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鸡鸣。

    李瑞换上衙门捕头的衣服，走出了家门。

    树上的飞龙馆主已经早早在那候着，羊角车里的大光头倒是睡得很香。

    “早，李大人。”赵飞龙打招呼。

    李瑞仰起头，笑道：“馆主休息的可好？”

    赵飞龙顶着两个黑眼圈，回道：“晚辈在此处遍观全城，昨晚夜色甚美，大人安排的很好。”

    “下来吧，跟我去衙门。”

    “好嘞。”赵飞龙得令，嗖的一下从树上跃了下来。

    恭敬地走在李瑞身后。

    经过光头时，赵馆主看爱徒仍在呼呼大睡，气得一个巴掌糊了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

    光头猛地醒了过来。

    馆主低声怒道：“睡得跟猪一样。”

    ……

    来到县衙，此时门外已经聚集了十几顶轿子。

    里面的人，自然是昨天被飞龙武馆的人所通知的富户。

    相熟的几人正打着招呼。

    “胡员外，这知县把咱叫过来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昨晚武馆的人来找我，说让我务必今天早上到县衙来。”

    又一人插话道：“谁和银子过不去，我那日想送五百两银子给知县，他不收，现在怕是后悔了。”

    旁边有人附和着：“折腾半天，无非就是想在咱手里多捞点银子。”

    “对啊，又不是给不起，装什么呢。”

    李瑞离老远便听到了这群人的对话，他越过众人，对馆主说道：

    “你就在门外等会儿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

    李瑞进了衙门，知县等几位官员都在大堂上。

    知县和县丞正说着什么。

    “张大人，咱县里一直没规定过借贷收几分利息，您老何必跟这群富户过不去，眼瞧着就要催缴税粮了，还得靠他们多担些呢。”

    张国林斜眼看去，他早知道县丞与这些富户走得很近，之前还替人求情。

    “我问你，朝廷放款，利息几何？”

    县丞回道：“二分。”

    张知县又问：“那他们呢？”

    县丞支支吾吾，显然知道百姓从富户手里动辄三、五倍本金的利息，往往借十还只能得之八九。

    他悠悠回道：“大人，屋檐滴水代接代，新官不算旧官帐，这都是一任一任知县留下来的尾巴，您老有一天也得交给别人不是。”

    张知县道：“我的几个前任官都死了，这我知道，我张贴告示那天，也没打算把这身官府穿长久了。”

    县丞悻悻地回了座位，他还以为知县今天是要跟富户们讲和，正打算递个台阶，没想到一大早触了霉头。

    张知县看李瑞进来，便问向他：“李捕头，门外来了多少了？”

    李瑞回道：“这时已经有二三十人了，飞龙武馆的也在外候着。”

    “叫他们进来吧。”

    李瑞已吩咐几个衙役在县衙大堂摆了几张长桌，列了几排长凳。

    一众富户进来之后，行礼落座。

    “给这些老爷们看茶。”李瑞说道。

    众人眼见这礼遇，先前在衙门外的猜测又落实几分，只道这知县要与他们讲和。

    没过多时，便有几个衙役端着大大的茶壶走了进来。

    铁柱也在其中。

    他极不愿干这差事，小声嘀咕着：“俺堂兄就是借了他们的钱，最后卖了田才还上。”

    二狗给铁柱使了个颜色。

    走到前面，拿碗给其中一人慢慢倒上。

    黑乎乎的液体从茶壶里流出来，那富户瞬间就变了脸色。

    铁柱见状，明白过来，也拿过茶碗，向另一边的长桌走去。

    茶水很快倒完。

    李瑞开口道：“诸位喝茶吧。”

    富户们面面相觑，对着面前的茶碗犹豫不决。

    终于有人开口说道：“这黑了吧唧的，怎么喝啊？”

    这人是富户里面的意见领袖，胡员外。

    张知县闻言，站起身来。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水黑了，诸位知道不能喝，可若是这人心黑了，该如何呢？

    我们平安县十几万百姓，一半以上的田地掌握在尔等富豪乡绅手中，如此还不知足？

    你们中有生员，有的捐了官，每年也不怎么往朝廷纳税纳粮。如今还要高利放贷，一斗米，要收十斗回来。

    那些乡民都是你们的相亲邻居，真要搞到别人家破人亡不可吗？”

    他还是想淳淳教诲，唤醒这帮人的良知。

    “胡员外，你怎么看？本官所说的可有理？”

    胡员外淡淡回道：“回大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也没逼着他们借钱。”

    这些富户哪肯将嘴边的肉吐出来，一个个以胡员外为首，仍是不为所动。

    张大人目光看向李瑞。

    李瑞道：“把飞龙武馆的几个人押上来，撕毁官府告示，好大的胆子！”

    “重重的打！”

    几个衙役将那日撕毁告示的人押了上来，他们几人昨日刚被大胡子打折了腿，此时又鬼哭狼嚎起来。

    一众富户跟着心惊肉跳，这事他们也干了，只是没被官府抓到现形。

    可这是飞龙武馆啊，平安县的官员们谁不给飞龙武馆个面子，此时打起来竟然毫不留情。

    胡员外看向赵馆主，他们的武力担当，赵馆主你倒是说句话啊。

    众人的目光也纷纷向他移去。

    赵馆主却独独盯着李瑞。

    李瑞对他点了点头。

    赵馆主赫然开口道：“打得好！”

    “鄙馆教徒无方，纵容弟子扰乱官府政令，该打。”

    富户们听着赵馆主义正言辞的话，眼睛瞪得溜圆。

    不是，你怎么和官府站到一起去了？

    他们之所以明里暗里敢和官府对着干，就是依仗着馆主这个凡胎境圆满高手，和富户们请来的几位护院。

    此时听到赵飞龙的话，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

    李瑞拍了拍手，“还是赵馆主识大局，那张大人所说的二分利，你认吗？”

    赵馆主脸色竟有些得意，“我赵飞龙第一个认同，一切都按知县大人说得去做。”

    富户财主们听着他的话，人都傻了。

    当初大家伙就是你撺掇着，才敢顶着官府行事，怎么你先变了卦。

    一时之间，众人心理防线已经溃败。

    带头大哥先倒下了，这谁还敢跟知县对着干啊？

    胡员外眼见事情不对，他先前出言不逊，此时便接着开口道：

    “我也认同知县大人的说法，这都是利于百姓的事，我们也都念过几年书，怎么不明事理？”

    张大人道：“赵馆主和胡员外给大伙作了表率，可见在座的都是心怀仁义，我县正要修缮河堤，不知诸位？”

    赵馆主大手一挥，“我飞龙武馆捐五百两。”

    “我胡家捐五百两。”

    “我捐三百两。”

    “我张家捐二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