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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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床下有人

    平秋染抱着刘易,虽然不知道肩上的儿子到底是怎么了,但她还是慢慢摸着刘易的头轻声安慰,“走?去哪里啊?”

    刘易趴在比自己矮一头的平秋染肩上,越发觉得伤心,于是哭的更加厉害。

    平秋染不知所措,只是一个劲的拍着刘易的后背,也带着一丝哭腔,“妈才不让你走呢!你走了,只剩下妈一个人怎么办?”

    刘易抬起头从平秋染的肩上离开,摇摇头,呜咽着说道,“不是的妈,我也不想走,可是我本来就死了,你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我就不能在这里了,他说我没有时间了,你的水儿,要回来了。”

    平秋染用手擦掉刘易脸上的泪,“傻儿子,你就是我的水儿,你就是我的儿子,什么死不死的,妈只知道你是我儿子!”

    刘易闭上眼睛不停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我也要离开爷爷奶奶了,他们也都很爱我,但是我已经死了......”

    刘易还在说话,却已经被平秋染用手捂住了嘴,剩下的话在嘴里含糊不清还没说完,刘易睁开眼睛看着平秋染严肃的目光慢慢低下了头,他慢慢的恢复平静,对着平秋染喊了一声,“妈。”

    平秋染拉着刘易的手气冲冲的走到院里,朝着天空怒目而视,手指向远方,“谁敢把我儿子带走,我就跟他拼命!”

    高问水在刘易和平秋染看不到的院中,用石灰继续抹着那扇窗户,一层又一层,看着眼前这对儿母子,笑了出来,笑容充满了疯狂,“再等等,再等等,妈,水儿马上就能回来了!”

    刘易连忙拉住平秋染的手,“不要这样,妈。”

    “儿子,你有什么想跟你爸说的话吗?”平秋染指着地上还没糊好的白纸灯笼,“都写下来,明天给你爸看,你爸肯定也想你了。”

    平秋染的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悲伤,她平时并不愿意过多的在刘易的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难过,毕竟高见山就是跟着高问水一起下矿才出的意外,她害怕本来就死里逃生,心智丧失的儿子再受到刺激,每每都是等刘易睡了才敢在被子里无声哭泣。

    刘易脑中突然闪过平秋染口中所说的那个人的身影,那个用脖子上驮着他在他身下当马的那个男人,高见山,他抬起头满脸鲜血,拼死把棺材板合上,用力把刘易推进了棺材里,自己则被一条小黑蛇咬死了。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刘易捂着头说道。

    “什么?”平秋染疑惑的看着刘易。

    “那天在矿下,一条狭窄的洞穴里,穿过这个洞穴,来到了一个溶洞,溶洞里面金灿灿的有很多金子,中间摆着一口棺材,棺材也全是用金子做的,我们合力把棺材的盖子推开了,里面有一条冬眠的小黑蛇,还有一本书,有人想拿走这本书,有人想要把金棺抬走,有人想把我爸和我都杀死,黑蛇苏醒了,咬断了人的脖子,剩下其他活着的人,都开始往洞穴外跑了,全都是血,我被爸爸躲在了棺材里,很久很久之后,周围安静了。”

    刘易把脑海中出现的画面一一描绘出来,然而此刻头却突然疼起来,感觉头都快要爆炸了,彩色虫子不断在眼前飞舞,刘易倒在了地上不停翻滚,再也讲述不下去。

    平秋染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刘易完整的说出那天的情形,她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地上的刘易,却被刘易推倒在地上。

    她掩面啜泣,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低声呼喊着,“见山,见山......”

    “庚辛之金,听吾号令,断!”

    刘易脑海中出现这句话,随即他在口中复述出来,他睁眼,一股锐利的气息随即在院中席卷而来,刘易眼中突然看到,所有的物品中似乎都有光芒在流转,地上的镰刀和铁锹中光芒异常耀眼。

    他不自觉的抬起手,右手中指叠放在无名指上对准地上的镰刀和铁锹,两枚铁器应声弯折,最后生生折断,消融成铁粉飘洒在地上。

    刘易痛苦的跪地哀嚎,他不敢叫高问水这个名字,他怕叫出来这个名字,高问水就真的会出现,他再出现的时候,就是刘易消失的时候,刘易不想这么快消失,他想要更多一点的时间。

    “甲乙之木,听吾号令,断!”

    刘易大声喊道,旋即院子里的大槐树上,无风自动,光芒遍布每个枝桠,槐花从枝头迅速飘落,随着刘易口中话音刚落,每根树干上的光迅速暗淡,纷纷应声断裂,砸在院子里的地上,深深插入泥土里。

    “壬癸之水,听吾号令,断!”

    刘易彷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那些话不由自主的从他口中冒出,水井中也爆出发冲天的光芒,水汽蒸腾,逆流而上,如被人分割一般,点点滴滴浮在空中。

    高问水在窗前抹着石灰,看到了院内如此这般奇异的景象后没有一丝惊讶,而是鼓了鼓掌,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欣慰道,“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啊!”

    刘易头上汗珠不断滴落,全身上下青筋暴起,指甲扣进泥土里,口水不自觉的嘴角流出,阿瑟也从里屋爬出来,蛇信子疯狂弹出,舔舐着空中的水滴,似是异常满足的合上白色竖瞳。

    阿瑟爬到窗前,用嘴衔住了高问水的右手,那只手,赫然有六根手指!

    刘易尽力的扭动头,想看看平秋染,转头发现她已经平静的闭上了双眼,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刘易艰难的爬向平秋染,把她抱在怀里,感受到平秋染还有呼吸,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高问水拨开阿瑟的头,用空中的水滴洗了洗沾满石灰的双手,他看向地上的平秋染和刘易,关上了院子的门,他想要伸手摸一摸平秋染的脸,手却从空气中直接穿过,高问水握了握拳,看向四周最后定格在最西面,沉声说道,“阁老坟,我高问水回来了。”

    最西面是那口废弃的巨大机井!

    左东英怀里抱着黑子,脸上不自在的扯出笑容,袖中的木剑摩擦着他的皮肤不断的发热,他身后跟着众多阁老坟的村民,那些村民都是闻声而来看热闹的。

    听说,那口机井下捞出来两个小孩儿!活着的小孩儿!

    而下去捞人的书财和书宝两兄弟一个都没上来,这谁能相信啊!

    消失了整整一天的三个小孩儿,一个被残忍杀死在了没人住的老房子,两个在废弃的机井下被捞出来了。谁能在水下活一天?大家都急不可耐的想要从两个还活着的小孩儿嘴里知道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没人敢问,毕竟那两个小孩儿虽然活着,但都昏迷不醒。

    其中一个还是老村长的亲孙子。

    左东英怀中的黑子在黑暗中突然睁开了眼睛,俩道白色竖瞳眨了眨眼迅速变成了正常的人类眼球,黑白分明,身上的鳞片出现又迅速消失,感受到怀中孩子身体上的变化,左东英木然停下脚步,把黑子扔在地上,袖中木剑滑落在手中,对准地上黑子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孙子!你怎么会在井里出现,发生了什么?”

    左东英猛然停下,身后的村民躲闪不及直接撞上了左东英的后背,令那个村民没想到的是,原以为会把瘦弱的左东英撞个趔趄,却没想到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左东英的背坚硬无比。

    听到左东英的话,地上的黑子无辜的看向左东英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

    “哑巴了?”村民们见这种情形在左东英身后议论纷纷,“没想到啊,这孩子竟然没法说话了!”

    左东英听着身后众人的议论仍是不为所动,右手发力木剑即将刺上黑子眼睛时猛然停下,只差分毫,这把木剑就要扎在黑子的眼中,但地上的黑子只是呆呆的看着左东英,眼含热泪。

    村民们见状上前抱住左东英,不让他再乱动,顺手夺了他手里的木剑,“唉,村长你这是干嘛呢?孩子刚从井下被救上来,被吓坏了不会说话也正常,什么不是你孙子,这黑子咱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不是你孙子还能是谁啊,快抱孩子回家吧!”

    “就是啊,这孩子也是福大命大,在井下待了整整一天了,要不是村长你下令抽水,可能就没了。”

    “村长,别动肝火了,要打要骂你等孩子恢复过来再说啊,不是还有刘易那孩子呢吗,等他醒过来问清楚再说呀!”

    左东英闻言,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眼前这个跟黑子一模一样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孙子,左东英在他身上闻到了二十年前那条妖蛇的味道,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啊,用剑真的扎上去?

    左东英不舍得,那是他的心头肉。

    他重重的唉了一声,重新抱起地上的黑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刘易的爷爷奶奶,早早就被人搀扶在机井周围了,听人说自己的孙子在井下找到了,还有呼吸,也顾不得多年的风湿关节炎和老寒腿,一路小跑过来抱住了刘易。

    “妈!妈!妈!”刘易紧紧皱着眉头在奶奶的怀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奶奶眼睛一酸,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嘴里念叨着,“可怜的孩子哦,我可怜的小易,做梦都想要个妈。”

    爷爷在一旁想要从奶奶手里接过刘易,却没机会,只能用手电筒照亮回家的路。

    雨停了,但天还黑着。

    刘易家的小黑狗对着屋里狂吠着,门外土路上,不时有穿着绿色反光衣的警察匆匆赶过,个个手中握着枪,强光手电筒照向四面八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一双眼睛在刘易家里屋床下猛然睁开。

    他紧握着手中的折刀,贴着水泥地躺在床下,大气都不敢出,衣服已经被水浸湿了,正是消失的张一。

    东边没有麦田,张一自始至终都知道,他就是让张二去送死,好吸引警察的注意力让自己逃脱,可他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警察,他卖掉张二后慌不择路跳进了一户没人的人家,藏在了床下来躲避警察的追捕。

    可他没想到这户人家里竟然养了一条狗,正在对着自己所在的屋子狂吠,他深呼吸对着床板默默念道,“早晚宰了你个畜生!”

    突然,院门被打开了,训斥狗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狗发出呜呜噎噎的声音后不再出声。

    “吱呀”

    屋门被打开,两双沾满泥巴的鞋子出现在张一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