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人，聊完了。她想嫁回去。”我走过去，挽上钟凌的胳膊。

    他嘴角溢上一层笑，凑上来，“这事急不得，日后多与许玠走动着，再做打算。”我觉出他的气息稍显虚弱，怕是好几天没休息好了。“还有一件事，私下里，能不能别叫我钟大人？”我转过脸去，他的神情，就像是个讨糖吃的孩子。在这月色里缓缓走下去，没有牵挂。

    “易儿，我后悔送你来了。”他淡淡笑了，风生，水响，影乱，云散。

    “凌，你为什么选中的是太元？”我犹豫片刻，问出来，过早放下了戒心。

    “你知道为什么，易儿，带我去。”钟凌只知道兵在太元，却左右找不到驻扎处，带我来见余殊温是假，借此直接找到私兵是真。

    “我不知道。”说到底，我现在是徐家人，私兵事发，不管我手里有没有兵权，都是诛九族的罪。

    钟凌低头笑了笑，从身后覆上来，臂弯里用了力道，“易儿，你不是徐家人，是常氏，借此扳倒徐家，你是首功。”

    “我如何信你？”

    钟凌把头埋下来，轻轻笑，伏在我身侧，他的青丝落了我一肩，尽是檀香气，气息打在我脸颊上，“我养你十四年，还不够啊。徐清衡想往上爬，就要处处树敌，他怎么够让你踩了往上走？相信我，就像以前一样。”说话的语气，像是只狐狸。

    我领着他，到底是找了军营。“怎么用？”他伸出手来，我就解下玉来给了他，他说明天，天翻地覆，重见天光。

    上马回府，凌，恐怕这次，不能如你所愿了。

    回到府上，远远看见徐清衡院里，一片狼藉。东澜说，柳栏虽来了，闹得不凶，未出阁的姑娘记挂颜面，倒是钱夫人知道了府上又要娶个乐妓，骂了不中听的话，摔砸了东西。正要进院，徐清成挡下了去路。

    “这么晚才回来，你是去了哪？府上这么大的事，你恰好现在出府？你和那柳栏什么关系？怎么到了现在还要和钟凌牵扯不明白？娼妓之子女行事，手段真是低劣的紧。”一字一句，没留情面。

    没等我回话，东澜倒是先冲了上去，“大少爷慎言，有些事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柳栏是什么货色，也要与自家妹妹做比？”

    徐清成嗤笑一声，“郭小姐如今护主的很，只是可惜，明日朝廷就要下来诏书，彻底把这兄妹二人清出府去，既然异父异母，我们很快就不是一家人了。”

    没理他，我只身进屋看见徐清衡俯身榻上，醉醺醺的样子，地上有碎了的酒杯，我走到寝具旁，他拽着我的衣袖，趴到了我肩上，“清易，我撑不住了……”他狠狠地向下坠着，我终于明白，一息尚存是何等可悲，“你醉了吗？”我轻声伏在他耳边，试着扶他躺下，“不知道，但我好困。”

    “困就睡吧。”终于看他安稳地躺下，他却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就坐在了床侧。

    “我明天要娶柳栏了，我才明白她的身后可能是钟凌，但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明明那么一样，明明那么一样……清易，我交代的事，你都做了吗？”他虚弱的声线像是晨雾，朦胧着，氤氲着，自带希望与绝望。

    “都做了，明天，一切都结束了。”我想起身离开，他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他为难你了吗？”他望着我，等待回答。

    “怎么会呢，他养了我十四年。”

    “清易，其实，我是不放心的，你到底……”话说了一半，他停下来，苦笑一声。

    “哥，休息吧，明天是场硬仗。”闻言，他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别走……我睡地上就行，你留下吧，留下吧……”

    叫东澜进来在地板上简单铺了层褥子，和衣睡下。

    借着月光，我看着徐清衡的身影，今日钱夫人是说了什么，他反应这么大？昨天，他让我去秘见许玠，探探他的口实，是否有合作的可能，也让我带着钟凌去见私兵，他只说，谜底会在明天解开，到了那时，我就会明白。

    寂静里，他突然说，“清易，你必须是徐清易。”我没答话，只装睡着了，我突然明白，他的软肋是有多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