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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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飛頭降

    當晚閻龍玉師徒就在官邸用膳,內容是附近的粵菜餐館送來的附甜品的精緻菜餚;但縣令並沒有和她們一起用餐,只派了曹顯前來作陪。閻龍玉猜想他是有意把自己和女兒隔開。

    “看曹大人的樣子,好像不是公門出身……”閻龍玉藉用餐時問:“莫非是青城山的劍士?”

    “道長好眼力。”曹顯以茶代酒,向閻龍玉敬了一杯:“卻不知是怎麼看出來的?”

    “您雖佩刀,但腳步輕靈不似刀客沉穩。”閻龍玉答:“加上雙手指節多有扭傷脫臼留下的痕跡,因此我猜您是青城山練虎爪的高手。”

    曹顯聞言點了點頭。

    “高手不敢當,現也已全心投入公門,不再是青城派弟子了。”

    “為何?”蓋瑤莎問:“青城派不許弟子入公門嗎?”

    “那倒不是。”曹顯露出一個年紀雖不甚大、但飽經風霜的微笑:“我和他們……因故起了些爭執,若非後來得陳大人相助平反,現下恐還蹲在牢裡呢!”

    “怎麼感覺陳大人和江湖人士還挺親近的?”閻龍玉順話問道:“您認識茵茵姑娘的母親嗎?”

    曹顯搖了搖頭。

    “那是大人進士以前的事,我認識大人時他已是候補知縣。”

    “不過,當初是曹大人您帶隊去捉拿那個巫婆的吧?”蓋瑤莎問:“有甚麼可以告訴我們的嗎?”

    曹顯似是考慮了一下。

    “大澤之女,景萱。”他說:“她是這麼稱呼自己的。”

    ◆◆◆

    “大澤之女景萱……”

    用過晚膳之後,閻龍玉交給陳茵一紙護符,讓她貼身藏著轉去蓋瑤莎的客房過夜,自己則獨自待在陳茵的房內靜默打坐,一邊思考一邊等待午夜降臨。

    “所謂大澤,指的是已經消失的雲夢澤、古代王公貴族的狩獵之地……”閻龍玉尋思:“景姓也是古代王公貴族的姓氏;莫非那個巫婆,竟在宣示自己是活了千年的古老王族?”

    她閉上眼睛,開始尋找藏在腦中的記憶;那些記憶有些是屬於她自己的,有些則是遠超乎她的年紀所能承載的智慧。

    “飛頭術,源自百越,後傳至南洋,為當地的女巫改竄修習之後成為最早的邪降術之一;施術之時頭顱連脊椎一同離身拔起,以耳為翼偕帶五臟六腑飛行,模樣甚是血腥……”

    閻龍玉盤坐在床邊的地板上,面向屋外閉著眼睛說道:“沒聽陳大人他們提起過內臟的事,多半茵茵姑娘的情況並非如此。”

    “以血肉之軀,化為飛禽走獸翱翔於天際、或行走於海底,乃高深的法術之中較易習者;靈魂出竅,附著在剛死不久的人或是動物身上,暫時控制其軀體,乃高深的法術之中較難習者;然靈魂出竅,永久駕馭生人或其他活體動物的軀體,藉此延長自身壽命,恐非凡人之力、窮其一生所能習得。”

    閻龍玉嘖了一聲,喃喃說道:“若有一個人,從雲夢大澤還在的時候便已存活至今,那自然不是凡人。”

    此時門外傳來“叩叩”兩聲。

    “道長?”那是曹顯的聲音。

    “曹護衛,”閻龍玉問:“有甚麼發現?”

    曹顯開了一道小縫探進半個頭來。

    “呃──倒也沒甚麼發現……”曹顯掃了一眼房內,見只有閻龍玉一個人待著,遲疑道:“我只是聽見道長好像在跟人說話的聲音,所以過來瞧瞧。”

    閻龍玉仍閉著眼睛坐在地上。

    “那個,就不勞大人操心了。”她說:“大人儘管去忙自己的事吧。”

    “這樣啊……”曹顯雖覺她的態度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自去安排官邸內的保全事宜──按照閻龍玉的意思,於平時的部署並沒有絲毫變動,反還增派人手到陳茵房外的庭園站崗,製造陳茵仍在自己房內的假象。

    接近午夜的時候,官邸內的氣溫忽然降了下來,從口中吐出來的氣都化為可見的白煙;侍衛們的情緒也緊張起來,都知道差不多到了陳茵“發作”的時間。

    “老大,”一個手下找到曹顯問道:“真的不需要盯著茵茵姑娘嗎?”

    雖然事前閻龍玉已掛過保證,說今晚陳茵絕不會發作;但事到臨頭曹顯也不免有些懷疑,於是到了蓋瑤莎的房外敲門。

    “幹啥?”蓋瑤莎的態度悠然,只開了一道小縫探出頭來沒讓曹顯進去,壓低了聲音說道:“茵茵姑娘已經睡啦!”

    “真的不會發作?”曹顯也放低了聲量問:“不需要我們在旁邊看著?”

    “我師父既然說了,就絕對不會發作。”蓋瑤莎的眼神越過曹顯的肩膀,看了看他身後設置在走道邊、於夜色下微微搖曳的廊燈。

    “倒是大人,最好從現在開始戒備。”她說:“官邸內似乎起了些騷動。”

    “騷動?”曹顯問,但蓋瑤莎只讓他去找閻龍玉便把房門闔了起來。於是曹顯再度來到陳茵的閨房之前。

    “道長?”他輕敲房門:“妳還醒著吧?”

    “當然。”房內的閻龍玉應聲道。

    “莎莎姑娘說官邸內好像有些騷動,不知道長可有甚麼發現?”

    “有。”只聽閻龍玉說:“她已經來了,你抬頭看看天上。”

    曹顯聞言一驚,即刻回頭望向庭院的天空──除了黑漆漆的夜空之外甚麼也看不見。

    “呃……”曹顯遲疑道:“在哪裡?我好像沒有看見?”

    “她隱身在夜色之中。”屋中的閻龍玉又說:“要不你仔細聽聽,現在的她非常亢奮,應該可以隱約聽到她的聲音。”

    曹顯於是側耳傾聽,同時兩隻眼睛仍不斷搜索夜空。

    “嘻嘻嘻……嘿嘿……”

    那是一個年長女人的聲音,似乎躲在遠處窺視著他們竊笑,聽得曹顯額頭上冷汗直流。

    “年輕的處女……妳逃不了的……”

    忽然一下夜鳥振翅的聲音、幾乎就在曹顯頭頂上的屋簷響起飛走,嚇得他倒退兩步撞上陳茵的房門。

    “喂喂、道長……”他急忙壓低了聲音、伏在窗邊問道:“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別著急,”閻龍玉在屋中說道:“你先待在那別動。”

    曹顯果然一動也不敢動,背貼著窗底下的牆面環顧四周──只見走廊上的手下仍按部署在原地站崗,似乎沒有察覺任何異狀,也沒發現曹顯忽然伏低的舉動。

    “喂、喂──”於是曹顯便想出聲提醒他們,但又怕聲音過大被敵人發現,只好一邊揮著手、一邊小聲地呼喊提醒,卻被房內的閻龍玉阻止。

    “噓、別出聲!”閻龍玉說:“不要提醒手下,以免打草驚蛇。”

    曹顯只得依言照辦,繼續伏在窗底下觀察四周;過了片刻之後,他忽然發覺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她人在屋內,”曹顯心中奇道:“怎知我剛才是想提醒手下?”

    就在腦中浮現這念頭時,忽然間曹顯就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景象:只見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忽然轉出一個人來,卻是身穿粉色道袍的閻龍玉。

    “嗯?”猛然看見伏在窗邊的曹顯,閻龍玉似也愣了一下當即止步;卻見曹顯滿臉錯愕,看著走廊上的閻龍玉呆呆地問了一聲:“道、道長?”

    “噓──別出聲……”

    現下仔細一聽,從屋裡傳來的那聲音根本就不像閻龍玉。

    “你乖乖待在那裡就好啦!”

    話才剛畢,就猛聽碰的一聲、曹顯頭頂上的窗戶被砸破了一個大洞;一顆亂髮蓬鬆的頭顱卡在窗上,兩眼直直盯著伏在底下、頭上沾滿木屑的曹顯。

    “對,就是這樣……”從蓬鬆亂髮之間顯露出來的,是充滿瘋狂血絲的凸出雙眼、還有開裂到兩邊耳垂的巨大犬口,死死盯著曹顯厲聲尖嘯:“乖乖待著不要動!”

    曹顯驚惶出聲,而同一時間閻龍玉的法劍已經出鞘、趕在曹顯的頭顱被尖牙粉碎前刺到。

    “嗚喔喔──”

    亂髮蓬鬆的頭顱大吼一聲,避開法劍整個穿窗而出、終於露出全部的模樣──那是一顆面色蒼白的年輕女子的頭顱,輕巧巧地上下飄浮並沒有巨大的雙耳為翼,但自頸部以下拖行著一大串血淋淋的內臟,在陰冷的夜空中不斷蠕動翻騰冒著熱煙。

    “呼呼、嘿嘿嘿……”女飛頭在距離地約面兩丈左右的高度飄忽著,表情異常興奮:“好險、好險……”

    閻龍玉攔在女飛頭與曹顯之間,回頭看了一眼被砸碎的窗戶裡頭,發現房內的地板上散落著大片的泥土。

    “抱歉,曹大人。”閻龍玉說:“方才我去洗把臉提振一下精神,不想竟被她趁虛而入。”

    曹顯此時人還坐在地上驚魂未定。

    “妳就是大澤之女景萱?”閻龍玉轉而問那女飛頭道:“居然能在這種狀態下使用土遁潛行,確實非常厲害。”

    “嘿嘿、哈哈哈……”女飛頭在半空中上上下下地飄忽不定:“原來是隻狐狸精,把我的小處女藏到哪裡去啦?”

    此時官邸內許多人包含陳征在內,都聽到聲響趕了過來,見到女飛頭無不駭然,一個個瑟縮在牆邊隨時準備走避的模樣。

    “妳以為我會告訴妳嗎?”閻龍玉以左掌的食中二指為剪,伸到右耳之後剪下一小撮的頭髮朝半空中撒了出去;瞬時間那些頭髮化為點點寒光,似暗器一般朝女飛頭激射過來。

    “哦喔!”女飛頭見狀急忙飛偏了去,堪堪躲過飛髮的攻擊、也險些撞到西側廂房的屋頂。

    “嘿嘿,好險、好險……”女飛頭像服了神藥一般亢奮,不停嘻嘻哈哈裂嘴狂笑,猛地從眼中射出兩道長長的藍色火焰,向著四周圍的屋頂胡亂潑灑。

    “風!”閻龍玉撩起法劍,於身前身後各挽了一個劍花然後橫掃出去、引發官邸內颳起一陣強風;但那風只持續了約三、四秒的時間,雖吹熄了大多數的火焰仍有幾處屋脊和山牆遭到點燃。

    “啊哼──”女飛頭則是怪叫一聲,給那強風先是捲上高空、然後旋轉落到官邸之外,眼中火焰稀稀落落地在夜空中散射了幾下。

    閻龍玉立刻展開輕功追了出去。

    ◆◆◆

    在夜色之下,要看見一團飛行的內臟原本甚是不易;但閻龍玉一奔到街道上便發現,女飛頭沿途留下了大量的異物。

    “呼嚕嚕……呼嚕嚕嚕嚕……”

    那是女飛頭的唾液,不斷從她發出怪聲的犬口內溢出,在碰觸到地面的瞬間就化為惡臭的濃煙。閻龍玉稍試探了一下,發覺那煙霧並沒有毒、只薰得讓人幾欲暈去之後,便給自己下了一道定心咒繼續追趕。卻沒想到那煙霧竟愈來愈濃、愈來愈厚,頃刻間就像是山裡頭的大霧一般徹底淹沒整座城鎮;而閻龍玉也恍如置身雲霧,環顧四周圍僅能看見自己護在胸前的法劍。

    “嘿嘿嘿……”

    霧中傳來女飛頭怪異的笑聲。

    “害怕了嗎、小狐狸?”

    閻龍玉沒有答話,專注感受對方的妖氣以期在霧中找到正確的方向。

    “如果妳能突破我的幻霧陣,今晚就放過妳吧!”

    此話一說完,狂風立即襲捲閻龍玉;其威力之強令她不得不舉起手來遮在自己面前,僅能從指縫間看見四周圍的雲霧不斷飛滾飄流。

    待狂風止息、雲霧也全部散去,閻龍玉簡直不敢相信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原本該身處在山城縣街道上的她,此刻居然站立在碧綠色的湖面之上;四周是沾點濛濛細雨的湖水,遠方則是被輕煙繚繞的深色山巒。

    “不妙……”

    閻龍玉感覺自己被一股蠻荒之氣包圍,與現今流行的道家修行之氣大不相同,似乎更接近文明始源之初、人類的祖先探索各種禁忌時所發掘出的邪腥魔力。

    “這妖婆的道行,恐怕勝過我不只十倍。”

    有馬鳴聲隱隱從閻龍玉的左方傳了出來。閻龍玉舉目望去,見遠方山巒與碧綠湖水的交界處,有一黑點正在朝她迅速靠近。很快的閻龍玉便看了出來,那是一輛由四匹黃馬拉行的雙輪戰車,上頭乘著三個披土黃色戰甲羽纓的士兵──左首邊的士兵手持青銅戰戈,右手邊的手執牛角大弓,正中央的士兵則負責拉韁御車。

    “衝啊,將士們!”灰濛濛的天空中迴盪著女飛頭瘋狂的吶喊:“我王萬年!”

    馬車愈衝愈快,車輪在湖面上捲起兩道水簾;閻龍玉變出一柄拂塵與法劍分持在左右手,一連給自己下了三道法術準備應付強敵。

    首先發動攻擊的是右首邊的弓箭手,一次搭三支箭矢朝天空一放、就化為三條黑白相間的毒蛇朝閻龍玉飛竄過來;閻龍玉見狀舉起拂塵在半空中畫一個圓,如風袋吞風一般把三條毒蛇盡數收入拂塵的馬尾之中,向後一甩就化解了首波攻擊。

    那是她給自己下的第一道法術,名曰乾坤可化險為夷。戰馬車見狀於是搖起韁繩,使馬車的左半邊靠向閻龍玉衝了過來。此時戰馬車距離閻龍玉已經很近,閻龍玉可清楚看見拉車的是四匹神駿無比的汗血金馬,車上載的則是三個相貌俊美的白皙漢子,但皆面無表情,冷冷地盯著閻龍玉彷彿她是砧板上的一塊肉。

    “這麼好的馬,用來拉車也太離譜……”閻龍玉喃喃地說:“果然是古代的王公貴族嗎?”

    操青銅戰戈的士兵此時已高舉兵器、準備往閻龍玉身上招呼一記,於是閻龍玉發動了自身的第二道法術。此法術名曰神行,可使速度、跳躍力提升數倍,行走一步可抵尋常人十步的距離。閻龍玉憑藉此咒,在戰馬車即將撞上自己之前迅雷不及掩耳地從馬車的左側閃到了右側、一劍往右側的車輪劈了下去──

    瞬時間只聽“嘭”的一聲,戰馬車的右側炸出一大團煙霧,將拉車的馬匹還有那持弓的士兵給淹去大半。這是閻龍玉的第三道法術,在法劍上施了“彈還咒”用來反彈敵方的攻擊,是她慣常使用的技倆;但此法術的用意原是要利用馬車自身的衝力使其彈起翻覆,將大半邊的馬車炸成如雲般的煙霧、實不在閻龍玉原本的預料之內。

    “恐怕沒那麼簡單……”於是閻龍玉很快迴劍護在胸前,心道:“那煙霧肯定有鬼。”

    她的猜想果然沒錯,戰馬車在通過閻龍玉身邊之後雖短暫被煙霧覆蓋,但很快那煙霧便回縮收攏,如蒸氣返回進入沸水之中、竟恢復了馬車原本的模樣絲毫無損。唯一比較奇怪的是,那手執弓箭的士兵原本人在馬車之中,但煙霧收攏之後不知怎地竟被攔腰斬斷,拿著弓箭的上半身居然黏在車輪的軸心面上,像滾筒般隨著車輪一起轉動。

    “原來如此……”

    陡然見到如此怪異的情狀,閻龍玉很快便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這玩意兒是用她的妖氣做的,就算損毀也可以立即修復;但因為她同時也在施展飛頭降的緣故,妖氣較為紊亂導致修復出現差錯。”

    想不到居然因為飛頭降的關係、反讓閻龍玉占到了一點便宜,只能說是景萱太過大意。然而儘管被安裝到了奇怪地方,那弓箭手仍可以掌握些微的空隙精準出擊,朝閻龍玉不斷射出化為毒蛇、毒液的箭矢;另外兩個士兵也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驅車朝閻龍玉殺了過來。

    “必須設法破壞她的妖氣才行。”於是閻龍玉也催動法力,使拂塵的馬尾燃起熊熊烈火,在半空中畫出數條頭頂尖角的燃燒野牛衝向戰馬車。

    “呵呵,反了吧……”女飛頭的聲音從空中傳來:“這火牛陣應該是我出才對!”

    火牛與戰車撞擊的瞬間化為風暴般的火焰,將戰車團團包裹燒了個煙霧瀰漫;但就如先前被彈還咒炸出的煙霧一般,回縮收攏之後馬車就立即恢復了原狀,只是駕車士兵的雙手和韁繩的長度搞混了,變成持韁的雙手比韁繩更長、如兩條飄逸的絲帶。

    “再來!”一看火焰拿對方的妖氣無效,閻龍玉立即從口中吐出數根透明的冰錐,法劍一撥就如暗器般激射了出去。

    “嘿嘿……”女飛頭見狀又道:“原來不是只有我的口水可以搞怪啊!”

    初時那些冰錐只有銀針的大小,但飛到戰馬車前時已如搗米杵般厚實、將拉車的馬給釘到戰車之上;然而那戰馬車不可以常理測度,就算拉車的馬被釘成一團團的肉球,仍忿忿地朝閻龍玉奔襲而來。閻龍玉見狀無法,只能憑藉尚未消退的神行咒躍過戰馬車頭頂、堪堪躲開從底下鉤上來的青銅戰戈。

    “不得不說……”女飛頭咯咯怪笑道:“小狐狸精還是挺有本事的。”

    戰馬車再度化為煙霧自行修復,把拉車的四匹馬修成了一坨三頭六蹄的大怪物;而閻龍玉落地之後也立即重整態勢,將拂塵收了起來法劍還回鞘中、雙臂開展擺出劈掛掌的架式。

    “必須加大力道,璇嬴。”她喃喃地說:“否則我們要被看扁了。”

    紫色的閃電從她的指掌間流竄出來,身周也產生旋風般的氣場捲起層層水波。戰馬車再度調頭衝了過來,閻龍玉就像在演示拳法套路隔空揮出一掌。

    “殲!”她大喝一聲,從掌中射出綿密的紫色電網,先是將襲來的弓箭燒毀蒸發、然後流竄著向戰馬車撲蓋過去、將車上的士兵連同車馬全部切成碎片。屍塊與馬車的殘骸如土石流般傾瀉到了閻龍玉面前,就在她以為好不容易終於得手之際,操戈士兵斷裂的前臂卻忽然從碎片堆裡跳了起來,拿著被切開只剩半截的戈柄刺進閻龍玉的胸膛。

    “呃!”閻龍玉悶哼一聲,眼睜睜地看著刺進自己胸口的兵器呆若木雞;空中則是傳來女飛頭的大笑聲:“哈哈哈!得手啦、得手啦……”

    忽然間只見七彩的光芒從閻龍玉胸口四射出來,閃耀得教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當光芒消散之後那染血的斷戈也消失了,閻龍玉的胸前完好如初、連道袍都沒有絲毫損壞。

    “呃──”女飛頭的聲音瞬間呆然道:“還可以這樣子喔?”

    閻龍玉自己也很意外,因為此前她從未受過如此的致命傷、並不曉得璇嬴居然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以為自己剛才死定了。不過眼下情形也不容她細想,那些被紫電切開的碎片殘骸,又開始化為一團團的煙霧重新組裝。

    “可惡……”戰況到了這個階段,閻龍玉感覺自己的法力已經所剩無幾。“只不過是用妖氣做成的怪物,怎會如此強悍,能耐得火燒、冰穿、雷貫?”

    當然她的攻擊也並非完全沒有效果,經過大規模的修補之後戰馬車已徹底變了一個模樣──只見人、馬、車、輪四者現已完全糊在一起,變成了前半身是五隻馬蹄、後半身則是兩個車輪的巨大怪物;這怪物有三條頸項,頂端是三顆戴著翎毛鐵盔的士兵頭顱;馬背上則生著一坨四臂馬面的怪物,兩手持弓另兩手操戈。

    “呿,我也太不中用了……”女飛頭的聲音說道:“這是甚麼可笑的東西?”

    可是閻龍玉一點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