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数日过去。

    眨眼间便出了暑，早晚时终于有了一丝凉气。

    平安县今年的钱粮赋税足额缴纳，在整个安州府排了第一。

    在赵馆主、胡员外等一众财主富户的带动下，民间借贷的利息也基本控制到了二分利。

    这阵子知县正带人修缮平安县的河堤，飞龙武馆派了十几个精壮汉子过去。

    李瑞也没闲着。

    他的妖魔寿元归零，拳掌、剑术的命格词条被【天生祭体】所吞噬，先前所学的拳法、剑法，都不能发挥天地之气的威力。

    如今便靠着自身，从最基础的地方做起，摸索着天地之气的收放、攻守。

    天地之气威力比肉身气血强悍太多，冷溪芸曾重创蛇妖的剑罡，他亲眼见识过的。

    但操纵天地之气的难度也不是气血可比的。

    肉体凡胎总有把子力气，用气血还有些经验。

    可天地之气乃是从天地之中汇聚而来，要想如臂使指，谈何容易。

    “去！”

    李瑞暴喝一声，一道天地之气，从丹田中涌出，流向手臂却止于手掌。

    他摇了摇头。

    还是不得要领。

    不同于【莽夫-酒悖】向天地借用天地之气，提在手里便可砍人，他现在步入先天境，是调动自身丹田之气，和之前大不相同。

    他可以控制丹田中气无差别的散发出去，可并不能形成像样的攻势。

    空有一身力气，使不出去。

    想要用好天地之气，非得有相应的武学才行。

    李瑞停下来，默默运转白羊生息养神决，补充着刚才的消耗。

    这功法虽然邪门，但也的确有几分妙处，起初他还有些抗拒，但这些日子已经越来越适应。

    这时，杵在一旁观看许久的孔详走了过来。

    “李兄弟，这是在琢磨着自创武学？”

    这话要是说给旁人，可能就是挖苦讽刺，可孔详说与李瑞，是真心觉着眼前的年轻人在开创什么新东西。

    他早已习惯了李瑞身上所展现出的不凡天赋。

    李瑞笑了笑，“孔兄，我这还在摸索阶段，总是不得要领。”

    孔详叹了口气，“能让兄弟你苦苦思索的，愚兄怕是也插不上话。”

    “孔兄谬赞，”李瑞走到他身前开起玩笑，“老哥，你还有没有什么剑谱给我瞧上几眼？”

    孔详挠头道：“我今年三十六岁凡胎境大成，这资质和境界在族中是得不到什么好资源的，那无名剑法残篇已经是我毕生所学了。”

    心中暗道：你若生在孔家，倒是可以跟我那妹妹争上一争。

    他一改往日一本正经的常态，竟贼兮兮地说着：“我们孔家，世代传着无名剑法的全篇，李兄弟不如偷学了去。”

    “竟还有全篇？”李瑞以为那剑谱不过是孔详偶然得到的。他当初已从推演过程中管中窥豹，知晓这套剑法的精妙。

    孔详回道：“我们家那些长老忒小气，一天天藏着掖着的，不入先天境，自家弟子也学不得。”

    李瑞闻言，只道谁家有了一技傍身，都是不愿让外人学了去的。

    “李兄弟，你若是有心，我给你写封信，或许可以到我家当个供奉去。”

    李瑞听着他的话，心里暗暗思量着。

    平安县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县城，飞龙武馆有个凡胎境圆满的高手，便顶了天了。

    他有着推演之法，逆天改命，如今已不甘心止步于此。

    妖魔寿元用尽，他也不想再把本身的寿命投进去。

    世家，也许是个不错的去处。

    两人说着话，那边谭师爷晃着步子走了过来，“李捕头，孔爷，知县找二位有要事相商。”

    ……

    李瑞几人来到衙门三堂。

    张国林正拿着一份碟文，脸上喜忧参半。

    他将碟文递给两人看。

    李瑞看上面最后写着“拟升任安州府同知”

    “升了？张大人。”

    张国林点了点头，“正式的批文还没下来。”

    李瑞明白，之前东山巡抚令平安县去查另一县有关妖魔的事情，却被斩妖司先把那几个勾结妖魔的官员抓了去。

    这样一来，张国林往上递的一封平安县捕头斩除蛇妖、尸魔的申状，便成了巡抚几人的救命稻草。

    面对斩妖司、镇抚司的盘查，本把张国林视为眼中钉的巡抚大人，虽然是极为不愿，但也不得不申明自己已经派人铲除了妖魔。

    好说歹说，总算将事情圆了过去，只把几个涉事官员一一惩处，斩首、诛九族。

    如此一来，巡抚几人功过相抵，张国林除妖便沾上了两分功劳。

    至于升任正五品的知府同知，到底是四公主从中保举还是内阁商议抑或是巡抚良心发现，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李瑞看张知县并不怎么开心。

    “大人，升官了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张国林道：“嗨，这河堤没修完，我看着心里还是不踏实，这几年雨水不大，平安县便不怎么重视防洪，若是以后再赶上大雨，这河堤可禁不住。还有若是在胡家庄、大田村两处修一条水渠，日后若生了旱灾，也能应对。

    给我五年，再给我五年。”

    李瑞安慰道：“大人你去了知府衙门，一样可以盯着人把河堤修好嘛。”

    “也只能如此了。”张国林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自古以来皇权不下县，在县里知县权力极大，等到真当上了同知，下一任知县不知会如何继续这项工程。

    阳奉阴违，贪污款项，他可太懂这帮官员了。

    张国林转而说道：“我叫二位来，是想让你们二位仍与我一同前往安州，不知你们是否愿意与我同去？”

    两人自是愿意。

    孔详自不必说，安州是他的老家。

    李瑞心里也有一番算计，在小县城里，虽然过得安逸，但眼界太窄，而且也不是天天能碰上妖魔，当然也想借此去开拓一下眼界。

    见二人答应下来，张国林满是欣慰：

    “孔兄弟若愿意，便还在我身旁当个幕僚，”他知道孔详不愿接触官场，张国林又对着李瑞说：“小瑞，我任上同知，未必不能给你谋上一官半职。”

    李瑞笑道：“张大人还没上任，便给我俩画起大饼来了。”

    张国林正色道：“本官可不是以权谋私，这叫举贤任能，我一会儿呈碟上去，这斩杀蛇妖的功绩明明是你的，本官不过沾了你的光而已，怎么也得给你个县尉当当。”

    “多谢大人。”

    李瑞其实对封建王朝这一套并不感冒，他倒是想着能赐给他几丸丹药或者什么功法武学之类的东西。

    可身在其中，有时候也很难置身事外。

    无论是官场政治，还是武道一途，大乾王朝始终牢牢握着其中命脉。

    既然有机会，能搭上朝廷终归是个不错的选择。

    ……

    又过了几日。

    张国林的举荐信早已呈递上去，信上备述李瑞在平安县、定安县斩妖除魔的功绩，为人勤勉正直，信息百姓。

    要为李瑞讨个巡检或者县尉的官职。

    这在大乾王朝是较为常见的，皇家为了制衡武夫的权利地位，通常并不会让其执掌地方大权，但于朝廷有用的往往也会赏个一官半职。

    但东山省巡抚并没有让张国林如愿以偿，回信只催他尽快上任，对李瑞的安排只字未提。

    这天晚上，张国林宅中，几人已经吃过晚饭。

    张大人拿着回信，不由得有些愧疚。

    “小瑞啊，这种事情，老夫我还是办不来。”

    李瑞看张大人好像还有点委屈，“张大人，这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翠翠也出言安慰着两人。

    她心里盼望着李瑞能混上个正式的一官半职，此次也是希望落空。

    天色将晚，李瑞辞了众人回家。

    翠翠走在他身旁，心里想着晚上去安慰自家相公。

    将要走出院门的时候，李瑞将她拦了下来：“翠翠，今天我想一个人走走。”

    翠翠只道他心情烦闷，也就没再出去，轻声说：“相公，想开些。”

    李瑞离开张府，他其实并没有因为这件事牵动心神。

    当不当劳什子的官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之所以独自离开这里，是因为这几两天他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

    一股隐蔽得极好的气息，若有若无的锚定在他身上。

    吃饭时，衙门上班时，甚至晚上和翠翠在床上都觉得有些不自在。

    若不是他已经进入了先天境，这股气息很难察觉到。

    李瑞心中思索着，究竟是什么在跟踪着自己。

    妖魔？不大可能，如果是妖魔的话早在城里大开杀戒了，总不能是忌惮自己吧。

    得罪了什么人？飞龙武馆的高手？那飞龙武馆近日来安分得很，上上下下二三十弟子还经常到河堤帮忙。

    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出个子午卯酉。

    他索性心一横，朝着城外走去。

    管你是人是妖。

    今日必要让你现出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