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入夜但神殿依然热闹非凡，

    奥迪特正和孙泓绕着圣山散步，距离那次长老会议已经过去两天了，二人每天夜里都会来圣山下交流对方感兴趣的知识。

    “还没谢谢你在会上支持纳希塔呢。”

    “你这话说的，我支持自己神殿的圣女还需要你谢？”奥迪特露出促狭的表情看着青年，“倒是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圣女有些不该有的想法？”

    “我只是同等地对待所有善意。”青年面不改色。

    孙泓比奥迪特高了一头，这一老一少并肩在一起行走时非常有差异感。

    “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居鲁士和冈比西斯统治方式的差异吗？”青年淡定地开辟新的话题。

    “当然记得。”

    “你知道我老师是怎么评价这种关系的吗？”

    怪老头饶有兴趣地“偶”了一声，他知道孙泓的老师以前跟他一样是专门看管和整理典籍的人。

    “阿契美尼家族所统治的这个帝国如同汇聚了所有江河的大海，其中的各民族、王国就是那些江河。

    “当大国已经‘为大’时就应该转而‘为下’。

    “也就是说大国不要过分想统治小国，小国不要过分想顺从大国。”

    “什么是‘为大’？”奥迪特问道。

    “还是以帝国作比，它已经获取了这些王国和民族的土地与人口，它也无需向任何人展示它的武力和雄心，这就是‘为大’。”

    “你老师说的没错，可这太过理想。”怪老头评价道。

    “奥迪特，这不是理想，是现实中唯一的解决方式，”青年认真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觉得它是理想呢，是因为‘情绪’啊。”

    奥迪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孙泓趁机跑路，这个老头一旦深度思考就会失去对外界非刺激性事物的察觉。

    ……

    “所以你丢下奥迪特长老一个人跑回来了？”纳希塔抿嘴轻笑，“学习你兄长的兵法后倒是很轻易地理解了你的意思。”

    “说说看？”

    “从‘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到‘将之五危’，你兄长一直在强调为将者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你是想说治理国家也要这样吧。”

    “将之五危”是说将领单纯抱着必死的决心就有可能被诱杀；贪生怕死又有可能被俘虏；浮躁易怒，刚愎求成，就有可能受敌人的侮辱激怒而中计；廉洁好名，矜于名节，就有可能被流言中伤而落入圈套；爱护民众，仁义至忠，就有可能被敌人的暴行烦扰而陷于被动。

    最后“覆军杀将，必以五危”。

    孙泓点了点头，他有点惊喜于这位少女在思想上与他的合拍：“其实阻止大国‘为下’的就是这些情绪，可能来源于民众，也可能来源于统治者；或许是仇恨，又或许是傲慢。”

    “你是最近才想到这些的吧。”

    “你怎么知道？”孙泓惊讶地看着纳希塔。

    “因为波斯王像极了你每一句话的反面。”

    孙泓哑然失笑。

    “我应该马上要突破了，希望可以赶在大战开始之前吧。”

    纳希塔闻言露出感激的表情：“很抱歉把你卷进来，这次还要多亏你。”

    “要不是奥迪特长老我也没法这么快突破。”孙泓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少女把这份恩情和信任记在了心里：“按照你的要求，那些布置明天清晨就能秘密完成，当然能用不上最好。”

    孙泓并不喜欢少女这过多的感激，他岔开话题：“你知道我第四境的名称是什么吗？”

    纳希塔眨了眨眼睛。

    “就叫‘为下’。”青年神秘地笑了笑。

    ……

    第二天正午，霍尔舍坐在圣山顶上，夏季的烈日和身旁熊熊燃烧的圣火没有让他感到丝毫不适，他的脸上反而写满了“巴适”。

    法赞-达泽明来到他身旁：“真悠闲啊。”

    “安排好了？”霍尔舍侧了侧头。

    “嗯，那格班长老稍后不参与战斗，他会护住城里的平民。”

    “达泽明，我现在还是难以想象胡塔克斯会背叛圣教。”

    “唉，”法赞-达泽明来到他身旁坐下，“谁不是呢，大家都是追随过教主的老人，就算被【魔女】蛊惑，他内心中也要有愤懑才行。”

    琐罗亚斯德教现在只有长老团，信徒们谈及教主都是特指琐罗亚斯德。

    霍尔舍睁大眼睛直视着太阳：“我们年轻的时候一同对抗玛古斯，他是最狂热、虔诚的那个，是否是因为修为的停滞让他怀疑起了自己的信仰？”

    “霍尔舍，你也有答案不是吗，他与玛古斯战斗时连生命都可以不顾，又怎么会因为这种原因而选择背叛呢？圣女没有经历过圣教最艰难的时期所以她无法理解。”

    玛古斯是指前米底帝国的祭祀阶层，琐罗亚斯德就死于他们手中。

    琐罗亚斯德死后他创立的宗教一度陷入了低迷，只能依托巴克特里亚人的支持蜷缩在东北。直到居鲁士推翻米底人统治后新政权需要扶持新的宗教，加之征服东北地区的野心，帝国最后选择与琐罗亚斯德教联手，后者才慢慢兴盛起来。

    可以说教中从那段时间过来的老人都有着坚定的信仰，所以胡塔克斯的背叛在长老中还是引起了不少的疑惑。

    就在二人感慨时阵阵威压从北方传来。

    “他们来了！”奥迪特也出现在圣火旁，“四名中阶神使，看样子主力在大长老那边。”

    “主力？我们就是主力！”远在天边的音爆声还未完全传过来，舍尔四人的身形已经浮现在神殿上空，他平视着圣山上的三人，“堂堂神殿只有这点人吗？”

    就在他们出现的一刹那，巴克特拉城中心的总督府上空出现了守护神伊玛的身影，那格班和其他两位依玛的眷属共同升起了结界，一张巨大的手掌将巴克特拉城保护了起来。因为笼罩的范围过大，与擒拿卢威伊克那天相比手掌显得更加透明。

    “啧啧啧，还有心思保护平民，你们不会觉得神殿破碎后凭他们几个能守住这座城吧？”来自斯基泰的神使开口道。

    “区区四位中阶神使口气倒是不小。”奥迪特宏声说道。

    “埃尔贝，你听听，这几个老东西嫌弃你境界太低呢。”舍尔狂笑道，埃尔贝就是刚刚发声的斯基泰人。

    几人放垃圾话的同时神殿的长老团和教士团列阵完毕，两个方阵一大一小，大的近千人，小的三十多人，后者却释放着远超前者的威压。

    霍尔舍早就忍不住了，一声怒喝后两眼瞪圆，半轮浑圆的大日出现在了他身后的地平线。

    一旁的教士团应声而动，神徒作为节点汇聚神仆之力，他们再将神力汇入领头的一位神使身上，最后一道金色的河流链接了天幕和方阵，巅峰神使的气息出现在霍尔舍身上。

    得到助力的神域瞬间发生变化，原本高悬的太阳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天空陷入永恒沉沦的灰色，唯有远处描着黑边的半轮大日释放着幽暗的辉耀。

    宛如黄昏暮色般的寂静感让舍尔等人喘不过气来，令人窒息的压力凭空出现在每一缕光线中。

    “神域·黄昏。”

    “对付你们几个杂碎，老夫一人足矣。”

    霍尔舍双目被暗黄色充斥，缓缓走向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