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存在,终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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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我已经至此了

    “清易来了。”柳栏听了声儿,早早迎出来,她从污泥塘里脱了身,如今绚烂模样,就好像是那清水河畔肆意而开的牡丹,那些肮脏,如风而逝。只装了瞎,就当看不见。

    “哥哥呢?”

    “事情太多,他奔波了一夜未曾合眼,正在书房里……”柳栏未曾说完,徐清衡从书斋里掀了帘子,“清易回来了?夫人先去预备给许玠的贺礼吧。”

    我走进去,装着无意地轻声问,“许公子,要在这时迎娶?”

    “皇帝下了急令,要他一切从简尽快操办,朝上能动的人不多了,其实皇帝再怎么折腾也是无用功了。”他脸上显出阴翳的笑,“大局已定,你说在灭国和让位之间,他要怎么选?”

    “其实就算太子上了位,也不过是个傀儡。”

    他抬眼看我,略显讶异,“这些事,自有我们周旋。不必多心。”

    “哥,能不能保住赵家?”昨日伤了指间嘶嘶泛着疼,我咬了咬牙。

    他伸出毛笔,去蘸了墨,脸上的不悦,殷开来,“我把你送过去,只是为了兵变之后凭着赵离辰的身份,能顺理成章地拿过他们赵家手里的兵,不是为了让你今天来当说客的。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放了心,如果连你也这番情形,赵离辰应该也是拿了真心吧?算是好事。这新婚燕尔,办事就是方便些。”语气里的怅然硬生生被野心染成了墨色,晕染在宣纸之上,谎称平静。

    “太子,钟凌和你,到底达成了怎样的协议?”我问。

    徐清衡轻轻笑起来,“清易,我给寻你的那老腐朽可教过,争掠的土地之上,什么最是可怕?”

    我答,“人心。念着旧主的百姓,即使不造反,也生了异心。”

    他点了点头,显出怅然神色,继续说,“长国对我东国窥视已久,与其让百姓受尽流离之苦,离丧之痛,再成为另一个国家的俘虏,我们得出了最后的办法,让太子做他长国的傀儡上位,这样一来,长国省缺了兵力上的亏损,也不必担忧人心,而对他们来说,操控我们这帮人,轻而易举。今后的日子再周旋,至少,先保下这眼前的江山和百姓。”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千万百姓因我们免遭战乱,免受流离,这算什么?这十几年来,我们哪一日不是在长国手下苟延残喘?我不过是撕开了那张皮。这算什么?徐清易,我肯背负这千秋罪孽,这算什么?”

    “还是会有战争,对吧?”

    “寥寥几场,屈指可数,不过就是逼皇帝尽快让位。”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几场,终究要拿下赵家父子的性命。”

    徐清衡眼波晃动刹那,我曾渴望,这会是动摇的前兆,终究落了空。“我会让所有人拿到他们应得的报偿。”

    “那是我夫家。”

    他起身走到我身前,扶了我双肩,紧紧盯着那眼底的温凉,“我能留下赵离辰,就是因为他是你夫家。”

    “明明是为了拿过兵权啊!徐清衡,”居然这么轻易就哽咽了声线,我沙哑着,似荒漠之中不见沁凉,“我随你,背君臣义,违父子亲,如今至此,仅剩夫妇义。自我来京,人人掩了我的身世做筹码,不重要了,无论从何处来,我已经知道去路了。放过赵家,他们,一定还能带好这兵。我们,还是同路人。”

    他松了手,苦笑了自嘲,“钟凌说的没错,你真是,养不熟。走吧,我再做安排。”

    起身离开,走到屋外,远远瞧见柳栏忙活着打点给许玠的贺礼,笑颜如花。她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真的不能再回到这深渊了,见过了太阳,便再也不能忍受黑暗了,装了这海晏河清,琴瑟和弦,也好过日日折磨,相濡以沫。“清易,这就走了?”嗯,走了,再多留片刻,这黑暗就要在覆上来了,好不容易抓到光明的柳夫人,我怎么忍心再拉你回来。

    回赵府的街上都在谈许玠的婚事,很多人在说话。话传进车里,想躲,避之不及,想听,血肉淋漓。

    “这许大人郎艳独绝,才动京城,怎么也和这徐府似的,草草就定了婚事?”

    “都说朝里出了事,是政局所趋,你没看着这两天各府的婚娶都办的急吗?听说就算是长国公主也急着嫁了驸马爷。”

    “可不是,都说要打仗了,日子又要过不下去了……”

    “这些都不说,有人瞧着这许大人身子一日日弱下去了,接连几日都有御医到府上问诊。”

    许玠……病了吗?为了什么啊,徐清衡做的勾当,那个在清谈会上给过你答案的人,让你伤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