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自由人
八月二十八日,开学日。
学校给出的通告是沈远山因家庭矛盾离家出走,后尸体在中心公园的湖边被人发现,经法医诊断系投河自杀。
校长因此在开学典礼上大谈特谈心理建设对于学生的重要性,各部门领导轮番发言,慷慨激昂。
下面的学生窃窃私语,池歌在人群中茫然无措。
怎么可能,沈远山怎么可能会自杀?那家伙上次还叫嚣着要杀掉张青啊。
开学典礼在一片喧嚣中结束,池歌失魂落魄地回到教室,原本秋甸的座位上坐着另外一个人,而当池歌质询他秋甸去哪儿了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但也没人多说什么。
谁知道这个阴郁的怀胎又在搞什么鬼。
上次班里有人只是问了下池歌父母的工作,就被突然暴起的池歌打进医院住了两个月。
池歌阴沉地环视了一圈所有人,沉默了一会儿,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不多时,班主任老刘走了进来,在分发这学期的书籍前他咳嗽了一声,向大家介绍这学期会有一位转校生。
学生们顿时炸开了锅,这都高三了还有转校生?
但随着门被推开,人们都安静了下来,一名不算太高,身材匀称的女生走进教室,她五官清秀,戴着宽框的眼镜,身上穿着明显是刚发的校服,上面还有积压出的压痕。
“跟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吧。”老刘温和地道。
“大家好,我叫,呃,颜梓。”
女生看上去有些紧张,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向台下微微躬身,“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掌声。
除了池歌。
池歌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睡觉。
或许是这一举动引起了颜梓注意,女生的目光越过所有人,落在了池歌身上,仿佛能透过胳膊看到池歌的脸。
随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等安排好颜梓的座位后,老刘挑了几个身体结实的男同学搬回书,按人头分发下去,又开了个简短的班会,首当其冲的就是开学典礼时关于沈远山自杀的事情。
“大家一定要对自己的生命重视起来,你们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一时的苦和累咬咬牙挺过去,之后就是海阔天空。”
老刘总结道,临走时不忘提醒学生们明天要收暑假作业,没做完的加把劲儿,不然后果自己想吧。
原本还因为老刘的话有些沉闷的学生,顿时一片哀嚎。
老刘离开后,人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教室,有男生互相追逐打闹,女生在讨论要不要去逛饰品店,就连刚转校过来的颜梓,也有好多人去跟她善意地打招呼。
只有池歌,身边空无一人,仿佛是什么真空地带。
等到教室里人都走光了,池歌才恍若大梦初醒,他慢慢坐起身,收拾书包,经过原本秋甸的座位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桌面。
桌面上干干净净,完全不是那个到处乱涂乱画的人的桌子。
如果秋甸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在吵吵闹闹地要自己已经写完的暑假作业了吧,然后明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呼呼大睡。
池歌背着书包,在素城一中门口站了很久。
他看了会儿学校门口开始热闹的小吃街,又回头看了眼人影稀落的校园,转身向公交车站牌走去。
一辆黑色的轿车跟了上来,停在池歌身边,池歌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深色的车窗下移,露出了唐肃憔悴的脸。
“队长?”池歌有些疑惑。
“上车说吧。”唐肃的声音很低沉。
一关上车门,车内顿时和外面嘈杂的环境隔绝开来,池歌抚摸着屁股下面的真皮座椅,虽然不懂车,也知道这辆车绝对价格不菲。
唐肃沉默着把车开出这条街,在某条无人的小路边停下。
“如果你真的和塔赫茨、红死魔有勾结的话,这时候是不是就应该处理掉我了?”
池歌看着窗外的景色,淡淡地说。
“远山没说错,你小子的攻击性真是有够强的。”
唐肃说着,自顾自点了根烟,然后深吸一口,烟气顿时弥漫在了整个车内。
“给我来一根。”池歌伸出手。
“嗯?没听远山说你有烟瘾。”唐肃把烟递过去,将信将疑地看着池歌。
“不想抽二手烟罢了。”
池歌熟练地给自己点了一根,却仍然没有看唐肃。
“说吧,什么事,是关于沈远山自杀的事吗。”
“没错。”唐肃点头,弹了下烟灰,“远山不是自杀的。”
“他死亡的地方存在巨量的血石反应,并且尸体的伤口上也存在血石粒子映射。
这是红死魔的手笔,显然,这座城市里的红死魔已经在采取复仇行动。”
“那你不去查杀害沈远山的凶手,来找我干嘛?”池歌皱了下眉头。
他不觉得自己是特殊的。
即使拥有了视红,他也只不过是在某些需要快速判定的环境下发挥作用,对于这种需要大量数据、样本进行处理的问题,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三学生。
“我希望能委托你隐秘调查沈远山被杀的真相,目前我们的额外行动遭到了一些D.R.C的隐性压制,特别是……远山不在了的这段日子。”
唐肃诚恳地说道,只是说到最后,他憔悴的脸上爆起一丝戾气。
“至于红死魔那边,我们有别的事要做。”
“队长,先不提为什么沈远山不在你们就会被压制。你看看我,我就是个普通学生,撑死了是个敏感者加见习巡游者。”
池歌摊了摊手。
“你们被压制,那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上去会被打死。”
“不,你不一样。”唐肃摇了摇头,掐灭烟蒂。
“两周前,远山向我这里提交了解除你巡游者身份的报告,之后又撤回了,我不太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是正因为这件事,由于这一步骤最后的确认手续,沈远山没确定,因此你现在实际上是处于档案被移出数据库,但是还保留着巡游者身份的情况。
因此D.R.C没办法通过我们的内部网络来判断你的行动,但你却能以巡游者的身份进行调查,同时向我申请援助,换句话说……
在现在的巡游者中,只有你算是自由人了。”
“D.R.C给你们的压力这么大吗。”池歌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唐肃说得很有道理,但这不还是让自己孤军作战的意思。
“不是整个D.R.C,是D.R.C内部被升华之血控制的那些人。”
唐肃说着,从储藏箱里取出一套平板电脑交给池歌,“之后有什么消息和申请直接通过这里,和我单线联系,虽然塔赫茨已经在着手整理D.R.C内部环境,但最近的形式还是很紧张。”
“塔赫茨……他?”池歌接过平板,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他值不值得信任是吗。”唐肃看上去很清楚池歌的心思,他思考了一会儿,“我不能保证,池歌,我只能告诉你,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人类。”
“这么崇高?”池歌哂笑。
“你不了解黑湖学院里的那些人。”唐肃叹了口气,又给自己点了根烟,“从普世意义上来讲那就是一群疯子,怀胎,但他们又格外纯粹,一切涉及到威胁人类本身的事物都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所以你倒是不用担心塔赫茨会真的和红死魔联手,但你也需要警惕,如果被他发现你的特殊性,被不知不觉当成牺牲的棋子也说不定。”
“那沈远山呢,会不会也是一个被塔赫茨牺牲的棋子。”
池歌的语气突然冷峻下来。
但唐肃闻言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会,但这件事现在我没办法和你解释。”
池歌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那就等我消息吧。”他推开车门,自顾自地下了车,没有管车里的唐肃是什么反应。
又是“现在”,又是“没办法”,这段时间这两个词他听了好多遍,听得让人恼火,让人想给说这话的人脸上来一拳。
怎么,你的话是什么钥匙吗,说了就能打开灾难的大门?
那真是有够搞笑的。
就在池歌腹诽这群不好好说话的人时,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唐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池歌,沈远山的葬礼安排在周六上午,素城公墓,你要来吗?”
池歌离开的脚步一顿。
“嗯,会吧。”
他没有回头,闷闷地说。
离开那条小路后,池歌重新找了个公交车站牌,等了十分钟,公交车才终于慢悠悠地从路口出现。
等车的人不多,池歌混在一群老头老太太里顺利地上了车,找了个后排的空位坐下。
池歌看着窗外的街景,轻轻叹了口气。
路过市政府的时候堵了会儿车,不时有安全部的专用车和救护车在紧急通道呼啸而过。
等车辆被疏通,公交车经过路口的时候池歌看到市政府大门那里拉了几条警戒线,几名安全部人员和一名巡游者站在警戒线里,脸色都很不好。
似是察觉到人们的视线,那名巡游者抬头看了过来,池歌在同时移开视线。
是桐姐。
就在池歌回过头的时候,前面的大妈突然尖叫了一声,池歌隔着耳机都被刺的耳膜疼,顺着大妈的目光看过去,他看到那里的地面上有一滩还没被处理的血迹。
看那出血量,应该是有人死了。
在加上桐姐出现在这里……
红死魔。
池歌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