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相如静静的看着徐旋凯，看着他慷概激昂，看着他老泪盈眶，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波澜，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已经预想到的表演。

    “陛下受命于天，威加海内，天命所归，你我皆凡夫俗子，只是顺天意而为，岂敢居功自傲，徐贼，你还不快卸甲退兵，自刎谢罪，或许陛下念及袍泽之情，能给你徐家留一脉香火。”梁相如厉声说道。

    “哈哈哈，相如还是想着哥哥我的，费心了啊，我可不敢奢望陛下会手下留情，你是陛下的亲弟弟，陛下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么”，徐旋凯笑着说。此言一出，陈王座下诸人瞬间被点燃。

    “放肆”

    “大胆狂徒”

    “难道不是么，陈王殿下，乃是陛下的骨肉兄弟啊，自幼以今上为楷模，言必听，令必从，万事都是竭心尽力，死而后已，陈王东征，杀出潼关，三月围洛阳，五月战松江，八月歼长沙，十月封越秀，那一战不是彪炳史册，居功至伟，他虽然只打了三分之一的天下，可这三分之一都是中原之精华，大梁之魂魄，打的也都是恶仗狠仗，军中诸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完徐旋凯得意的看向账内诸人，心里默默的感谢普善，这都是他总结的好。

    见众人皆沉默不语，徐旋凯直到他的演讲真的开始了。

    “陈王如此定鼎之功，陛下登基之后，是不是该立为皇太弟，行兄终弟及之事，最起码应该封地一方，位极人臣啊，可我们陛下怎么做的呢，将偏远的陈留封给相如，却不肯让他就番，将其留在京城，美名其曰一家人呆在一起，实则留在身边看管，陈王之旧部，包括在做诸位，撤的撤，贬的贬，换的换，不断蚕食瓦解陈王的势力，是陈王在京城再无立足之根基，这才出走的安南，这些，难道你们不知道么，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忘了！”徐旋凯质问着众人。

    一众人都沉默了。

    “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我手握兵符，掌管天下兵马，奉天子令，讨伐你这逆贼，逆贼不知廉耻，休得妖言惑众乱我军心！”梁相如正色道。

    “好啊，不说你了，那我就再说说我自己，我徐某人和当今圣上识于微时，因为惺惺相惜，所以肝胆相照，我投靠陛下，完全是因为陛下有智慧，有明德，我肝脑涂地抛下所有，跟随陛下揭竿而起，一路西进，三分天下取其二，也算是有尺寸之功，作为人臣，我从来没有负过陛下，可陛下作为君王，他是怎么对我的”，徐旋凯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脸色越发红艳。

    “没有封我任何爵位，还发配我去鸟不拉屎的张掖城，美名其曰替天子戍边，并以改编军队为名，将我的子弟兵，分布到天南海北，我带去张掖的不过十之一二，我初到张掖，边患不断，朝廷没有任何支援策应，任凭边陲小国骚扰我驻地，斩杀我兵士，其用意之险恶，令人发指，在一次偷袭中，我重伤昏迷，生死未卜，圣上竟然趁此时下旨，让我长子徐钰其同我小妹徐佩文进京，一道圣旨，强娶徐佩文进宫，指派徐钰其出使朝鲜，并让朝鲜王庭将其扣下为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泪啊！”

    “相如啊，你我跟随圣上当年意气风发，策马奔腾之时，可曾想过有这一天，可曾想过我们会落得如此田地，我徐某人一直拿你当我兄弟，拿当今圣上当我兄长，可天下有这样对自己兄弟的兄长么，天下有这样猜忌兄弟心狠手辣的兄长么！”。

    中账内此刻异常安静，众人听了这一席话，都觉得格外沉重。

    “圣上变了，他坐上了皇位，可是他并没有善待走狗和良弓，相反，他把他们视为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后快，当圣上举起屠刀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变成了我的敌人。”。

    “徐旋凯，徐贼，圣上天授神权，得皇天厚土眷顾，雷霆雨露岂是你我能议论的，妄议今上，你意欲何为，你今日来究竟是何目的，还不快从实说来，至于你我，从你决定起兵叛乱的那一刻，我梁相如就已经和你恩断义绝了”。梁相如拍案而起，向前一步。

    众将士跨立一步，最快的那只手都已经按在了兵刃上，眼见就要利刃出销。

    “哈哈哈，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见见你，多年未见，为兄十分挂念你，你去了安南这些时日，毫无音讯，哥哥我老了，相如你还年轻，我们当时要起兵反叛，要改造国家，但是显然还没有实现，未完成的我要将他走完。”。

    “洛河之战，我军虽惨败，但实力尚存，梁军虽小胜，但是续力不足，以至于双方都裹足不前，造成如今洛河对峙的局面，对也不对！”

    “我来此就是为了要解洛河之难，我想给你一个选择，给大梁一个机会，如果我们双方不顾一切，血洗洛河，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但是将士和百姓的死伤肯定是难免的，我深知你爱民如子，爱兵如子，不忍见到生灵涂炭，大好河山毁于一旦，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如若当今圣上退位，并将皇位传给你梁相如，那么我徐某人愿意退兵，如果你保证我徐家族人安宁，我账下军士无恙，我徐某人愿意自刎谢罪。”。徐旋凯说完，便直直的盯着梁相如。

    梁相如没有开口，锐利的目光回应着徐旋凯，似乎要将他看穿。陈王慢慢的走到账中一角，伸手拔出佩剑。

    “嚓啷”一声清脆，接着又是擦擦几声。

    只见梁相如的袍袖和徐旋凯的袍袖同时切裂，同时落下，：“我梁相如与你徐旋凯割袍断义，从此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你身为人臣，起兵谋逆，以下犯上，罪不容诛，但今日我不杀你，留着你的狗命滚回去，我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你，羞辱你。”。

    “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是拖住我军，以为自己争取时间，原本我还很好奇，你究竟有什么制胜之策，甚至我还隐隐有些担忧，但我听了一番早就准备好的话，现在完全没兴趣了，无论你有什么阴招，尽管使出来，咱们战场上见”。

    “来人，送客”。

    徐旋凯嘴上还在说着，“你想想当年韩信，想想范蠡，想想介子推，哪一个不是从龙有功，哪一个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架了出去，徐旋凯虽然嘴上说个没完，但脚下的步伐明显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