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竟敢藐视本官？给我把他按住！”

    在这公堂之上，他常德自然是身份最大的那个，黄仁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人，他必定不能坐视不理，当即便一拍惊堂木，令左右衙役将黄仁给控制住。

    “大人……我……”

    “住口，还敢放肆！”

    黄仁本想再挣扎一下，但看到常德脸上不满的表情，也知道对方碍于身份不好再继续偏袒，只得恨恨地瞪了沈玉一眼，咬着牙闭起了嘴巴。

    黄仁啊黄仁，不是我不帮你，只能怪你手下太过愚蠢。我都这么暗示他了，他却依旧那般耿直，你叫我如何是好？

    回去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人，省得以后再出这种洋相！

    常德暗暗叹了口气，看向沈玉一本正经地说道：“沈大夫的用意，本官已经了解了。”

    “李有财租借黄家耕牛，理当只付一壶酒为代价。至于黄仁欠沈玉的诊金，也该早早结清。”

    “诸位对本官的判决，是否还有异议啊？”

    常德扫视着或跪或站的几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我没意见……”

    黄仁一把甩开衙役的控制，尽管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咬着牙点头。

    事到如今，他当然早就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承认口头契约之后，就一直被沈玉牵着鼻子走了。

    该死！他肯定也早就料到，阿福在公堂之上绝不敢有半点假话！

    黄仁恶狠狠地剜了沈玉一眼，用力攥紧了拳头。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如获新生的李有财，感恩戴德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笑得嘴角都快咧开到耳边了，即便脑门的鲜血尚未止住，又哪里能感觉到半点疼痛。

    “好！沈大夫干得漂亮！”

    “哈哈哈，真是痛快！黄仁那家伙也有吃瘪的一天！”

    “沈大夫真牛，不仅医术高明，居然还有这种智慧！”

    乡亲们听到常德的判决，自然人心大快振臂庆祝起来，话里话外不是对黄仁败诉的幸灾乐祸，便是对沈玉的高度称赞。

    看到这一幕的常德眉头微皱，分明是有些不快。

    断案的分明是我才对，怎么这些百姓全都高呼沈玉的名号？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留意到常德面色的变化，沈玉拱手一笑，上前恰到好处地夸赞了一句：“大人英明，当得起明镜高悬这四个字！”

    “大伙说是不是？”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明镜高悬！明镜高悬！”

    在沈玉的带领下，乡亲们异口同声地呼喊起来，一时间场面竟显得分外和谐。

    “哈哈哈，各位过奖了，这都是本官分内之事！”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常德为官多年捞了不少油水不假，但当然也乐于见得，百姓们这般拥戴自己的场面。

    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洋溢着笑容的常德语气愈发祥和：“案件已结，各位自行离去，莫要耽误了自己的事情。”

    “退堂，闭门！”

    伴随着衙役的高呼，两扇高大的红木门缓缓合起。透过那门缝，沈玉远远地可以看到那高挂在堂前，上书“明镜高悬”四字的精美牌匾。

    摇摇头轻笑一声，沈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被他们簇拥着便要离去。

    “慢着！你还真不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突然的一声爆喝传来，沈玉转身看去，正是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黄仁。

    “怎么，你这是不服常大人的判决？”

    “滚你娘的，出了这县衙的大门，你还妄想用他来压我？少跟我来这套！”

    黄仁根本不在意沈玉的威胁，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你的账日后再算，我今天还就要定她了，看你们哪个敢拦我？！”

    “给我上！”

    黄仁一声令下，两名手下便冲着李小花直奔而去，有些个乡亲们本想出手阻拦，但注意到黄仁警告的眼神之后，纷纷都脚步一软退后了两步。

    为了别人家的女儿，惹上黄家这种天大的麻烦太过不值，这种简单的道理他们还是很明白的。

    “我……我跟你们拼了！”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的李有财，哪里能想到这黄仁居然还不肯放过自己，睚眦欲裂的他将女儿揽到身后，挥舞着拳头便向来势汹汹的对方砸了过去。

    “去你的！”

    五大三粗的铁牛根本没把李有财放在眼里，胳膊随便一挥便将他推了个趔趄，随后便想去拽李小花的胳膊。

    那摔倒在地的李有财还想起身，手腕用力一撑地面却没能站起，反倒是一张脸涨得通红，眼底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噗！

    下一刹便见那赤红的鲜血，仿若喷泉似的止不住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随即他更是丧失了最后一丝力气般，彻底瘫倒在地。

    “爹，爹你咋了！”

    见到这一幕的李小花惊呼一声，哭喊着便上前一步抱住了父亲。

    沈玉也赶忙蹲下身去，捏住李有财的手腕稍一探查，便知他死期将至，自己已然无力回天。

    李有财大概率早就身患重疾，今日又几番经历情绪的大起大落，气血攻心之下生机即将殆尽。

    当时租借黄家的耕牛，也是因为觉得体力不支，估计当时他的身体就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他没有想着给自己治病，只想着能在死前，帮女儿多攒点家业。

    他也很清楚，自己死了之后，嫁作人妾的女儿就只能任凭黄仁处置，受了委屈也找不到父亲替她作主……

    此时此刻的沈玉，才彻底弄明白李有财为何这般坚持，感慨父爱之余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口气。

    而看到那李有财沐浴在血泊之中，周围的乡亲们也终于忍不住了。

    “杀人了！黄家杀人了！”

    “光天化日之下，简直欺人太甚！大家把他们拉去送官！”

    “杀人偿命！你们一个个都别想跑！”

    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铁牛打了个哆嗦退后两步，连连摆手解释道：“没有，我没杀他！我就是推了他一下……”

    人命关天，不只铁牛被吓破了胆，就连一向跋扈的黄仁也难免乱了心态，长袖一甩转头就要离去。

    毕竟现在可是在县衙门口，这李有财要真因自己的手下丢了性命，那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发号施令者，必然也躲不过些许牵连。

    也罢，今日就放过你们几个。

    反正我已尽力，先生那边我也说得过去，坏了他这件好事，他自然不会轻饶了你们！

    “想跑！大伙别让他们跑了！”

    “拉他们送官！”

    眼见黄仁领着小弟要溜，得理不饶人的乡亲们哪肯善罢甘休，当即呼喊着便追了过去，有些个胆子大的，更是顺手从路边捡起碎石烂瓦，朝着黄仁几人就扔了过去。

    大大小小的碎石呼啸着从空中划过，总有几颗砸到几人身上，挨了几下的黄仁尽管吃痛，却也不敢回头理论，只得抱着脑袋快步逃窜。

    今日我黄仁所受的屈辱，来日必定叫你沈玉百倍奉还！

    黄仁心底这般咒骂着，脚下也依旧不停，狼狈不堪地朝黄府奔去。

    身后追赶的乡亲们并不敢太过造次，仗着声势发泄了一通往日积压的愤懑之后，各自笑着散去了，只觉今日过得是无比畅快。

    唯有几个心肠好的并未就此离去，找来些竹竿合力将李有财给抬了起来，他们本想将其送到沈玉的医馆，却被沈玉抬手拦了下来。

    “李哥，时日不多了。”

    “还是麻烦大伙，把他送回家中吧……”

    听到这话的李小花一脸的难以置信，含着泪花抓着沈玉的衣袖苦苦哀求了几句，却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答复，最终只得涕泗滂沱无力地跪倒在地。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