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命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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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水涂滩(九)

    脚步匆忙,身边却没有一人跟随的林其来到水涂中央的柱状山峰下。

    柱状山峰的雄伟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但每次见到时仍是震撼心灵,在水涂这片土地上往西是延绵起伏山地,往南是泽国,往北是苦寒的高原,往东一路沿着涂河逝去是平坦的平原,中间柱状山峰犹如地标般为四族指引水涂氏的方向,水涂的五个部落整汇聚在水涂是中央的山峰,一切起源于山峰,一切也将回归山峰,林其看着前方如刀劈斧凿般艺术品,尽管多年前就已知道这全是自然的造化之功,水涂氏曾经依仗它聚集五个互不相识的部落,将这片土地的名字族始终唤作水涂,这座五族族民共同的信仰始终叫水涂,而不是林桑。

    林其站在原地,并没有继续往前,,因为林其刚出现在此地时守卫拦住了,木矛尖离胸膛只有手掌长短,水涂氏守卫把守在山道上。

    “这里是水涂氏的圣地山,异域的族人,你不该来到这里。”挡在林其面前的黑瘦老者呵斥道。

    多年野外经验带来的直觉告诉林其,掩藏在守卫背后的人早已用弓箭对准了自己眉心眼前的这个老人拦不住自己,但自己也绝躲不开隐蔽着的暗箭,很多年里,守卫在山道边的都是那些桀骜不驯、脑子发抽、不愿回到原来部落的那些的家伙,对林其来说他们早已没有部族的观念了,没有对错,其中最疯狂的那批人早就淡漠生死,毕竟有着那么一个老师存在。

    林其松开脑子,这次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跟这群快进土的老家伙上纠缠就是自找不痛快,从身上掏出一块骨片,朝着面前黑瘦的守卫递去,恭谨道:“林桑林其,求见水涂大巫祝,这是印信”。

    黑瘦老人随手捞住骨片退步后上下看了一眼,确定一下是大祭司的印信后又打量几眼才收回了长矛,矗立在地反手将骨片扔朝背后,林其止住迈步朝山道的方向走去的想法,对着眼前老人道:“长者,我可否过去了”

    “你这牌子有些年头了,看你样子,上次来这儿至少二十多个年岁,怎么看你有些熟悉啊?!”黑瘦老人说完想了想印信上的纹路,尝试用木矛在地上划出来,觉得很熟悉,部落间交流时,文字是用不上的,一是缺少载体,二来对于文字间的意思表达一致都是难题,水涂个部落对同一个字的不同表达方式都不是统一的,一个字有两种甚至于更多的写法,自己内部都不能统一,更别提能用文字交流了,连蒙带猜的方式或租才是最好学习文字的方法,尽管学习文字是成为祭司的必修课,认知同化庞大的同义不同形态的字与词组间的概念关系已不是这几个常年生活在温饱,人口稀少的部落能够做到的事情。

    在生存的压力下,仅存留下来的精神文化就寄托在祭祀与祭司上,祭司汇集全族举办祭祀典礼,见惯春生冬寂夏荣秋实,水涂广场上轮转的柳树枝条一年比一年粗壮,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变得可贵,人与人、自然、神秘的一来一往间带给人的,是精神上的愉悦,祭祀活动间的不限量的食物供应都是祭祀在这个时代不可代替的精神内核,它的存在就是部落的存在,林其想起若干年前来到这座圣地的那段时间,即使同样是匮乏的物质生活,五族共同供应那一代的人,五族思想的汇流交融养育的那一代人也要如同初代先祖那样吗?林其不知道,有很多疑惑,眼前的老人应该是那代人吧,都要快入土了。

    “长者......”林其严肃的朝老人拱手,即使那一代人有很多的问题,甚至于四族把很多不再回来的族人都宣布除名,组织这件事情的水涂大祭司带着这批人带着这群人游离五族外,变相的被放逐了,从此远离五族的权力层,只是作为五族象征存在,至今是否还存活于世都依旧两说,但是林其尊重的是那个年代,因为他们奠定了这和平的三十年。

    “嘿,这个称呼你还是对里面的大人说吧,看你的样子是林桑的,”黑瘦老人上下看看林其身上的桑布衣裳顿了顿。

    不过你来迟了,山道上下来的牧石砍对着林其说道,顺手从草丛那边接过骨片,对着黑瘦老人说道,是你林桑的后辈,上面的印记是那几个不成器的牧田氏作怪把牧田氏徽记的弄上去的,嗨,都老了。牧石砍抛着手上的骨片,转过头望着林其,眼光中打量着这个后辈,毕竟还算半个学生,啧啧,“怎么?不等着继承林桑,还来这儿干什么,我可没有大哥那么好说话,说了那么久,先来活动活动”。

    牧石砍怂怂肩头传来咔咔声,左右歪下脑袋,随手抓住黑瘦老人手上的木矛,原本小手臂细的黄荆烧其较细一端,磨尖成头,牧石砍用指头试一下矛尖,运至中部靠后一点,掂量一下。

    “唰~”木矛破空声穿透众人耳膜,黑瘦老人扣扣耳朵摇摇头,赶紧离这个脑袋不好使的家伙远点,免得把自己牵连进去,都是些打起来不认人的主,老骨头经不住折腾了,还想多活几年,事情还没弄完呢,伤到哪儿都不值当,一脸嫌弃站在山道上看戏,不过这个林桑后辈还是有点儿料,黑瘦老人摸着下巴看着林其抓住木矛。

    “哟,手上没落下麻,那我看看你老腰怎么样!!”牧石砍大喝一声,向前大步冲击木矛抡圆,从左反手朝右击向林其腰间,大有直接一棒子拦腰斩断的气魄,气势骇人。

    抓住木矛对林其来说已经很难了,手指头已经有些麻木,原本让步侧身反手握住矛身中间部位,差点硬生生挣脱,最后堪堪抓住没让其矛尖扎进地面,手掌一阵温热,背脊心热流涌动,马步下扎稳固下盘借力,顺势左上撩,左手攥紧拳头。

    “康,咔擦,一声木棒相击声,一声干木碎裂声传入黑瘦老人瞪大的眼眸中,碎裂的竟然是牧石砍那个莽夫的,瞪大眼珠子不敢相信,旁边一个白胖老者给了黑瘦老人一下,不理会黑瘦老人嚷嚷声,反而淡定的看着依旧搏战的一对师徒,语气带着挑衅,“也不想想那个家伙怎么会给对手差的家伙什呢!看着拿半截短棍的牧石砍,其中一端还满是木头碎渣,一下一下的朝着林其招呼过去,偶尔收回来直直一下子对准胸膛扎下去,矛尖扎落在脚边,一脚踢飞,掏出猎弓,事情还是要多些东西才更有意思一些啊!!广虞晴风拉开桑木弓,不好用更大的,就将就这个吧,移动箭头目光随之瞄向下边的两人,顺势吓退旁边这个想劝架的家伙!!

    声音吼动如雷震,动作迅猛似熊扑,势大力沉,断掉的木矛在林其的预想中,毕竟自己这半个老师可不是第一次跟自己对练,或者说厮斗,碎裂的可不是这回的木矛了。相击而断的木矛被抽回,自己左手在半空中接过从自己右手被震飞的木矛,右手止不住的打颤,咬牙向后一缩握住木矛前端猛地向前上方一刺,再朝后一退步避开眼前硕大的拳头,自己曾经不止一次被这样的拳头直接击晕......两击,一击以右手半废,挡下开头最刚烈的一击,逼退长拳,接下来的应该是膝顶接肘击,应该是右膝,至于肘击是那个就赌一把,林其目光冷静,右手按下木矛护在肚脐,来赌一把吧,目光坚定,你一定是那一只手,一定是!!血性谁都不缺,可一切都不是靠血性来解决的!!!如同以往早已沉积到河底下去的泥沙再度汹涌泛滥如波涛般发出怒吼,一如既往!

    两人都感觉到有人对准他们,即使不知道是谁,因为那些家伙难以揣度,但林其并不敢分心去关注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即使他也感觉到被瞄准的不只有自己,但是挡不住他的决心了。

    老师,来吧,来看着吧,林桑的大祭司已故去,掩没在眼角的眼泪,意志愈发坚定!林其双眼盯住牧石砍的腰间,等待,等待,按捺住一切情绪后就是极致的冷静,把握住眼前的一切细节,即使远不如当年的状态,但你也不是当年那个一夜敲晕所有人的黑熊了。

    看着厮杀在一起的两人无视自己的危险,嘴角露出一份玩味的冷笑。

    原本林其眼中有序的动作忽得变得诡异的慢起来,尽管动作慢了是更容易被看清、看透,但是似乎眼前威猛的身形都在眼帘中,但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挡住意料中的右膝顶,弯曲的木矛身陷入肚腹弄得肚子上下翻腾,不得不松手放开哀鸣的木矛,不然断裂的木头碎屑足够造成内脏的大出血,强忍住不适与变扭的感觉扎死马步半蹲,左手支住侧挡的右手,林其赌那家伙还是用习惯的左肘击,常人一般打出膝肘连招,未来维持身体平衡,习惯的采用左右交替的方式进行,但是那个沉浸此道多年的家伙可随意使用,只是林其赌,赌他给自己下马威,会用他力量最大的左手!!即使他知道我会猜到,他也不会因此更改,只会更竭尽每一分气力以强势来压到自己,所以这一击极致的重!!!

    嘭!!!

    林其恍若大钟被击飞数米开外,地上划出两道由深及其浅的脚印,脑袋里全是嗡鸣声,手臂已经不是自己的感觉,右手陷入麻痹的状态,只要现在左手拿着木棍从左到右一击命中脑门就大功告成,即使方向上从左到右借力稍显不足,但是自己是左撇子,足够敲晕他一报以往之仇了!!

    林其抬头望向空中的木棒,自己只要少许用力跃起马上就能接住木矛,反手握住矛尖,木棍做底借势敲下,然后木棍突然向下了,不对,我还没碰到它,怎么会朝下呢?

    朝下的速度似乎变快了,跃起的林其仰头看着空中的木矛,然后脑门上印下一道殷红的印记,啊的一声坠落昏晕倒地,扬起满地灰尘。

    牧石砍握住林其的木矛,从上到下印在林其的脸上,结结实实的一下直接干昏了,反手将矛尖插入地,看着颇为狼狈的自己,一晕一力竭,自己也远不如当年了,算两败俱伤,但也算比以往只会学自己狂号怒吼强很多,学会去思考了。

    牧石砍苦笑道:小家伙啊,血性多了就会流很多血,造成的血腥又何止你想到的那些东西,你很早就懂了这件事情,但也没有因此走上厌恶武力的道路,想必你那老师会很欣慰吧,不过啊,血性解决不了所以事情,但是能让你忘记很多事情去只做一件事,即使失败了也是。

    牧石砍抬头看周围,眼前的景象已经熟悉五十年了,不知道还能看多久,惆怅道:“只是你这样,这样期待,期待本身就是很无力的东西,也解决不了事情,只有你,只要你,想到什么的牧石砍看着自己散落的头发,还是觉得黑的好看些,喊出声让他们搬到山洞里,脸上的表情停滞在吐完字时,然后僵硬一下还没把头转回来就也倒地了。

    白胖老者松开弓,上面的药可是自己精心配置出来的,仅仅够四只箭的分量,今天用掉一份,肉痛之余也嘿嘿感叹好使,同样朝着倒下的两人说道:期待本来就无力,不用指望我们了,先呆这儿睡会儿吧你们”略带鄙夷的把弓收起来,在黑瘦老者惊骇的目光中离开,还可以再加重一点,还让那个家伙差点把头伸回来了,还需要改进啊......

    黑瘦老者看向倒下的两人,无奈的摇摇头,一个还是自己林桑的后辈,即使离开很久,也不被部落认可,但是还是流着同样的一份血脉,那家伙还是拉几把吧,免得醒了还来找自己麻烦!都是做孽啊!!无奈在摇头,今天脑袋都被整麻了,避开那根扎在牧石砍身上的骨箭,谁知道上面还沾着个什么其他要命玩意儿,自己可没有他们那么能折腾......

    看着靠在一起的二人,黑瘦老人再度无语,等着有一会了,瞅见上面来人了,不管三七二十几了,让他们送上去,在几个小家伙黑脸的表情中,自己解脱了,哎,对了,那个朝自己比收拾的小家伙是谁来着?

    好像是,叫水涂尚,是谁来着,黑瘦老人重新回到自己铺的小窝,这天气,越来越热了,不管了,再去休息一会儿,累死了,以往可没有那么多人来这儿,今儿算是倒霉吧!!躺下的黑瘦老人看着头顶的白云蓝天,忽地不知不觉间,想起了什么,希望能解决吧!别跟以往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