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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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离开

    “甲乙之木,听吾号令,断。”

    刘易在里屋不停的对着房梁念道,他双手模仿着自己刚才的手势,右手中指叠放在无名指上对准阿瑟所在的房梁。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术法好像不灵了。

    盘踞在房梁之上的阿瑟,似乎被吵醒了,恐吓似的朝刘易不断的吐出蛇信子。

    刚才可不是这样,就算别人看的不真切,刘易可是亲身感受,亲眼看到高问水操纵自己的身体就是把手摆出了这样的姿势后,嘴里念咒,镰刀和铁锹的木柄之处就应声折断了,别人以为这是邪术,刘易却清楚的感觉到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木头里面的东西!

    刘易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只知道高问水把木头里的东西砍断了,于是木头也就断成了两截。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那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刘易眼前的每个物品里面似乎都含有那种东西,叫骂的张艳霞,握着镰刀的大宝,拎着铁锹的二宝,院外的所有人,也包括冷眼相对的左东英,唯独没有平秋染。

    平秋染身上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一股玉兰花香。

    “想学吗小子?”突然冷不丁的一个声音在刘易身后响起,他猛然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那声音熟悉极了,但刘易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他挠挠头后右手掐诀继续对着房梁念,“甲乙之木,听吾号令,断。”

    “不是这么做的!笨蛋,看一遍都学不会?”刘易身后声音又响起,这一次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高问水的声音!

    阿瑟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一圈一圈缠绕着刘易的身体,刘易感受到阿瑟的欢快,抚摸着阿瑟的头,鳞片在手下的感觉冰冰凉凉,如玉般润滑,他对着四周怯生生的喊道,“高问水,你出来吧!我...我看见你了,别躲了,别想着能吓到我!”

    阿瑟从身上爬到了床上,刘易还在四处张望,想寻到高问水的身影。

    “唉,真是个笨蛋,我怎么就选你了呢?”高问水掩面叹息,脸上是深深的无奈。

    刘易闻声僵硬的把头转向床上,他看到床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青衣长衫的人就坐在床边荡漾着双腿,而阿瑟就在那个人身边亲昵的吐出蛇信子舔舐他的双手,那个人深深的低着头,弯曲的长发从他的头上倾泻而下,遮住了他的脸。

    但刘易知道,这就是高问水,他再清楚不过了,每天都借用着他的身体,甚至时间久了,刘易在现实中都有了错觉,老是觉得自己就是高问水,看着床上的那个人,刘易彷佛在看自己。

    高问水拍了拍阿瑟篮球一般硕大的的头,阿瑟才不情不愿的停止舔舐,静静的依偎在高问水的身边,高问水抬起头看向呆若木鸡的刘易,眼中一片清明,如湖水般澄澈,“我说,不是这么做的,你小子没听到吗?”

    “啊?啊?说我呢吗?”刘易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高问水冲刘易眨了眨眼,露出一脸坏笑,“是啊,刘易。”

    “你知道我的名字?”刘易兴奋的面对着高问水,快要笑出了声,在这里他跟别人说了无数遍他叫刘易,别人都好像听不到一般,而刘易这个名字从别人嘴里叫出来这是头一遭。

    高问水坐在床边对刘易神秘一笑,“我当然知道啦!借用我的身体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吗?”,他打量着刘易的身体,眼中一副沉醉痴迷的表情。

    刘易被高问水看到发毛,双手环绕在胸口,“你干嘛?你是变态啊!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那不是我的身体吗?”

    高问水笑了笑,盯着刘易不再出声,右手中指叠放在无名指上对准房梁,口中轻轻念道,“断!”,房梁之上立刻出现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木材“噼里啪啦”的发出声音,似是承受不住高问水的一指,眼见裂痕如蛛网般越来越大,下一刻就要整根断裂,房子也快要坍塌,刘易下意识用手抱头躲在了墙角闭上了眼睛。

    “合!”

    想象之中房梁断裂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刘易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房梁,哪里还有什么裂缝,房梁依旧完好如初的横在房顶。刘易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晃晃脑袋定睛看去,乌漆嘛黑的房梁没有任何改变。

    “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想学吗?这可是我在木宫参悟了一年才学会的!你都不知道这个到底有多难,当年老子被十几条枪指着头,老子硬是突出重围干掉他们全部人,踩着他们的头学会了这术法,现在我免费教你,你想学吗?”

    高问水摆弄着自己的长发眉飞色舞,跟刘易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在刘易的脑海中高问水应该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不是眼前喜欢炫耀并且不修边幅的大叔。

    刘易一时间哑口无言,他警惕的看着高问水,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你真的疯了吗?”

    刘易没见过真正的高问水,但所有人都说高问水疯了,奶奶在说,放羊的李老头在说,村长左东英也在说,整个阁老坟的人都在说高问水疯了,可刘易不这么觉得,他知道是因为他每晚做梦控制了高问水的身体,所以高问水才会被误解为疯了。

    高问水没疯。

    “你才疯了呢!村里那群老东西就会胡说八道。”高问水摆了摆手,“别听他们瞎说,我正常的很!”

    “那你怎么不回来?”

    高问水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刘易身前,围着刘易一遍又一遍的慢慢转圈,眼睛却一秒都没离开刘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刘易似乎有些失落,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高问水问道,“那...我是不是就要走了?”刘易好像已经习惯了有平秋染的日子,他喜欢上了这种有妈妈保护和关心的日子。

    “我以后是不是做梦的时候来不了这里了?”没等高问水回答,刘易抢先问道。

    高问水伸出一根手指,在刘易面前晃悠,“不是的哦,小子,怎么不想走了吗?还是不想让我回来了?”

    刘易急忙摆手,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我就是有点舍不得阿姨,你回来了也好,阿姨可想你了,每天都很关心你。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饭,每天都给你唱摇篮曲,你想看多久电视都可以,想做什么都可以......”

    刘易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自己都听不到,他慢慢的低下头埋在胸口里。他在跟高问水解释,却更像是跟自己解释,他觉得自己偷去了本来属于高问水的母爱,所以此刻异常的心虚,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醋意。

    高问水静静的看着低下头的刘易,拍了拍他的头,看了看窗外,平秋染正在院里的厨房忙活着,高问水贴在刘易耳边,低声道,“时间不多了,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吧!”

    “什么时间不多了?”刘易抬起头眼神迷茫的看着高问水,他不懂高问水所说的时间不多了是什么意思,谁的时间不多了?刘易吗?还是高问水自己?还是外面的平秋染?

    高问水打了个哑谜,他笑嘻嘻的看着刘易,把手摸在刘易的脖子上,原本完好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勒痕,“你忘了你已经死了吗?刘易。”

    刘易闻言微微张开嘴巴,他摸着脖子上的勒痕,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那天用草绳自己勒的,只不过到家之后,这道痕迹就诡异的消失了,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为此他还让奶奶看了,确实是没有,然而今天在高问水的触摸下,这道痕迹又出现了。

    “那我也见不到奶奶了吗?”刘易与高问水对视,眼里升起一片雾气,从他上吊之后被爷爷捡回家,他才知道了原来爷爷奶奶那么爱自己,那么在乎自己,生怕自己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刘易记得,奶奶以前是不信神佛的。

    “下次我再出现的时候,你就要离开啦,小子,不管是二十年后,还是现在,你都要走了,好好珍惜时间吧。”高问水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了,阿瑟也重新盘踞在了房梁上。

    平秋染拉开帘子对着刘易喜笑颜开,“儿子,来吃饭啦!”

    刘易愣了一下,看着只露出一个头的平秋染手里还拿着锅铲,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嘞妈,我马上,我先去洗洗手。”

    饭菜已经在大堂摆好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一个白菜炒豆腐,一个炒土豆,还有两个蒸好的的馒头冒着热气,熬好的小米粥也被端上来了,平秋染端坐在桌前手里攥着筷子,朝着院子外喊道,“快来了儿子,你再不来我就吃光了啊!”

    刘易推开门,把手在身后擦了擦,坐在平秋染对面,接过筷子就开始吃,也不忘向平秋染比了一个大拇指,“真好吃!”

    平秋染把筷子放在正对中玄祖像的一个空碗上,闭上眼睛说了句,“见山,你也吃吧。”

    刘易知道,这是平秋染给高问水的父亲高见山摆的,做完这一切后,平秋染自己又拿了一双筷子也开始吃,她吃的不快细嚼慢咽的,不像刘易一样狼吞虎咽,她吃一口便看一眼刘易,彷佛下一刻就要见不到一般。

    刘易吃的太快了,他听完高问水所说的话后深信不疑,他怕这就是平秋染给他做的最后一顿饭了,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他往嘴里猛塞,费劲的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后,端起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猛灌了一大口,刘易剧烈的咳嗽起来,泪水也从眼中流出,他不想让平秋染察觉到什么,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掩盖自己情绪的异样。

    平秋染轻轻拍了拍桌子,起身抹去了刘易嘴边的小米粥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妈...”刘易张开嘴,口中满是食物残渣,似有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出一句。

    “怎么了儿子?”平秋染把没吃完的馒头放在桌上关切的看着眼角带泪的刘易,她擦了擦刘易眼角的泪水,“吃太快了吧?慢慢吃呀,这么饿啊!”

    刘易突然抱紧平秋染,在她耳边轻轻说,“妈,快抱紧我!”

    “怎么了?”

    “再多抱抱我。”

    “你怎么了儿子!”

    “我马上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