但愿不会毁了符中之物。”如此耽得一瞬,射向他的血剑已到近前,霍远星不及再唤须弥符收这血剑,灵光一闪,将岳少君从阴阳乾坤符中放出。

    岳少君不知在阴阳乾坤符中吃了什么苦头,神情萎靡,身外九剑环绕结成光阵自守。血剑此时正巧撞在光阵之上,瞬间将光阵击溃,岳少君大惊失色。总算他修行千年,血剑穿身之际身形一晃到了穆山雄身后。穆山雄突然睁开眼,一拍扶手和岳少君消失不见,那一直束缚巨人的擎天神光随即罩住大殿,却没罩住射出大殿的血剑。

    霍远星见血剑击溃岳少君剑阵,来势本已大弱,然穆山雄拍击扶手之后威势陡增,暗度自己风符之力决不能避开此剑,生死关头只得撤了风符,用千相符强行移形换影。

    殷无峰甫脱神符,情势不明,忽见霍远星出现在身前,金剑正好撞中,随后一声巨响,炸成一团刺眼红光彩云。光消云散之后,霍远星已消失不见。殷无峰心中大痛,仰天悲愤道:“霍兄弟大智大勇,仁义无双,而今竟尸骨无存!苍天!你枉生日月,何以为天!”清泪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