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灵州的第二日清晨，许月兰便有些想念沧澜岛与冬笙论道的日子。

    那七天每日都有所精进，遨游在修炼的海洋。现在放下身段，“荒废”自己的一身修为不说，还得每时每刻为钱发愁。

    望着东方紫气东来，天空泛起鱼肚白，那轮红圆缓缓拨开黑色的雾霭，照耀在一排排瓦鳞上反射出醉人金黄，许月兰感叹又是崭新的不太美好的一天，他决定去鹧鸪城中心碰碰运气。

    只见他敲了敲桌子，自言自语喃喃道：“如果冬老所言非虚，城主是灵族支脉分配下来的，那么可先尝试接近细细观察。”

    刚下客栈，便瞧见这老小仔细擦拭客栈中为数不多的桌椅，用冬姓老者的话说，本就没什么客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常客不能让他心厌不是。

    “不知冬老可否说明此地有什么人杰，我也想参拜一二？”

    冬老笑眯眯地望着许月兰，想了想缓慢道：“我们这小地方哪有什么人杰，除了城主大人，也就金家这种庞然大物能有个小姐称得上天骄。”

    “金家小姐很厉害吗？”许月兰接着套话。

    “也不至于，但比起我们这种凡人可要强多了，金家是这里的一方霸主，与灵族搭得上线，想来她不会差。你若想拜见现在可以去集市碰碰运气，那是金家的坊市，大小姐每日都会去巡查。”

    许月兰笑着摇了摇头，又询问了一些细节，朝着集市方向赶赴，随手留下了百余灵源。

    “冬老中午买点好肉，多的就当跑腿费了。”

    冬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觉得许月兰甚是亲和，他一直认为许月兰是出来历练的公子哥，或许今日往后可以简单点称呼，叫声公子。

    这集市挺是闹腾，拥挤的小道前后左右边都是商贩，阡陌交通站满了各式生灵，人族占了五六。

    有的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只为便宜些许。

    有的吆喝声大如牛，定睛一看竟是个走上祭体路的狮子生灵。

    许月兰仔细规划了一下，找了一处来往较为频繁的空地，当真费了他不少功夫，从纳戒里取出一杆木旗，在旗面上笔走龙蛇恢弘墨染“神算”二字，歪歪扭扭如同虫豸爬过，插立盘坐。

    若是齐方在天之灵知道一定吐血，这旗子是方家祖器的仿品，正品乃是半步无上兵器，竟不想折辱于此。

    那人洞府之中收藏海纳百川，观相之术，奇门遁甲都有所涉猎，因此许月兰真不算骗子，关于命数还有真有些见解。

    不一会，有个大个工人模样的中年，顿足笑道：“看你年纪轻轻，算命甚劳子的也敢？看看我如何？”

    许月兰眼皮子都没抬，轻声道：“一千灵源。”

    那壮汉眼睛差点瞪出来，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普通人家一个月消费也就两三千灵源左右，这小子开口就是他十来天的工钱，真是无知？

    “你在耍我？”

    “不算别碍着我做生意。”

    “哎哟我去，小子讨打。”虽是说着，壮汉没有真的动手，这里有管制规矩，寻衅滋事找得卫队没他好果子吃。

    而干耗着找他吵架会被旁边人看了热闹，壮汉也是聪明，只得暗叹晦气，骂骂咧咧地离开。

    “臭小子学人算命，还敢狮子大开口，回去吃奶吧。”

    许月兰笑着没有理会，反正他就是要吸引周围目光，看能不能把金家的小姐骗过来，顺带宰大款。

    要么不杀猪，杀猪吃一年，牛奶和馒头总会有的，你看，目标的肥猪这不就来了吗。

    那壮汉也是“宣传”的到位，周围不少目光都于此聚焦。

    这个世界好事者永远不会缺乏，好奇与看热闹是智慧生灵的天性。

    半晌功夫一个白裳人族女子就驻足许月兰面前，好奇的打量着，身旁有个矮一点的小女孩，拎着大包小裹。

    许月兰心知这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身穿上等丝绸，还能配个丫鬟，明显人傻钱多的代表。

    再看周围的生灵有敬畏的躲避，有偷笑想看他乐子，想来应该不会错，这个女子有些背景，就不知是不是正主了。

    “算得准吗，听闻你还敢开口一千灵源，瞧你样子也就大我一二载。”那白裳女子微笑，有些打趣意味。

    许月兰自信满满，指了指旗上大字：“姑娘大可放心，你问我尽答，答不上来不要钱。”

    那白裳女子显然腰缠万贯，花钱如同洒水，吩咐那小丫鬟递上一千灵源丝毫不见心疼。

    那小丫鬟从荷包里一边取钱还一边忿忿不平地嘟囔道：“小姐他就是个骗子，别被他卷钱跑路了。”

    许月兰哪能让到嘴的肥肉跑了，快速收好银子反驳道：“小孩子莫要胡掰，我兰仙子能算天文地理，一千灵源你们已经赚了。”

    说完感觉那话哪里不对，许月兰补充道：“洞虚子，菩提子，兰仙子。”

    又是确认一下称呼停顿，他这才觉得完美。

    算命这东西是真的有讲究的，说些好话，回答问题的时候模糊不清尽量往上面靠就大差不差了。

    比如看之前那壮汉，面糙黄黑。明显是个搬运工运用观相之术卦一句可有可无的日后可发小财，切忌贪图一时。

    实际上好好工作领赏钱天经地义，就算出差错了，不有后一句么，人心中会自己暗示靠近，真找过来自己早溜了。

    “敢问这位兰仙子可知道一个连你自己都算不出的辛秘？”

    许月兰刚想顺口肯定就咽在喉咙里，这不自相矛盾了吗。

    我敲，这妞不笨，是个硬茬子。

    天下果然没有天下掉馅饼的美事，她肯定钱多，人傻有待商榷了。

    那白裳女子望着许月兰抓着手里的灵源进退两难，想还却又舍不得，眉头皱成“川”，活脱一个苦瓜脸，忍不住发笑，笑声如水滴平井般清澈。

    许月兰实在不想放弃，商量道：“要不姑娘换个问题，我定如实相告。”

    女子也不刁难他，随口问道：“告诉我到哪可以寻到前进的路吧。”

    前进的路？许月兰看向女子，暗中施展沉寂的无上法才发觉女子身负修为，是一位祭体路走了大半的人族修士。他看不上眼，但在鹧鸪城已经是难得的天才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缘自会赐法，无缘潜龙在渊，凭自己探路。”这话是模棱两可，但许月兰知道她明白的意思。

    其实那女子也不认为自己能算出什么吧，她只是图个开心。

    她的路可能尽了，没有支持能修到更高境界的法，亦或者没有可供持续修炼的法。

    那女子一怔，没想到许月兰当真说出来点东西。

    她本来抱着找乐子的心态，而现在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可能真不简单。

    “谢谢了，我叫金玉，是金家的人，有事寻我。”说罢，拉着小丫鬟离开了。

    那小丫头边走边回头吐舌作鬼脸，对收费一千灵源又打哑谜这事耿耿于怀。

    她无需再问下去了，她的路确实如同许月兰猜测的那样，快走尽了。

    金玉临走前特地留神观察许月兰，竟看不出一点修炼的痕迹。

    这种情况下有三种可能，第一种真的是普通人，既然能看出自己真正的问题，排除。

    第二种便是修为高于自己，第三种修的法来头比自己大得多，无论后两者哪种，金玉都决定结个善缘，不能强求。

    金玉这名字许月兰听冬老提及过，正是鹧鸪城有头有脸的金家大小姐，被誉为城内人族的一天才。

    据说金家家主纳灵境的路都尽了，家中更是供奉着藏元境。

    许月兰收拾算旗，不顾周围各种质疑的目光，打道回府，转得盆满钵满。

    一时间周围人都有些怀疑人生，钱什么时候这么好赚了，要不自己也试试看能不能等个冤大头？

    当然他们也就想想，坑金家大小姐的钱……鹧鸪城不想混了？

    许月兰知金玉难处，一个生灵修的法可以有很多，但祭体路尽之后就要选择一个可供一直修炼的主法。

    半途转变不是不行，但精力是有限的，哪怕修为不重修，法的重修也会严重阻碍进度，身体难以快速适应，用时间去弥补曾经劣等法打下的基础。

    金玉看不上族中法，想在祭体纳灵藏道三境打下根基，避免修道以后回头重补。

    这算是冬笙口中的生活吗？

    许月兰边回驿站边询问内心，思考着如何打进灵族内部。

    算了，才刚刚第二天，急不得。

    思罢，他攥紧手中的空间佩，那里面有着“巨款”。

    如果真的需要金玉帮衬自己，他不建议当金玉的贵人，赐下宝法，了却这桩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