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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徐府第一夜,月色大好,倘若以前,该去行藏原上,踏马放歌,而今画楼西厢,万事迷茫。

    “东澜,”我唤了声。

    她应声缓步走进来。

    “东澜是什么身份?”等了会儿,她没回音,我接着问“东澜好像更听二哥的话。你穿的紫衣,颜色是皇家特许的,怎么会在这儿?”我盯着她,眉挑上去,目光凝重。

    她作了礼,丝毫不慌,“姑娘,东澜本家是郭家,家主父亲是太子左内率,护主而死,我那年三岁,是庶女。家父一死,我母女便被主母赶到了街上乞讨,二爷捡了我们两条贱命回来,留在府内,供以暖食温衣,这便是最大的情分。”

    “东澜的小娘是今日的嬷嬷?”我学着徐清衡,凑过身去,稍一歪头,从下而上迎上她的目光。

    “不是,我娘亲不在府内了。”她欲言又止,“为什么?”三字到了嘴边,我强忍下没问,转了话题,“那紫衣呢?”

    “本家是功臣,皇帝赐了紫衣,本不在我与娘亲手里,二爷知道了来由,派人去郭府上强要的,硬是抢来给我改了这件衣服。”她眼中几欲溢出泪来。

    “是不是改了衣服,东澜的小娘就离开徐府了?”我借势上了一句,她眼里瞬间就张皇了。

    “今日说到这儿,你休息吧。”我隐约觉得,徐清衡能猜到我要问什么,挖得太深,对我没好处。也怕是再往下说,都只剩谎言。

    确认东澜走了,我还有件事要做。

    趁着东澜走了,把多余的枕头塞了被下,熄了烛,换上白天借的衣服,我沿着自己打探好的路线,到了后门,异常顺利。

    我正想着计划天衣无缝,一开门,那洒扫大爷正坐在熟悉的马车上等着我,我僵在原地,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呆着朝他笑。这才反应过来,这大爷好像就是载我来徐府的那位车夫。

    “丫头想去哪儿?叔对京里熟得很,上车吧。”他见我仓促,扑哧笑了,“别府的小姐有的是夜里乔装出来玩儿的,不是什么大事,叔谁也不会说,上来吧。”他掀了帘,我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我是德兴,你就叫我德兴叔,在府里带了小十年了。你今日问我借衣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偷的是二爷的常服,你穿着体面合身,分辨不出是个小姐,玩的也能痛快些。所以,丫头想去哪儿?”正叹着他语气爽朗,却反应过来他和徐清衡的亲密联系,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德兴叔面前叫走东澜,偏偏是德兴叔带我来的徐府,徐清衡,真真儿厉害,就这么都安排好了。

    “德兴叔与二哥熟络,他前几日去的哪儿,就载我去吧。”

    “好嘞。丫头可算反应过来了。”他笑得憨气,好像自己也长舒一口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丫头,到了。”掀帘看出去,风月街前。

    嘈杂的丝竹声里欲望滋长茂盛,这白如昼,这狂如火,迷失的灵魂染上艳色,以爱为名,耗尽的青春,剩下的灰烬扬在风里,消磨殆尽的皮囊之下,灵魂在无尽的深渊里坠落。胭脂粉饰的黑暗才真正让人难以摆脱。

    德兴叔转头看向我,“叔从不进街,走过这栋楼就是云世楼。丫头自己能行吗?”

    我点点头,纵然知道徐清衡安排好了一切,也想听听,他想借谁的口告诉我什么。“那叔在这儿等你,你应该没有在这儿过夜的想法吧?”

    “那倒没有,只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无妨,安全就行。”他说罢,揣着手,闭了眼睡过去。

    “云世楼,浮云世事改?”我心下想着,暗叹精妙。找到了楼就走进去。

    楼内丝竹悠扬,听曲儿赏舞的贵人们正品着茶,偶尔遇上泼墨作诗作画的文人喝醉了胡言乱语。管事的老媪很温和,缓缓迎上来,“公子初来,去赏舞吧。”她正要让身,我尽力压低声调,问道“前几日徐家二公子,来这街上看的是哪位姑娘?”老媪一愣,引我上了二楼。

    走到抄手游廊,向楼外湖上远眺着,指着一艘画船,正在灯火阑珊处。“那姑娘名柳栏,三月前刚选上花魁,当夜与徐二公子处了一晚,本就是自己违背了本分,我却也没怪她,可她打从那日起,带着两个仆从上了画船,再不登台。怕不是只等着要进徐府做少夫人了。”

    谢过老媪,我执意想见一面柳栏,她叹口气,“你这小公子,多情却被无情恼。我给你安排船是了。若是能劝回她来才是最好,我是真心当女儿待她的。”

    坐上船,眼看着离柳栏的画船越来越近了,到底,她能告诉我什么,要告诉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