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坐落于大荒七十二州的中心地带，沧州之流自是比不得的。

    不说后者偏隅远地鲜有生灵移迁，就是灵州的无上级圣地大族都有近十指之数。转眼沧州，不算冬笙的话，至高都只有那么几位，何谈无上？

    于是人杰地灵这个说法用在灵州上就显得淋漓尽致。

    论现世，灵州整体实力在七十二州名列前茅，论过往，就连禁忌存在都走出过数位。

    灵州最后一位大帝，就是许月兰这次前来的目标，四十余万年前的瑞麟大帝。

    瑞麟大帝一生传奇，或者说每一位大帝的一生都足够芸芸众生仰望。

    千载问鼎无上，五千载证道寰宇，曾孤身前往星空之中征战外敌，赐法祥瑞于天下，众生都被其庇护四万三千载。

    所以如今灵州最强大的生灵当有麒麟一族，即便当今麒麟族已经很难再有纯血诞生。

    此外还有两座禁忌势力不让其专美于前。

    灵族，冬笙的本家，灵州第一位大帝，百万年前证道于星空之外，落于灵州生根，于灵州逝去，号灵帝。

    至道山，拥有第四杀阵的残阵，此阵完整状态下可与当世大帝掰手腕，可惜被岁月冲刷，不能铸往昔荣光。而其跟脚为七十万年前的镇天帝留下的道统，被誉天下第一阵道圣地。

    在许月兰踏足灵州的那一刻，就有些明白为什么冬笙说灵州非沧州古州这等弹丸可比了。

    灵州不愧灵字当头，灵气充裕纯净，像是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舒适，而且他隐隐感觉这里道则更加完整，可助明悟。不过也不会差距很多，毕竟外物影响有限，都是看各地的潜力与道法。

    他记着冬笙的教导，没有找一处洞天苦修闭关，而是寻得一座灵州边缘的山中小城，由灵族统辖。

    落脚处是一个名叫鹧鸪城的小地方，人族在灵州地位是不高的，寥寥几尊无上但与灵族与麒麟族差距甚远。

    至道山又是阵法道统，天下生灵一视同仁，有天赋的阵师皆可求道。

    所以这样一座人族为主的城池算不得强势，大多都是没什么修炼天赋的人族修士在此养老。

    “我虽然不是真的没有感情，但我是真的没钱。”

    许月兰盘算着自己的生活计划，发现自己一穷二白，全靠齐方的战利品过日子。

    冬笙可不会给他钱花，虽然齐方怎么说也是至高族裔，但却穷得令人发指。霎时间，他再次后悔当初斩王腾的潇洒，没有顺便把他的空间佩带走。

    “要不要把这些赃物卖出去？”许月兰坐到一座破旧的客栈，喃喃自语道。现手是卖不出好价钱的，都是贱卖。而拍卖是无法快速变现，灵源收入微薄。

    吃食倒是无所谓，他纳灵境辟谷了，饿不死。问题就是住哪。

    他打算先摸清灵族大概，因为冬笙曾说过千载过后不知族内是否有变故，她在族内也不算一言堂，有几个老东西早想接手她的权柄。

    要在深山老林找个洞窟，风餐露宿如街头老乞算什么话。思考着，他走到一处荒凉地，有一栋小楼，远离城中热闹。

    走进去招呼柜前老者，点了两菜。本想着要不要来点酒，当一回侠客，却只觉囊中羞涩，不然也不会去这其貌不扬的小楼。

    这客栈是不大的，高不足十丈，总归两层。

    许月兰坐下后从竹筒取下筷子，咬着筷尖若无其事得环视四周。堂内也就摆了四个桌子，见着柜前老者就不见其他人，却也干净整洁，显然打扫还是用心的。

    不见得其他人往，目前满打满算店内加自己就两个人，是菜色不好么？许月兰不禁遐想。

    半晌时间，只见柜后店帘一个小厮端着餐盘，其上有两盘热腾腾的菜式，还有一碗米饭，一碗汤。

    这是许月兰见到的第二个人。

    “客官久等，请慢用。”

    那小厮年纪不大，是个朝气蓬勃的小伙，估摸着也就束发之年，最多大不过一载，走路稳当得紧，碗中汤汁未有溅出，大声吆喝着端到许月兰跟前，缓缓将盘碗放下。

    许月兰一瞥，拿着筷子敲了敲装了米饭的碗和那热汤，笑着说：“我可没点这些。”

    那小厮摇头，解释道：“不碍事，客官应该是外地来的，就当是我们送的吧，您望着也就大了我几岁，只吃菜怕是不够，这汤饭不收钱。”

    小伙心里有数，他们店小式微，没几个菜式，口味又是一般，地区优势远不如中心几个同价菜馆，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客户了，只有几个老主顾偶尔吃上一会。

    想来这位年轻人应当是来此闯荡，盘缠不足，就当是善事吧。

    柜前老者笑着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仿佛黄土的裂痕，沟壑密布，却出奇显得慈祥，眼神中闪烁着智慧，并不昏沉。

    “小哥放心吃吧，功半你先歇会，有什么要求尽管招呼老朽。”

    许月兰首肯，夹起一块酱油的卤肉，卖相平常，放入嘴中，细细咀嚼。这是他第一次吃食，筷子有些生疏。

    这肉挺是柴涩，味道谈不上好，却也不差，只是与他洞府中所读的上等美食相差甚远。不感异样，若是有钱自然能吃大鱼大肉，谁叫自己穷酸呢。

    他不禁有些发笑，能修得高位的生灵哪个真正缺过钱，只有那些没什么突破希望的祭体境才会流于凡俗事物，打点族中。

    如若作为人族散修，进得哪个家族当侍卫就是不可多得的美差。他嘛，自认为问鼎无上路只是时间问题。

    想罢，他不再品味，而是快速吞食。趁机询问老者住宿一天要多少钱，老者吐出了一个数字，许月兰觉得头疼不已。

    一百灵源虽是不多，已经是极为便宜，可对他来说是不小的开销，他可是要住最少一个月以便打探。

    算了算齐方空间佩剩余的全部灵源，保证自己其他开销的情况下也就能住上十天出头，便先付上了十天的价钱。

    如今他算是彻底的一穷二白了。

    许月兰下意识的唤出元神探寻了一下客栈第二层，总共六七个房间，不说占满，竟没有一个人，生意可真的惨淡。

    “咦？”许月兰内心疑惑，他突然发现那老者还是有修为的，而且不低，纳灵路走尽了。

    不过观其气血衰败，怕是突破无望，将老死在这里。

    许月兰什么人，艺高人胆大。有资格与他相争的都是大教圣地的道子圣子，当真不怕这是黑店。

    别说气血衰败，人之将朽，就是他处在巅峰状态，一般的纳灵路生灵还真不够他看。

    而且那老者看不穿他，只以为他是穷酸的历练者，看起来人也挺好，实在没有抢他的必要。

    落下碗筷，许月兰被领着来到了一个边上客房，反正都是没人，那年轻小厮就挑了一处视野开阔的上房给许月兰，这是最大的一间。

    许月兰将门锁上，坐在床沿开始修炼无上法，运转肉身大周天。元神则关注客栈外的事情，他要解决灵源的燃眉之急，但也不能过于强迫自己。

    突然他灵光一闪，实在没钱就去抢，他一株草哪来什么罪恶感道德观，谁说盗贼的生活就不是生活？以他的手段白天消费晚上抢劫，真是太轻松。

    想到这，许月兰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动了歪心思，杀人夺宝这种事可真是哪里都有。

    他好好努力老老实实赚钱才是正道，要是被城内捕快盯上了自己还怎么摸清族内状况。

    至于那老者，为何会屈尊在这小小客栈呢，就晚上打听打听吧。

    晚餐的时候，许月兰攀谈起来，那年轻小厮很健谈，按照他所说这店是老者十多年前租聘下的，为他谋一份生计。

    他自幼跟随老者，如同亲孙。他叫功半，无姓，是在龆龀之年被老者捡来时取得名字，寓意事倍功半。老者姓冬，一般叫他冬爷爷。

    姓冬么，灵族？许月兰细细感知，果然与人族气息不同，八九不离十是灵族。

    冬笙说过，冬是灵族第一大姓，接近半数的灵族都姓冬。有意思的是，许月兰敢肯定，这个功半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族。

    那老者见许月兰望向自己，以为是在打招呼，笑着点头回应道。

    “请问冬老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许月兰问道，他这门路当然不是什么搬砖之类，而是一些伙计活。

    老者低头思考了一会，沉默时真怕年迈的脑袋就耸拉下来去了。

    “小哥年轻力壮，除了可以干些体力活，能沾得阳春水？”

    许月兰摇头，冬姓老者暗道果然。他活了两百载有余，虽是对于许月兰来说很短，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很长了。

    以他的阅历看许月兰虽表现得很穷，但眉间不凡，气宇轩昂，衣衫整洁说不清材质，就猜测许月兰是哪个小家族跑出来的公子哥体验生活。

    老者很是乐于跟年轻人絮叨，觉得许月兰跟那些娇生惯养的二世祖不同，并非指喝自己，而是耐心下问没有架子。

    他介绍了一下鹧鸪城大概，足足聊了半个时辰，那功半见没有活计，也坐在一旁听着，不时就插上一句嘴。

    待回那客栈中，烛影摇落，星星点灯，许月兰坐在窗前，观望着城中将夜。

    高低不同的房屋错落在黑色长幕下，不时有几家灯火熄灭，几家灯火亮起，仿佛银河散落。

    他目力非凡，眼映星光。有富贵人家朱红大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彻夜照亮府门，有寒门子弟小心翼翼减去一点烛芯，省着明夜再用。

    那老小终于吃上晚餐，老者吃着白面馒头，沾着开水。小厮有两个馒头，小口咬着一块半个拳头大的干肉，小心将剩下的用油纸包好，喝着野菜汤。

    许月兰就这么悄悄地观察全过程。

    真是个穷苦老小，这是生活，还只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