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不少地区还保留着母系氏族的种种痕迹，从他们大范围信仰母神赫斯提亚就可见一斑，托米丽斯也因此才能成为马萨格泰人的首领。

    虽然是牧游民族，马萨格泰人在亚克萨特斯河下游还是有几座规模不大的城市用以耕种，托米丽斯的黄金宫殿就在最南部的塔吉斯肯。

    不多的几座城市都在河流北岸用以防御，他们当年能击败居鲁士就是趁他率军渡过奥克苏斯河时半渡而击。

    “女王陛下，帕色阿尼人那边的祭祀完成了。”这场血腥祭祀的凶手来到托米丽斯的王座前。

    王座上下被黄金覆盖，其实不单单是王座，整个宫殿简直像是被扔进液体黄金中再捞出来一样，无愧黄金之宫的美誉。

    也无怪当年会招致居鲁士的觊觎。

    “舍尔，你做的很好。”

    狮子男脸色变得有些犹豫。

    “有什么就说。”老妪的声音平淡至极。

    “他们部落的守护者被我抓住后一直囔囔着‘是祂让你们来的？’，彷佛他早就知道会被献祭给邪神。”

    “人呢？”

    “伤势太重，死了，”舍尔讪讪道，“不过我问了其他人，因为太过偏僻部落中很少有外来人，最近的是前些天有人从北方路过，这应该没什么关系，然后再往前是一位重伤之人流落到他们部落养伤。据他们所说那个‘人’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仔细想想那段时间神殿宣称在北方追杀邪神【魔女】，会不会就是祂？这样的话，现在通过献祭恢复伤势也说得通。”

    托米丽斯露出玩味的表情：“我本来就对胡塔克斯指名道姓地献祭这个部落感到疑惑，现在总算明白了。”

    “你知道我们这次的合作者是谁吗？”

    “我只知道是一位邪神。”

    “是【诈魔】德鲁格。”

    “可祂为什么要掩盖【魔女】的痕迹？”

    托米丽斯发出枯木般的笑：“所有人都知道神殿在北方追杀【魔女】，所以祂不是在掩盖【魔女】的痕迹，而是他自己！”

    “不愧【诈魔】的名号啊，扮作另一个恶神骗了神殿这么久。”

    “可祂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痕迹，神殿又不可能来到我们的地盘追杀祂，更何况祭祀之后祂的伤势也会恢复吧？”舍尔继续问道。

    托米丽斯刚想继续在部下面前展现自己的智慧，闻言却愣住了。

    “不对，胡塔克斯会盟前告诉我们德鲁格派了一个自己的分身去神殿，希望能故布疑阵来分散神殿兵力，也就是说神殿知道【诈魔】的存在！”

    “祂掩盖的是‘根本没有【魔女】’这件事！”舍尔也反应过来了，“可神殿为什么会相信有【魔女】存在？”

    “我以前一直猜想恶神的来源，八位恶神总不能都销声匿迹，”托米丽斯心跳越来越快，一抹红润浮现在了她苍老的面庞，“现在看来果然与冥域有关！

    “两座冥域对应两位恶神，神殿应该也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肯定有不仅一位恶神存在于世间，而且他们之前应该已经跟德鲁格接触过。

    “但现在只有一位！”舍尔眼中露出危险的目光，像极了草原的雄狮盯上了猎物，“要么是冥域不足以支撑恶神降世，要么是冥界之眼中蕴藏更大的秘密。

    “可神殿追杀所谓的‘女魔’发生在冥域成型之后，当初冥界之眼形成后也没有爆发大战的消息。”

    “所以是后者，”托米丽斯努力压低自己深呼吸的声音，她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我不得不再一次说，不愧是诈魔，让我们牵扯神殿主力，祂自己去攫取冥界之眼内的秘密。

    “能让一位真正的‘神’如此惦记，它定然涉及到神使之上的境界。

    “那个关于‘永恒’的秘密！”

    狂热而苍老的声音弥漫在黄金之宫中。

    ……

    萨尔乌斯正带着部下往东南方行进，数百人的卫队行军时悄无声息，整齐的队列与他们身上杂乱的装备和穿着完全不匹配，人们脸上的表情如同戴着青铜面具，无情而统一。

    说来也是奇怪，越是靠近波斯帝国的斯基泰人和马萨格泰人就越是强大，远离波斯的萨乌罗玛泰伊人反而实力最弱。

    其实任谁也看得出来，如果波斯王征服北方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斯基泰人，马萨格泰人紧随其后，落后又原始的萨乌罗玛泰伊人多半会安然无恙，所以萨尔乌斯这次的出手被伊当提尔苏斯视作“识相”。

    伊当提尔苏斯也确实有这个评价的资格，整个北方只有他和托米丽斯是高阶神使，反观萨乌罗玛泰伊人，诺大的地盘就只有两名中阶神使。

    这次针对神殿的阴谋是族中的另一位中阶神使出手，他们需要在塔吉斯肯等待最远处的斯基泰人，但以神使的飞行速度，留给神殿的时间也就只有不到三天了。

    ……

    万河厅中正在召开一场小范围的高层会议，出席者只有纳希塔和其他三位长老，他们每一个都是中阶神使。

    “霍尔舍，我知道你担心前线，但现在神殿更重要，”奥迪特劝说道，“我建议我们中去一个人将审判神官团换回来，对付冥域一位中阶神使就够了。”

    纳希塔在这之前都不知道奥迪特竟然是神殿内隐藏的中阶神使。

    “不妥，”另一位长老开口说道，“还不确定大长老那边是不是恶神的目标，他独自阻挡冥界之眼恐怕已经有些难以为继，审判长净化冥域还要数日，这时候身旁必须有高阶神使的战力。”

    “该死，我们现在必须要分出一个人带一半长老去前线，否则一旦开战没人挡得住托米丽斯，”霍尔舍语气低沉，“如果没有冥域这档子事我们就只需要看护前线和神殿两处，这样的话哪怕大长老不在我们的战力也是绰绰有余。”

    话语中无不充满了对纳希塔的指责。

    奥迪特无奈劝说：“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霍尔舍，平静你的心。”

    “其实不用担心前线，”纳希塔轻轻开口，“甚至说现在前线失守也是好事。”

    霍尔舍果断嘲讽：“圣女殿下，我是否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纳希塔没有理会他，继续解释自己的——其实是和孙泓一起商量出来的想法：“前线失守后达达尔西什总督反而能回来动员大军，等他们推进到南部后大长老那边又会结束，到时候局势就会有利于我们。

    “等到波斯波利斯的援军抵达，失去的土地和信徒还会回来的。”

    奥迪特和另一位长老闻言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直接放弃北方前线是最好的选择，”纳希塔盯着霍尔舍，“而且我估计对方不会在前线开战。”

    “确实，”奥迪特发声支持，“德鲁格派遣分身迷惑我们的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真正的目标。”

    “冥界之眼或是神殿，”法赞达-泽明接着说道，“甚至同时进攻。”

    看着他们一人一嘴自己仿佛是个傻子，霍尔舍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什么都不做是吧，那就说说帕色阿尼人被献祭的事。”

    “大概率是【魔女】在北方被我们打伤后就一直藏在那里，”纳希塔语气中透露出内心的担忧和愤怒，“整整献祭一个万人部落产生的恶念恐怕能让【魔女】恢复如初，我们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两位全盛的恶神。”

    “【魔女】和【诈魔】都是弱神有什么好怕的，不到正神不过是高阶神使罢了，一个靠蛊惑人心，另一个只会整点阴谋诡计，”霍尔舍看了看纳希塔脚边正在拨弄金环的小黑暗道一声“玩物丧志”，他不屑地撇撇嘴，“只要按你们说的放弃前线，有长老团和教士团在，我们三个中就能出两名高阶战力，大长老那边也有两名。而且就算草原插手也顶多来一个托米丽斯，只要另一方及时支援也足够御敌了。”

    “霍尔舍长老说的不错。”法赞-达泽明应声附和。

    “其实【魔女】的危害更大。”纳希塔想起孙泓教授她兵法时学到的东西——“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

    “就是因为祂我们现在都还不确定背教者有没有清理干净，神殿的部署他们一清二楚，这势必会让我们一开始就陷入下风。

    “之后我会暗中安排，还请三位长老不要过问。”

    “怎么，圣女殿下连我们都信不过了？”霍尔舍嘲讽道。

    “行了霍尔舍，圣女殿下有这心思是好事，”奥迪特拍了拍霍尔舍的肩膀然后转头看去，“达泽明，这样做没问题吧？”

    法赞-达泽明点了点头。

    “好，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