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仙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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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谁说这是大恐怖的

    许月兰只感觉一只无形的铁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难以呼吸。

    他生怕回头就看见“姹紫嫣红”,接着在脑海里回放起他时日不多的出世走马灯。

    “扑通扑通!”许月兰的心脏跳动急速加快,一番天人交战,足足犹豫了小半炷香,才完全转过身来。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所幸那身后存在没有催促,不然他真怕自己心态先崩盘。

    回过头的第一瞬间,许月兰心底就只有两个字,恐惧?不,是真的好漂亮!

    三千烦恼丝散开披肩而下,两瓣青发伏在雪额左右。黛眉轻耸宛如柳叶,微弯睫毛下的双瞳水灵动人,如一汪春泉,眼中神采却似凛冬,空寂幽远。挺翘的鼻梁下是划起细小弧度的朱唇,将香腮堆砌。雪白鹅颈上有一枚古玉,更衬出尘。

    一抹青白长绫浮肩展开,与丝绸锦衣互相辉映。袍口的巧手举起,轻托下巴,像是看待许月兰觉得有趣玩味。她体态修长,只比许月兰矮上半头,束腰似长河盘踞,其下是裙摆掩盖下的纤纤玉腿,虽是看不到,但更让人想入非非。环肥燕瘦的身形,搭配上羊脂玉雕刻般的雪肤,此刻笑意盎然,真让许月兰怀疑不是红尘间的人儿。

    若只谈其漂亮,难免落了俗气。凡间女子自是比不得的,纵使点上最好的胭脂,花费数个时辰伪造的好脸色也不可及半分。

    东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当然,许月兰也不是什么猪哥,见到美女就被迷得七荤八素,能忘却了危机。即便这位更像仙子,可不是寻常女人可比。

    或者说他兰草成人,最多审美如此,轻易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他没得感情,更没得钱。

    “请问阁下何事。”许月兰小心试探。

    那女子笑了笑没有说话,指了指脚下。

    许月兰明白她示意这里是她墓地......府邸,应该先介绍自己才对。

    “在下许月兰,沧州人士,听闻沧澜出宝前来夺机缘,如有冒犯请多包涵。”

    “你可不是沧州人,嗯,也不算是人。”她慧眼如炬,来头超越想象,一瞬间看出来许月兰在撒谎。

    “男人果然都是喜欢胡掰,你跟我有些因果,不然我也不会安排你与我见面,我想听真话。”

    那女子眼帘微闭,逐渐带有一丝威胁意味,虽是含笑,却有些瘆人。

    许月兰不自觉后退抵住墙角,略显慌张,这是第一个看出自己跟脚的存在,按理说现在他除了妖丹应该与人族无异才对。

    他此前一直喜欢摆出一副和煦笑容,然后干出狠辣之事,竟不想风水轮流转。

    “阁下究竟何人!”

    “吾名冬笙,该你好好回答了吧。”

    许月兰恍惚间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却模模糊糊怎么也想不出来。

    “在下许月兰,是一处秘境的龙兰草,逆活成人,五百载前诞生灵智,前段时间刚刚渡劫成人。”

    这是自己的最大秘密,许月兰尽量言简意骇,他知道如果说假话应该瞒不住眼前这位。

    他亦琢磨不透这冬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怕被顶上命格,手札中记载过奇异手法,可凭借逆天手段与他人换命,起死回生。

    那女子沉默片刻,玉手挥展,道韵与法则在其指尖萦绕。许月兰警惕已久,哪怕无用,但还是运转无名古经,打算拼死一搏。

    可等了五六息,那女子还是未动手,许月兰好奇之余惊奇地发现,她玉手流转的道韵轨迹竟和自己完全一致。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她也习得无名古经!

    名叫冬笙的女子见许月兰面露讶异,知道他看出来了,出口询问:“你是她的传人?她有留下什么暗手吗?”

    一接连两个问题,许月兰有些猝不及防,没从同法的震撼缓出,组织了一下语音,小心翼翼地道出:“传承了法与剑,我不知道,已经千年不见她了。”

    冬笙再次沉默,紧接着问道:“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许月兰有些不解,怎么可能不知道:“当然,她——”

    嘶,许月兰瞪眼如灯,身躯大颤,为何他叫不出其名讳!这根本不可能!

    自己为何会逆活第二世?为何会立志踏足大道?

    就是为了寻找那人,想与其并肩。可如今他连那女子名字都想不起了,仿佛记忆缺失了一块。

    是的,他早该察觉的,每次要念他真名时都顺理成章的略过,内心无法顺利地映照她。

    一时间这让许月兰有些癫狂,脑海中疯狂回溯,想叫出女子名讳,却仿佛本来就不知道一般,毫无印象。

    为何?为何?许月兰无数遍询问自己,连名字都记不得了,那他努力是为了什么。

    嘴唇微颤,他急得双眼通红,额头淌汗,情绪的波动甚至超越了生死之间。

    冬笙望着许月兰道心不稳,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叹了一口气:“静。”

    许月兰如一只发狂的野猫被顺抚,逐渐冷静下来。

    再度回想刚刚不由有些后怕,他成道路最初的起点便是为了寻找那位的踪迹,这不是简单的忘了一个名字,这是要斩他最根本的基石。

    索性被冬笙拉了回来,不然他的道心会在此崩裂。

    这使他对那女子也放下一些警惕,道谢请教:“多谢前辈,请问前辈到底——”

    “她是我旧识,你修的法就是我与她一同挖出来的。那配套剑诀你应该只有前两卷,当作无上攻伐术修炼。”冬笙解释,原来关联指的是这。

    许月兰倒是有些印象,手札中是有提及那人同伴,貌似确实是冬笙这个名字,只是他依旧记不太清。手札内容惊世骇俗,他不好随身携带,便留在了洞府中不能立即确认。

    他有些激动,冬笙若是真与那人有些因果,没准他真的能探出其去向。

    他怀疑有不明诡异,斩去了他的记忆,也怕有人布置棋局,算计自己出世牵引那人。

    但还是留有心眼,不敢接着透露太多。此中涉及颇大,以防冬笙谎骗自己。

    冬笙见其心有顾虑,将脖子上的古玉取下,笑道:“你既然有那古剑,应当认得此玉,这是我和她的见证。”

    果真,许月兰凑眼一瞧,只识得那玉墨绿,有复杂铭文,镌刻单字“仙”,说不清什么玉质,来历非凡。唤出龙兰剑,与剑穗上的玉一比,当真是九成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剑玉色泽更偏向新春发芽的嫩芽,而冬笙那玉是即将泛黄的古叶。

    心中对冬笙信任提升了七八分,将细枝末节串到一起觉得她确实所言非虚。

    许月兰第一次尊尊敬敬地看待冬笙,俯腰拱手:“先前多有得罪,小辈胆寒,望前辈体谅。冬前辈颜如融春秋画,修为深不可测,手眼通天,定不会与小辈计较,请前辈为小辈解惑。”

    也不知这溜须拍马之术师承何人,竟如此熟练,张口就来。

    冬笙朱唇轻起,笑似灵猫,她也第一次觉得这小子如此顺眼。

    “你先别急发问,告诉我你真正的跟脚经历,我要推算一些因果。”

    许月兰像是吐豆子一样,完完整整的将自己诞生灵智开始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前辈知道她究竟身在何处吗。”

    冬笙少见的眉头挑起,有些追思,沉痛道:“千年前那场劫难逝去了,你怕是寻不到了。”

    即便早有准备,但还是如晴天霹雳一般,许月兰怅然若失,晶莹在眼中打转,心底有些发酸。他不知道自己对那女子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是从诞生灵智开始内心就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寻找她,接引她归来。

    如果不是他先前才被冬笙稳固过心神,光是现在这般就足够他道心崩裂,却还是哀转久绝,怆凉凄婉。

    冬笙见其有些悲意,开口慰藉:“莫想太多,其实你已经有猜测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你就不好奇为何自己会难忆起她的名字吗。”

    最后一问多半有转移话题的意思,但效果确实好,许月兰目前迫切想知道原因,点头静听。

    冬笙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随口一问其他事情。

    “你先告诉我,她对你来说是什么身份,师尊?”

    许月兰摇头,明显不是。他传承了其洞府中的法,但没有师徒之实。

    “姐姐?”

    许月兰再次否认。

    “不会是又当道侣又当妈吧。”冬笙有些恶趣味。

    许月兰如遭雷劈,连忙摆头。

    “冬前辈不要打趣晚辈。我也不确定,只是我真的想寻找她。”

    冬笙见其心思稳定开朗了一点,没有再打趣他。

    “你怎样寻找一个逝去之人。”

    “可以尝试复活,我相信世间有这种逆乱阴阳的手段。”许月兰道心此刻再次坚定,他确实之前就已经有所预感那人不在了。

    “她无上路都走尽了,想复活她至少也得——哎,你知道我全盛状态下什么层次吗?我可以告诉你我也做不到。”

    冬笙说到一半停顿,转问许月兰,眼神中流露少许期待。

    许月兰愣神,沉默几息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要自己亲口问出,内心不由嘀咕这前辈还真是可爱。

    虽是迫切想知道答案,但还是顺着意思问道:“冬前辈功参造化,定是无上巨头,不知前辈?”

    冬笙十分受用,暗道这小子上道能处,有不解真问。

    “无上之上,禁忌未满。”脱口的一瞬间,她骄傲的挺直腰杆,一股仙灵之意迸发,宛如再世天仙。

    “前辈当真神鬼莫测,惊为天人,当举世难寻敌手。”许月兰不是吹捧,他是真的震撼。当今大帝不出,无上已经是最强战力,敢称无上之上说明她恐怕是真的天下无敌。

    至于活着的禁忌,这世间是不存在。

    按照冬笙的说法,想复活那人还得在她之上才有可能,只有成为禁忌存在了。

    也是,为何能被称为禁忌存在?其真名不可念不可说,世间一切禁忌皆不成问题,因为其本身就是最大的禁忌。

    他虽深感压力山大,但总归给自己定下目标,有了努力的最终去向。

    冬笙看着许月兰吃惊的样子很满意,也乐意多为这小子解答疑惑。

    “准确来说,你成为当世的禁忌大帝才有可能复生她,我前路尽了做不到,甚至现在都不能恢复圆满。”

    这句补充不是无意义,禁忌手段当世是能寻找的。天下闻名的传说杀阵,未诞生完整灵智的禁忌兵器都能在某一领域勉强踏足禁忌。

    “你想知道其中道道,包括我为何在此,且听我慢慢道来。”说着走向祭坛,冬笙随手拍了拍台阶,一屁股坐在上面,向许月兰示意一起,丝毫没有什么前辈架子。

    这让许月兰一度怀疑那大恐怖究竟是不是指冬笙,这也太可爱了吧,与他内心预测简直两个极端。

    内心暗暗吐槽,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当即坐下洗耳恭听,终于要涉及一些辛秘了吗。

    “其中大因果你承担不起,可被禁忌手段顺着因果线斩掉。我就只述大概,先从千年前的涧崖之下讲起吧。”

    “亘古悠悠,长生大道不存,就连大帝都只能存世数万载。那日,据说涧崖之下,有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