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静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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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秋月和有财结伴来到静家,还给她带了一筐冻柿子。他们骑马来的,有财留在大院门口的拴马桩放哨,秋月和静在屋里说悄悄话。

    秋月绘声绘色地讲着前两天剿匪的过程,讲到有财的勇敢和无畏生死,眼里都是敬佩和欣赏,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爱慕。静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有财哥了?秋月思量片刻,说,只是好感而已。

    静说,你属鼠,他属鸡,你告诉我生辰八字,镇上有个算卦的,看你俩合不合。秋月说,鬼才信那些东西,都是骗人的。

    静问,我能参加红军了吗?秋月说,经过组织慎重考虑,你已经被批准加入红军队伍了。秋月握住静的手,欢迎你,清静同志。静激动地说,太好了。那我收拾收拾,一会儿就跟你们走。

    秋月说,静,你坐下,听我给你说,红军战士不都是上阵杀敌,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工作。比如打入敌人内部,做地下工作,搜集情报搞物资。王保全有意参加红军,他是因为喜欢你,虽然动机不纯,但他是个比较正派的人,组织上也想发展他为我们工作。利用他的特殊身份,宣传党的政策,统战策反有志之士,筹措革命经费。

    静大失所望,坐到炕沿上,长吁短叹。

    我从家出来,拐进杂货铺的小院,推开静家的门。静在里屋说,说曹操曹操到,肯定是他。

    我走进里屋。秋月说,门一响,静就知道是你,你俩心有灵犀啊。我说,那是,都老夫老妻了。静埋怨道,你胡说什么。

    我说,万大政委,今天屈尊寒舍,有何赐教啊。秋月说,一看你就心不诚,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要参加红军,现在就忘了,我今天过来就是通知你,你已经正式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了,反悔可不行。

    我说,只要静不反悔我就不反悔。静对秋月说,他可烦人了,我干嘛他干嘛,天天长在我们家。班也不上。

    我问秋月,我具体做什么工作?静抢答道,参加红军当然是打仗啊,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就得走。我诧异,今天就走?秋月也配合静说,军令如山,说走就走,不能含糊。我说,好歹得处理一下手头的事吧,还有家里,我不能跟我弟弟一样,不辞而别,一猛子下去就找不到人了。

    秋月说,给你一个时辰的功夫,我们在这儿等你。去吧。我说,一个时辰有点紧张。

    我在她俩的注视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里屋,又走出堂屋,来到院子里。我踌躇不前,犹豫再三,又折返回去。

    秋月戏弄道,这么快就处理完了?我说,我好像不太擅长行军打仗。秋月问,那你擅长什么呀?

    静打趣道,他擅长吃喝玩乐。秋月说,革命都是自觉自愿,没人强迫你。你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我说,秋月老师,别误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我是说知人善用,人尽其才,任材使能,所以济物。我还是适合做些后勤保障类的工作,比如为部队搞武器弹药粮食药品,远比我去上阵杀敌的贡献要大。

    秋月说,似乎有点道理,那你说说具体怎么搞。我说,眼下就有一件事,东京洋行的藤井寿义用鸦片换购了几卡车粮食,需要从深泽县运到石家庄火车站,他担心路上被劫,警察局长陈少荃便让保利出人出车,一路护送,日子定在正月十六。

    秋月说,这个藤井怙恶不悛,有财上次就应该一枪崩了他。我说,东京洋行有陈少荃的股,有财点了他们的仓库以后,陈少荃派了四个明岗暗哨全天候保护。秋月怒斥道,民族败类。

    我继续说道,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把汉廷安插进警察局,把春安插进电话局,这两个部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只是我还没有和他俩沟通过。

    秋月说,你把我说动心了。不然这样,今天我先带静走,安排一下她的工作,再谈咱们的事。我忙说,我也需要一个帮手,让静留下吧。秋月说,她有她的工作,你需要助手我另外给你派。

    我坚定地说,我就要静。我一天也离不开她。秋月说,你咋这么没出息啊。静说,脸皮比城墙还厚。

    秋月说,既然如此,那你俩就暂时配合工作,你们的身份只有我和县高官知道,为了安全起见,以后,我们就不能堂而皇之的来往了。你们只和我单线联系。做地下工作,一定要口紧,家里妻儿老小一概不能讲。

    我问,我俩谁说了算?秋月说,静归你领导。我说,她不听话怎么办?秋月说,不听话打她屁股。静白了秋月一眼道,你也净胡说!我说,静,听见没有,我是你领导,以后不能对我吆五喝六了,小心给你穿小鞋。

    秋月回到万家集观音庙,向县高官贾振峰做了汇报,贾振峰对藤井用鸦片换购粮食,坑害中国人的事非常气愤,秋月建议武装劫持运粮车队。贾振峰让秋月和有财先搞个行动方案出来。

    贾振峰也告诉秋月一个消息,摄于县大队枪毙两恶匪的强大压力,徐铁英答应接受改编,成为县委辖下的游击别动队队长。另外,还有两股土匪也在谈判和争取当中。

    秋月说,徐铁英恶名远扬,我们收编这样的人,合适吗?贾振峰说,土匪也都是无田耕种无工做无衣穿无饭吃无屋住的穷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嘛,只要他们从此不再与人民为敌,可以给他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还要大张旗鼓地开一个欢迎大会,让其他土匪看看,改辕易辙,弃暗投明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有财听说县委招安了徐铁英,而且还要开欢迎大会,不以为然,他对秋月说,徐铁英只要敢来,我就敢一枪崩了他。跟这种恶人在一个锅里吃饭,那我们成什么了。跟他共事,我怎么面对静啊,我答应过静,要替他报杀父之仇的。

    秋月劝道,县委收编了徐铁英,他就不再是敌人了,你可千万不能冲动。有财没好气地说,那我不干了,总行了吧。

    正月十六那天,在深泽县和无极县交界的一片梨树林里,有财和秋月组织隐藏了几十辆人力推车和骡马车,一半是县大队游击队员,一半是附近的村民。

    此次行动的计划是,在公路两侧佯装进城务工,当骑巡大队的运粮汽车行驶进我们的队伍之中,有意制造事故,逼停汽车,然后以口哨为号,同时亮出武器,拿下警察,尽量不开枪,以免打草惊蛇节外生枝。

    晌午时分,侦查员来报,押粮车队距离不到十里地了,秋月一声令下,所有人马车涌出梨树林,片刻便将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押粮车队有三辆卡车,每车配五名持枪警察。领队是一个小个子中队长,警惕性很高,他老远看到一片驾驶各种车辆的农民缓缓迎面而来,心生疑渎。他命令停车,让警察列队到车前,严阵以待,他手持喇叭扩音器大声喝斥,你们都给我停下,再敢往前一步,枪子可不认人。

    有财指挥众人停下,并腾出一条道路来,然后回应小个子中队长道,老总,你们过吧。中队长不放心,他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有财回答,我们去乡里拉砖。

    中队长说,你们都给我撂下车,到路边的沟里去。有财有些不知所措,周治平喊道,你走你的,我们又不妨碍你们,你凭啥让我们去沟里啊。众人都七嘴八舌附和。一个说,你爱过不过,你不过我们可先走了。有几个人试图赶车前进。

    中队长大喝,站住,再往前一步就开枪了。有财怒道,马路是你家的呀,凭啥不让我们走?!说着就推起独轮车,中队长开枪射击,子弹落在独轮车前面的土地上,贱起一层白烟。秋月小声制止有财不可莽撞,然后让大家弃车,各自往马路南北两侧的沟里去。

    小个子中队长又喊道,都给我到北边沟里去。大家我行我素,没人理会他,治平大声说道,你管的真宽,道给你让开了,人也去沟里了,去哪条沟你也管。

    小个子中队长无奈地骂道,一群刁民。

    秋月给身边的几个人交代说,大家听好了,一会儿汽车开进我们的伏击圈,严凤斋把手榴弹扔进第一辆车的车头下面,爆炸声就是信号,大家同时一哄而上,一部分人趁乱取出麻袋里的枪支,一部分人用群狼战术,上车制服敌人。大家心领神会,四下散去给其他人传达行动方案。

    小个子中队长看对方都老老实实进了沟里,便下令全部人马上车,尽快驶离这是非之地。

    马路本就不宽,又有两侧胡乱停放的各类车马,运粮汽车行驶缓慢,当头车就要驶出伏击圈时,严凤斋非常精准地将手榴弹扔到了车头下面,汽车被炸停。

    游击队员们佯装惊慌,爬上公路,去寻自己的车。警察朝天鸣枪,喝阻人们退后。混乱中没人理会他们的恐吓。第三辆车开始倒车,几个游击队员将推车丢在路中央,阻其退路,于此同时,已有人爬上汽车与警察搏斗,汽车司机的脑袋上也被顶上了黑洞洞的枪口。

    面对如此多的人,如此多的枪口,小个子中队长也只好束手就擒。他们被捆绑在一起,蒙上了双眼。

    人多力量大,汽车上的粮食很快被搬卸一空,并分别运到各村隐藏。现场留下一地传单,上写,东京洋行腾井寿义用鸦片残害中国人,换购的粮食北上支援日本军队,他们吃饱喝足以后,再来杀我同胞,占我土地。今天劫其粮食,返还穷苦百姓,他日活埋腾井,为国人报仇。落款,抗日救国军。