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心情好像就是那夏天的天空，就算偶尔飘过几片云彩也掩不住那奔放的阳光。

    多少年后，方晴和宋明在一次聚会时偶然相遇，大家在一个大酒店自有的KTV唱歌。方晴唱了那首《夏天的秘密》，宋明唱了《我的太阳》，宋明高音也顶不上去，有些声嘶力竭，唱的跟驴叫似的，再加上宋明夸张的动作，更是逗得大家哈哈的笑着。

    只有方晴躲在角落的沙发里，趁着昏暗的灯光，混杂的音乐，任眼泪哗哗的流着。

    宋明和方晴第二天再次来到宏文学校时，李兰敏又来了，身后还来了一帮围观看热闹的学生。

    李兰敏还是求着要认方晴干妈。

    方晴和宋明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们俩在这群学生的围观中，不知所措。

    宋明找到李兰敏的班主任张焕英。张焕英是一位皮肤白皙两眼精光的女教师，据同事们说她也是一位能说会道尖牙利嘴的老师，嘴上功夫了得，连高立峰校长都憷她三分。

    这学生怎么了？怎么能这样呢？都疯吗？宋明有点儿生气。

    张焕英老师笑笑说，我刚来时，她也认过我干妈呢。我没认，这孩子就是自来熟。这些孩子，都是少爹没娘，有人生没人管的野孩子。

    就说这个李兰敏吗，你看看她，别人都发育了，你看她那个儿小的，也不发育。都上8年级了，身体还像个六年级的小学生。身体不发育，思想也单纯。

    李兰敏打小父母就离婚了。她爸呢，也不正干，连自己都养不活。她一直跟着她奶奶，现在奶奶也老了，能照顾她吃喝已经很不错了，其他哪里管得住？可不就野了吗？

    前一段儿，她奶奶病了，她姑姑照顾了她一段儿，姑姑也耐烦不了她，说她可闹腾，就像三五岁的小孩一样，狗也嫌。

    你别看她开始时跟你很亲热，时间一长，她给你没大没小，没远没近，烦死人了。

    她的同学都大姑娘了，她呢，还流着鼻涕，你看她穿的衣服袖子上，净是鼻涕渣，看着就恶心。

    就那几绺子稀疏的黄头发，也不注意洗，常常有着酸馊味。

    在班里面都没人愿意和她同桌。

    宋明说，那，那不是还有两个同学常常和她一块儿玩儿吗？

    张焕英说，嗨，这人多的去了。俗话说，再香香不遍，再臭臭不遍。谁还没有个相好的？臭味相投同病相怜呗。

    她这学期的学费都还欠着，半学期没交呢，别人交学费一交一学期，她家根本交不起，都是分学期减免的。

    每次交个学费，我都得催她家几次，我都催不起她了。

    饶是这样困难，她在学校也是上课，上课不认真听，作业作业不认真做，还经常撮毛斗爪的和同学们闹矛盾，浑身是毛病，烦死人。

    别人不跟她玩儿，她就找着求着跟人家玩儿。嗨。只要来一个新同学，或者新老师，她就凑上去亲热的不得了。三天不到头人们就烦死她了。

    她可真叫人既可怜又可恨呐。哦，要说恨也倒说不上，就是有点儿遭人厌招人嫌。

    宋明说，也确实招人嫌。这不生不熟不冷不热的，上来就认人家干妈。

    那怎么办呢？方晴说道，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宋明看方晴对李兰敏有点儿同情的样子，说道，就你心软。这么多孩子，你同情得过来吗？

    英语老师还没找到，他们的英语课还得两个班合着上。第一节上课时，方晴让宋明过去帮她维持课堂秩序。

    宋明来到班里，看到了在第一排坐着的李兰敏。她坐在那儿，桌面的书包散乱，头发脏乱，鼻涕吸溜一吸溜地发出声音。

    她用热烈的目光看着方晴，脸红扑扑的，一看到方晴的眼光扫向她，她就有点受宠若惊地激动起来，扭动的身姿跃跃欲试，等着回答问题。

    下课后回到办公室，方晴说，这可怎么办呢？这小姑娘，哎，也怪可怜的。我从她身边经过，她就仰着小脸眼巴巴的望着我，眼中充满了欣喜与期待，搞得我都不敢直接看她的眼睛了。

    张焕英说，这可好，把你当明星崇拜呢。

    张焕英老师说，三班还好些，我们二班这样的学生更多呢。

    啊，为什么呀？方晴问。

    不为什么呀。来咱们私立学校的，并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大多数是家中没有人看护的孩子。像这个李兰敏，家里又没钱，又没人看护。在公立学校每天都要有人接送，回家得有人管。

    我们这儿还有一部分学生是从西山煤矿上来的，有好些个爸妈都是矿工。有的是在矿下身亡了，有的残疾了，有的矿上也包赔他们一大笔钱。但是不管有钱没钱，他们这些矿工大多需要白天黑夜的倒班，没有时间看孩子，就都送到了这里，两星期一接送，图的就是省心。

    大课间的时候，李兰敏又来缠着方晴转，拉着方晴的手说，方老师，方老师，嗯。这次，她倒没提认干女儿的事儿了，就跟着方晴聊天。

    方晴把她领到办公室，倒了一盆水说，兰敏，把你的手脸再洗洗吧。

    李兰敏不太情愿的嘟着嘴，就着脸盆搓手洗脸。她拿起方晴递过的香皂，先放到鼻子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哎呀，方老师，这香皂真香啊，一股茉莉花味。啊，好香呀，好陶醉呀。然后小心地在手上轻轻擦着。

    方晴说，多擦点儿。这是公家的，你别不舍得。

    李兰敏还是不舍得用，很小心地一点点地轻轻地擦着。

    哎。你平时不会用香皂吗？

    李兰敏说，嗯，我家没有香皂。

    那你怎么洗脸呢？

    用的是黄胰子洗脸呀。

    为什么不用香皂洗脸呢？

    香皂太贵了。一块儿香皂能买两三块黄胰子呢。除了味道好些，还没有黄胰子洗的干净呢。

    方晴走上前去，一手拉住李兰敏的手，一手拿起香皂在她的手上打着说，黄胰子是洗衣服用的，里面的烧碱含量高，用来洗手脸可伤皮肤了。听老师的话。以后不要用黄胰子洗手脸了，好吧？

    嗯。

    你们仔细看看，其实这姑娘底子很好呢。方晴帮李兰敏洗个干净后说。

    宋明看着李兰敏，脸庞还算白净，有些清瘦，发育较同龄人稍欠火侯。面颊削薄，从眼外侧向下巴略呈倒三角。但眉清目秀，眼波流转，不乏机灵。

    脸是见净了，耳后和脖颈却更显得污黑，头发也显得脏乱，像夏日午后一片晴空上的阴云斑驳。

    好一个美人胚子！

    方晴端详着叹道。

    兰敏听了，有些羞涩地咬着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